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盛炽没有休息，跟着大部队又回了学校上课。

    周遭的同学都在询问他这次高考的感想，作为下一届即将踏上战场的人，他们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激动和好奇。

    叶子其实也好奇盛炽考得怎么样，但肯定不会贸然去问，只是和常宁私底下讨论：“盛炽应该会考得很好吧？”

    “肯定啦，”常宁趴在栏杆上看底下来来往往的学生，头也没抬地回复叶子，“他成绩那么好，哪有考砸的道理。”

    叶子颇为赞同地点点头，附和：“那也是。”

    又问：“那他如果考得特别好的话，会不会直接就走了？”

    “不会。”常宁回答道，“他跟我说了，他会参加下一届高考，走正常流程。”

    “哦。”叶子明白了，点点头。

    说到这个，常宁又想起那天早上在楼下的画面，她一时鬼迷心窍，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怕盛炽会走这样的话，说完之后脸就烧得慌，给自己找补说：“毕竟咱们天天在一起玩，你要是突然走了我肯定不适应。”

    盛炽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放心。

    当时常宁慌得很，也不知道在慌什么，一个劲儿地推着盛炽让他快走，别误了考试的时间。

    即使是现在想起，常宁都有些不自然，她咬咬唇，努力将这些画面从脑海里驱赶。

    ——

    出高考成绩那天，盛炽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老师才放人出来。

    盛炽回到教室，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更无法让人通过表情去揣测他到底考得怎么样。

    但大家的好奇心实在太旺盛了，没过几分钟，就有胆子大的凑到盛炽面前去问他考了多少分。

    这没什么好瞒的，盛炽如实回答：“682。”

    “我去！”那人拍桌子，“考这么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我复习一年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啊！”

    “不玩了不玩了，这太刺激人了。”

    “小样，你现在能看进去几个字？”

    盛炽的高考成绩在短短一瞬间便传遍班上，再多一个课间，这一层楼的人都知道了。

    常宁当时正在座位上给叶子看题，听见旁边隐隐约约传来“盛炽”二字，便凑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后桌一脸兴奋加八卦：“你还不知道吗，高二那个盛炽，高考考了682。”

    常宁立刻从座位上窜起来，问：“真的？”

    “对啊，”后桌笑道，“这事都传疯了，大家都在猜他明年能考多少呢。”

    瞬间，惊喜、不敢置信、激动等各种情绪交织在常宁心中，她猛地转身，想去找盛炽。

    叶子在旁边看着她。

    可还没有迈出步子，她又突然冷静下来。

    现在过去找他肯定不是好时候，也说不了几句话，还不如等到晚上，那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后桌看着她一惊一乍的举动，问：“你干嘛呢？”

    常宁重新坐下，脸上带着笑，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

    一直等到晚上和盛炽一块回家，常宁才开口问盛炽这件事。

    “听说你考了682，真的？”

    即使已经提前知道，她还是忍不住要再问一句。

    盛炽微微点头。

    “你太厉害了！”常宁立刻惊呼，都快要冒星星眼了，“你才高二就能考这么多分，简直是天才！”

    听着她夸张的语气，盛炽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那你们老师呢，是不是也夸了你？”常宁又问。

    盛炽摇摇头，“没有。”

    “啊？为什么啊？”常宁不理解。

    “她希望我考得更高一点，所以今天叫来了各位老师帮我分析成绩。”

    “这样啊。”

    常宁叹一声，在脑子里想象了下几个老师围着自己的场景，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亏的盛炽受的住。

    见自己找的话题碰了一鼻子灰，常宁不再和盛炽聊高考的事，将话题转移到明天的假期上。

    “盛炽，明天我来你家写作业哦。”

    “来呗。”

    “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常宁瞥他一眼，威胁他，“你信不信我明天早上六点就来敲门！”

    盛炽轻笑一声：“起得来吗？”

    “你什么意思？你等着瞧，明天早上六点我绝对过来！”常宁说的斩钉截铁。

    盛炽耸耸肩。

    “……”

    ——

    常宁自然不可能六点就能敲开盛炽家的门，等她拿着书包到盛炽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来给她开门的是李慧心，常宁看到她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今天会在家。

    “阿姨。”她乖乖喊了声。

    李慧心笑着应了，进去敲了敲盛炽的房门，让他出来。

    盛炽早就起床在写作业，见常宁过来，他便把书都挪出来，把写作业的场地改到客厅。

    客厅有一张书桌，平时盛平会在这练字。

    见两人预备着好好学习，李慧心进厨房切了点水果。

    常宁觉得奇怪，偷偷问盛炽：“阿姨今天不去辅导班？”

    盛炽摇摇头：“不去。”

    “而且，”他凑近常宁，声音压低，“我爸今天也在家。”

    常宁小小惊呼一声，以示惊讶。

    好好的周末，盛炽爸妈居然都在家，这属实罕见。

    有大人在，两人自然不可能像平常一样打打闹闹，只能各据一方，好好写作业。

    盛平很快从房间里出来，往盛炽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坐到沙发上看报纸。

    一上午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午饭时间，杨兰过来叫常宁回家吃饭，常宁把书收好就要走，李慧心过来拦，道：“就让她让到我们家吃好了。”

    “那不行，”杨兰笑，“家里今天吃剩菜，得让她回去帮忙解决才行。”

    “妈！”常宁简直无语了。

    杨兰招招手，“快来快来。”

    常宁提着书包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偷笑的盛炽。

    自家早已经做好了饭菜，常宁放下书包就坐到了餐桌旁，如杨兰所说，家里果然没做什么菜，三个菜有两个都是昨天晚上剩下来的。

    常宁捏着筷子，没什么兴致吃饭。

    “行了行了，”杨兰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道：“冰箱里有新买的西瓜，拿一半吃吧。”

    “耶！”常宁立刻起身，往厨房里跑去。

    杨兰在她后面喊：“还有一半，给盛炽家送去。”

    “知道了。”常宁回她。

    西瓜被杨兰提前切好放在了冰箱里冰着，常宁抱了一半出来，打算先去送给盛炽家。

    她小心翼翼出门，来到盛炽家门口。

    然而还未敲门，盛平的声音便从里面清晰地传来。

    “这次高考只是试水，成绩虽说不用在乎，但也能反应很多问题，那天老师跟我们联系了，说希望你的主科分数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你别总是抓着喜欢的科目学，不喜欢的更要多看看，我们不逼你，但你自己要有个打算。”

    李慧心接着道：“是啊小炽，我们都希望你能上700，那样的话学校和专业都不用操心，直接挑好的就行。现在这个分数还是太低了点。”

    常宁在外咋舌，考682也能叫低吗？

    从头至尾，她没听到盛炽说一句话，常宁在心里叹一口气，看着他们家并未关紧的客厅门，最终还是选择了先离开。

    她抱着西瓜重新回家，杨兰见了问：“怎么了，怎么又抱回来了？”

    常宁怏怏的，并未多说，只道：“一会儿再去吧。”

    说完，她坐下，顺势开始吃手里这半个西瓜。

    盛炽父母对他一向严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只是真的听到他们说的那些话，还是会忍不住替他鸣不平。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盛炽都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儿子了，但人好像根本无法满足，想要的东西总是越来越多。

    想到刚刚盛炽父母说的那些话，常宁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些话实打实的都是为了盛炽好，但听着就是会给人带来压力，可偏偏很难去抱怨和发泄，只能自己一个人把这些负面情绪压在心底。

    常宁一个外人听了都难受，更别说盛炽自己了。

    想到这，她愤愤地，又挖了勺西瓜吃。

    吃过午饭，常明远和杨兰去睡午觉，常宁本想着等一会去找盛炽，但又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大家可能都在休息，只好作罢，也进了房间睡觉。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常宁起来时，窗外的阳光还很烈。

    她揉揉眼睛，想起自己要干的正事。

    下床穿上鞋，常宁重新去厨房里拿了那半边西瓜。

    但到了盛炽家，李慧心跟她说：“小炽不在，说是作业写累了，想出去走走。”

    “哦，”常宁嘴上应下，大脑却飞速运转，“那我先走了阿姨。”

    “行。”李慧心点头，关了门。

    常宁看着在自己眼前关上的门，视线不禁移到楼上。

    没有过多思考，她抬腿上楼。

    铁门切割阳光，一小片一小片地洒在地上，灰尘浮在空气中格外清晰，外面传来忽远忽近的蝉鸣声，不显聒噪，这样寂静又孤独的午后时空里，坐了个平静又压抑的盛炽。

    隔着十几步台阶，他和常宁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