初一刚开学两天，栾文丽开班会一方面强调学校的纪律，一方面看看谁想当班长。

    “曲柔，还有……哦，郁秋啊！”

    “好的，我知道了。”

    第一次月考之后，郁秋考了第一名，栾文丽宣布了她是班长的人选。

    曲柔成绩中等，皮肤较黑，个子一米六左右，人比较瘦。齐刘海后边扎着马尾辫，别着一个彩色的蝴蝶结。

    她说话总是捏着嗓子，跟同桌说话慢条斯理，跟别人说话，尤其是不待见的人就是黑着脸，声音很粗。语气里总是命令样子。

    林晓楠早就看出来这人不是啥善茬，她讨厌虚伪做作的人。碰巧曲柔就是说话拿腔拿调的人。

    这天林晓楠和秦兆阳正聊着天，两人不自觉都笑了。这时，曲柔路过，她就像个花蝴蝶，走到哪里都想要吸引蜜蜂的注意。

    两个人在林晓楠的眼里就是打情骂俏。林晓楠看不惯对方做作的样子，三人说着说着，林晓楠就怼了一句。“我没错啊，我乐意这么说。管得着嘛你。”

    这下，本来对着秦兆阳笑眯眯的曲柔，一下子黑了脸。她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林晓楠半天，林晓楠察觉到了对方不高兴，也没有在意。

    直到第二节课间，曲柔从外边回来，冷漠地对她说，“放学你先别走，我找你有点事。”

    从曲柔的态度，林晓楠心想完了，得罪姑奶奶了。下午的两节自习课对她来说就是煎熬，她不停地透过窗户看向学校门口，她猜测不会找人揍她吧？

    学生最能分辨谁在好好学习，谁天天在学校鬼混。那些学习差的人走路的姿势、服装都穿的一个德行。跟这些人待在一起的，不是搞对象就是希望跟着混的。看谁不顺眼，叫过去打一顿。

    敢告诉老师，报复你。

    才上初一的第一天，林晓楠就发现这个学校门口聚集了不少社会小青年。他们通常骑着车把向下的公路车，手里夹着烟。头发烫过，在门口专门等着初中生威胁。

    每天都是如此，每天都围着一堆人。

    下课铃响，林晓楠感到呼吸加速，心脏要跳出来了。她的脸也开始变红。她很想告诉老师，但是她没有证据，而且老师一打铃就出门了。

    她觉得她在栾文丽的眼里没有任何存在感，她想初中老师更不会管的吧？小学同学都这么说，到了初中管的松，老师都敢揍。

    她最害怕的就是老师不管，所以她放弃了挣扎。

    尽管曾经被校园霸凌过，再一次面对还是感到了害怕。她不知道她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她要如何解决这个麻烦？她的头脑里甚至没有出现解决这个词，想的是如何挨过这一次。

    曲柔手里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钩子，钩住了她的要害部位，她乖乖地跟着曲柔走了。

    两人来到了校门口，林晓楠心一凉。围了四五个社会小青年。曲柔压根没看林晓楠，背对着林晓楠，用手指着她。“就是她。”

    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坐在自行车上弯着腰，吸了口烟，开口，“你怎么她了？”

    林晓楠一开始还能好好说话，“没怎么啊。”

    那人又问了一遍，林晓楠这下还是同样的回答。

    “你没怎么，她为啥要打你？”

    林晓楠知道她即将面临什么，想再一次回答，刚开口，就带着哭腔，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用袖子开始擦眼泪，擦了一下，还是流，又一下还是流。这下她彻底痛哭，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对方说，“算了，放过她吧。”

    听到满意的答案，林晓楠心里松了口气，可是还在抽泣。这是她想到的唯一的办法。眼泪这个东西，她一直控制不了。情绪一上来，她就开始哭，哭着哭着她就想到只能这样卖惨了。

    果然对方放过了她。

    曲柔和那些小流氓都走了。曲柔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其实，噩梦才刚刚开始。

    林娟在家做饭，感觉林晓楠不对劲。

    “晓楠，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没有啊。”林晓楠拉着一张脸。

    “不可能，快点说！”林娟询问带着急切的声音。

    林晓楠觉得难以启齿，她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了。再说就是挑事，那这件事就没完没了了。最主要的是，她在学校的日子不好过。

    最后在林娟的逼问下，林晓楠说出了学校门口的那一幕。

    “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林晓楠这下说出了内心的恐惧，她很害怕放学，每天学校门口都不知道什么在等待着她。她觉得上学好痛苦。如果不去学校，就不会被打。

    她知道父母没有能力，她无法转学。她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不去上学。

    逃避，是她在人生面临困境的唯一选择。这是在一次次的挣扎后，她学会的。

    她想过骑车跑，但是那些人会追上她的。离开了学校，谁来保护她呢？

    这个学校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陌生的老师、冷漠的同学、冰冷的建筑，每一样事物都令人厌恶，也令人绝望。本以为上了初中，她会有全新的人生，她想错了。

    她反思自己是性格的原因吗？可是小学的时候，她已经那么卑微了，还是被打。这个世界一直是这样没有安全感吗？

    为什么只有她遭遇这些事情？林晓楠的委屈全在眼泪里了。

    这更激发了林娟明天去学校讨公道的决心。

    “他妈的，我自己的孩子，我都舍不得打，她们打。明天，我去你们学校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扇两巴掌！”

    “妈，求你，别去了！”林晓楠哭的更厉害了。

    “不去？不去任由别人欺负吗？你越软弱，别人越欺负你。放心吧，我这次去了，她就不敢打你了。”

    林晓楠拗不过林娟。两人第二天去了学校。

    像小学那次一样，林晓楠和母亲来学校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林娟还没进校门就被学校的年级主任拦住了。

    “哎，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林晓楠没想到年级主任认识林娟。

    “我闺女说有人喊社会小流氓要打她，我看看她那同学长什么样，我去扇她两巴掌，看看她还敢不敢打我闺女！”林娟生气地说。

    “哦，你说这事儿啊，没事，我昨天在门口看见了，没什么事儿，没打起来。”年级主任劝导林娟，“可不能打学生啊，这是不对的。”

    林晓楠心想，你看见了，你不管？她心里冷笑一下。那种恐惧她回想起来都害怕。

    林娟哪肯听年级主任的，非要进校门。最后，年级主任说，“这样，我跟她去看看，你别去了。我是年级主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我保证那孩子以后不敢欺负你闺女！”

    林娟听到年级主任的话，理智也拉了回来，她也觉得这样显得她太粗鲁。

    林晓楠听到这里放下心来，她是真的害怕林娟真的扇曲柔两巴掌。她从不怀疑母亲想维护她的那颗心。可是，母亲无法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她连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

    林晓楠也很信任这个主任。母亲走后，林娟和年级主任去了办公室，她把曲柔从教室叫了出去。

    这时的曲柔嘴里的钩子被林晓楠握住了，她听到年级主任找她，虽然内心有不好的预感，但是表面上很淡定。

    林晓楠就佩服这些人，任何时候，根本不怵。她是做不到。每一个霸凌者都有一个好心态。她不知道是好心态，还是她们太冷漠。

    年级主任当着曲柔的面狠狠地训斥了她。曲柔请求不要告诉栾文丽，年级主任说不可能。

    等曲柔走后，年级主任让林晓楠告诉她，这次先放过她。再有下次，就通知班主任。

    林晓楠看着曲柔的表情，她知道那种眼神和表情，绝对不是屈服、也不是愧疚，是倔强和不甘。好像在说，“让我道歉，做梦吧你！”

    林晓楠以为自己想多了，两天后，发生的一件事，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了小学霸凌她的人居然和她是同一所学校的。而要命的事情是张孟雅和曲柔认识，两个人打了招呼后，曲柔扭头看了林晓楠一眼。

    林晓楠觉得这两人在密谋。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林晓蓓，对方只是抛给了她几个字，“你看着，你这事儿没完呢。”林晓楠被说中了心事，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林晓蓓这么冷漠，她渴望姐姐能帮她或者安慰她都好。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常常觉得孤独。不是没人陪她玩，陪她说话，是没有人爱她，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尊重她。即使母亲帮她出头，她也没有无法获得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