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盛炽的外公带过他很长一段时间。

    小时候,爸妈总是在书法培训班泡着,整日整日的不回家,但盛炽年纪还小,家里不能缺人,便叫了盛炽外公来带他。

    和外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盛炽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外公总是体贴他学习辛苦,从不会对他的成绩做出格外的要求,平时躲着爸妈给的零花钱更是不少,他和常宁疯玩回来,也不会被责骂,有的只是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或者他想了很久的零食。

    正因为如此,盛炽和常宁都格外喜欢这个和善的老人,可惜,在盛炽初二的时候,老人家便因病去世了。

    那算得上是盛炽人生中遭受到的最大打击,他怎么也不肯相信,那个总在楼下和邻居谈天说地的老头会突然不见。

    那段日子,盛炽总是萎靡不振,盛平和李慧心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他的状态调整回来,甚至有些时候,他们都找不到盛炽人在哪里。

    但常宁知道。

    她步伐轻悄,转身上楼,来到他们儿时定下的秘密基地。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就是顶楼的天台,儿时第一次踏上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还和彼此约定,只要不开心就来这里,能避开所有人。

    盛炽常常在长椅上一坐就是半天,也不说话,就直愣愣地盯着远方。

    常宁一陪也是半天,盛炽不走,她绝对不会走。

    只是有一天,暴雨交加,电闪雷鸣,所有人都待在家里不出门,李慧心却突然敲开常宁家的门,问常宁:“阿宁,你知道盛炽去哪里了吗?下着这么大雨,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人啊?”

    “啊?”常宁也懵了,但她立刻反应过来,安慰李慧心,“阿姨您别着急,我知道他在哪里,现在马上找他回来。”

    李慧心:“真的吗?那我跟你一起去。”

    常宁立刻制止李慧心:“不用阿姨,我一个人去就好,您放心,我一定能把他带回来。”

    李慧心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常宁重重点头,给李慧心注入信心。

    李慧心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常宁,转身回了家,等楼道里没有任何人后,常宁才转身往楼上跑。

    雨下得那么大,盛炽不可能坐在天台,常宁跑到最后一层楼梯,果然看见了坐在阶梯上的盛炽。

    少年平直的肩膀在此刻完全坍塌下去,背也弓着,显得身后的脊柱格外清晰,听见脚步声,他抬了头,闪电劈下来,霎时照亮他通红的眼睛。

    如果以前只是萎靡不振的话,现在的盛炽看上去更多了几分脆弱。

    常宁的心几乎在瞬间就变得酸涩,眼眶里冒出泪花。

    她缓步走上前,蹲在盛炽面前。

    还未开口安慰,她自己便先泣不成声。

    外公对于他们两的重要性是同样的,这一刻,两人的悲痛、怀念、不舍全部共通。

    常宁不记得自己那天安慰了盛炽些什么,但盛炽记得很清楚,常宁一边抽噎着一边跟他说:“盛炽,你别太,太难过了。外公,外公会一直永远陪着我们的,你抬头看,就,就能看见他。”

    明明哭的话都说不连贯,但常宁却依旧倔强地在安慰他,还伸出手来牵他,两人体温交融,都在从彼此身上汲取力量。

    从这以后,盛炽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消失,整个人似乎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但只有盛炽自己知道,他比从前,更厌恶分离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盛炽特别讨厌那些分开的时刻,也许是儿时父母总在他假期的美好早晨跟他道别,也许是小学时好朋友的转校离去,也许是经历人生第一次毕业,和以前的小学同学慢慢断掉所有联系的时刻。

    他这样的人,表面看上去风雨不动安如山,实际内心的感情炙热蓬勃,在每一个面临分离的时刻冒出来吞噬他,让他痛苦。

    后来,盛炽学着将自己的感情一再压抑,可同时也再也忽视不了身旁那道蹦蹦跳跳的身影。

    在他短暂的人生里,常宁全程参与。

    站在墓园前时,盛炽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又滑过常宁的身影。

    李慧心在一旁问他:“怎么买了两束花?”

    盛炽低声答:“有一束是阿宁的。”

    李慧心蓦然沉默了一下,随即略带哽咽地说道:“难为这孩子还记得。”

    一家三口往墓园里面走去,在外公的墓碑前站定。

    盛平和李慧心给父亲献了花敬了酒,又不可避免地聊起一些现状,一些困扰,但说到最后,还是让父亲放心。

    对于成年人来说,因为那边是父亲,所以即使是一块墓碑,他们也能短暂地做回小孩。

    两人说完话,都默契地远离,将空间留给盛炽。

    盛炽等父母走远,才将两束花放下,轻轻地喊了一声:“外公。”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有好多话要说,但真正到了这里,他却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盛炽将自己的近况和外公交代了一遍,就像小时候一样,放学路上傻乎乎地把今天上了什么课都和外公讲。

    盛平和李慧心站在远处看着,忽然有些感慨。

    李慧心:“我爸去世这么多年了,咱们小炽也长成大孩子了。”

    前方的盛炽半蹲在墓碑前,侧脸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锋利,但眉眼低垂着,透出一股和他本人不相符的温顺来。

    李慧心又哽咽了:“要是我爸还在,看到小炽今天这样一定很开心。”

    盛平在旁轻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抚她。

    “外公,”盛炽这会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道:“这旁边这束花,是阿宁拜托我给您订的。”

    “您应该还记得她吧,您以前不是说,最喜欢她这样性格的女孩子了么。”

    “她让我转告您,说你的外孙我现在过得很不错,依旧保持在第一名,就是有一点不好,经常欺负她。”

    说到这,盛炽轻笑了一声,替自己辩解:“外公,您可别信她,我哪有欺负过她,换成她欺负我还差不多。”

    “有机会的话,我带她来看您,到时候,您可得帮我做主。”

    絮叨完这一阵,时间也差不多了,盛炽站起身,凝视了墓碑上的照片一会,才转身离去。

    风刮起,墓碑前的花朵轻轻摇晃。

    ——

    冬季呼啸着来临,一夜之间,校园里的学生全都悄悄在校服里面套上了内胆。

    临近期末,学校里的紧张气氛自是不言而喻,各科老师也开始进行总复习,为期末考试助力。

    李知诚找常宁讨论题目的频率越来越高,常宁深刻吸取上次的教训,从不在晚自习后和李知诚一块解题。

    次数多了,李知诚也疑惑,某天放学拉住常宁,问:“你是不是嫌我笨,不愿意和我一块讨论题啊?”

    常宁惊讶地“啊”一声,没想到这书虫的脑回路能拐到这儿去。

    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那么厉害,我怎么会嫌你笨。”

    李知诚更不解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块看题,还有,你为什么很少来问我题啊?”

    “既不愿意为我解答,更不愿意寻求我的帮助,”李知诚越说越起劲了,“不是嫌我笨是什么?”

    “哎呀,”常宁都急了,“怎么可能,绝对不是这样的。”

    “我不问你题是因为,”常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到窗外的盛炽,连忙伸手指他,“是因为我问他!”

    李知诚视线跟着往外转,看见窗外的盛炽,他知道这是常宁的朋友,但不是他的名字,于是他转回头问常宁:“他是谁啊?”

    “高二的,”常宁笑嘻嘻道,“叫盛炽,你认识吗?”

    “盛炽?!”李知诚当即就惊了。

    “高二那个数理化经常满分的盛炽?!”

    常宁被他吼得一愣,呆呆地点了点头。

    李知诚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几秒以后,他居然急切地朝外面走去。

    常宁被他的操作弄得很懵逼,但随后紧跟上去,趴在窗户那儿看李知诚要做什么。

    李知诚走到盛炽面前,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盛炽盯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李知诚缺少跟人套近乎的经历,面对有如此光环的学霸在面前,他更是有些紧张,好半天后,他结巴着叫了盛炽一声:“学长!”

    常宁在后面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结果两人的视线双双扫向她,害得她赶紧收敛自己的表情。

    盛炽重新看向李知诚,语气带着自己都不自知的冷冰冰:“有事?”

    李知诚揪着手里的试卷,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后才递出去,“我想向你请教一下这题。”

    常宁挑挑眉,好家伙,合着要换合作对象了。

    学弟如此诚恳,盛炽也不好拒绝,他接过李知诚的试卷,略略扫了几眼。

    “笔。”他朝李知诚伸手。

    李知诚连忙递给他。

    盛炽把试卷按到墙上,提笔在上面写了点什么。

    很快,他将试卷还给李知诚:“拿去。”

    李知诚接过一看,盛炽已经将解题思路给他写上了,简明扼要,一看就懂。

    他脸上露出笑容,连连向盛炽道谢。

    盛炽摇摇头,又看向一直在看戏的常宁,道:“走了。”

    常宁忙从教室里出来。

    李知诚还沉浸在盛炽的光环中,似乎又找到了新的学习对象,这样一条大腿摆在他面前,他不可能不抱,但学长看上去好像有点冷漠,纠结了一会儿,李知诚决定和他套套近乎。

    “学长,”李知诚挠挠后脑勺,看向盛炽书包上的挂件,道:“你书包上的挂件真可爱,好有少女心。”

    盛炽:……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