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见

    听见熟悉的声音后,站在枕香阁门口的元娘转身回望,面前鸦青色长袍的男子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明明透着陌生之感,可声音又是如此熟悉。

    “袁郎,这么些年我身处画中,看着你为我四处求仙问道遍寻重生之法,傻瓜,死人何以能复生呢?”

    女子顿了顿,道:“庭澈,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出来见你吗?”

    袁庭澈愣在原地,像个孩子一样无措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再次见到面前女子,心中溢起的疼痛之感却一如当年那般撕心裂肺,另他瞬间湿了眼眶。

    “当年我死后,你手刃你大哥落了个重叛亲离的下场,后又整日浑浑噩噩无意间入了这枕香阁,得了令我强留于世的法子,以血泪为引作得此画,困我残魂,又远赴千里奔至西域历经磨难寻到那狐狸,让她吸取至纯阳气渡于我……可这些于我统统无用。”

    “我不出来见你,便是不想给你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我希望你能忘了我,好好生活。”

    “忘了你?你让我如何相忘?又如何忘得了!”

    “我战后大捷第一件事便是回府寻你,雨夜长街,我眼睁睁看着你倒在我面前……”

    “袁郎,不要再陷在回忆里了,它令你痛苦。”

    红色衣袍从池月身边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风,女子走到袁庭澈身边,想抬手去抚男子的眉眼,那只手却穿过男子的面庞,什么也没摸到。

    她哑然失笑,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手掌,“呵,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斯人已去,执念缚人,三界万物,轮回有道。”

    “就算你不惜折损寿元融合妖术为她强行渡气存世,也改变不了早就命定的结局,生死轮回乃天地法则,无人可以越过。”

    云千泽声音飘渺像在诵读天地之法一般,盖棺定论,眸光移向一旁的元娘,“你的时限将近,从阴界回魂之日被缚开始,你的魂魄一旦离开所附载体,若是迟迟不入黄泉,便会彻底消亡,从此天上地下,再无其踪迹。”

    这话虽是对着元娘说的,可是却是说给袁庭澈听的。

    “明明就在眼前,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连个拥抱都无法给你。”袁庭澈神情痛苦,声音颤抖。

    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虽然无法触摸到女子,但袁庭澈还是像那一晚一样替她抚去鬓间的碎发,眼神中满是眷恋和悲伤。

    “元娘,你还是那么年轻貌美,而我却已经老了。”

    “你身上这件红色嫁衣是我亲自为你换上的,你可喜欢?”

    男子目光往下移至元娘胸口处,又道:“还有……胸口那只箭羽也是我亲自取的,有没有弄疼你?”

    女子胸口处的小洞透着白光,胸腔内早已没了心跳,她抬袖看了看袖口嫣红的牡丹,顺势用手捂住胸口,眉目温柔笑着看向袁庭澈。

    牡丹,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接着一一为袁庭澈的问题作答,“因为我的时间定格在了那年,可袁郎还会有很多时间呢,袁郎一点都不老,只是岁月轮转留下了稍许痕迹罢了。”

    “这件嫁衣我很喜欢,袁郎眼光很好,也很合身。”

    说完这句她低眸看了看从指缝间露出的流光,抬眼对上男子的眼睛时,他眼中的泪光将她狠狠灼伤,但元娘依旧保持着微笑。

    “我不疼的,袁郎,我一点都不疼,疼的是你啊……”

    光阴流逝悄无声息,女子的身体越来越透明,胸口处的光芒也越来越弱,两人似乎都已明白今日一别,此生将再见无期。

    “袁郎,初见那年,我飞天一舞与人群中一眼见你,今日我再为你舞一曲,可好?”

    袁庭澈强忍泪水点头笑道:“好……”

    红衣女子退后几步,福身一礼,池月右手默默聚起灵力,冰蓝色的灵力在掌心凝成雪花随即悄然炸开。

    天空中飘起小雪,元娘不禁抬手接起其中一片,唇边勾起一抹微笑,任雪花在掌心融化,而后翩然起舞。

    一头青丝随着舞姿变幻也跟着舞动,玉手轻挥玉指灵巧,衣袂飘飘,时而跳跃时而旋转,红袖似蝶,一开一合,忽地足尖一点,再次重现飞天一舞。

    那舞姿与屏风上所绘舞姿一般无二,瞬间将袁庭澈拉回到了当年。

    那年谦城开了第一家酒楼,名为“解忧”,店家花重金从京城那边请来乐工舞姬做开场噱头,那一天确实吸引了很多人前来围观,袁庭澈也在其中。

    那一日袁庭澈刚从军中回来,白马银枪立在人群最外围,前方人头攒动,哪能看得见什么。

    他也不是特意来看舞姬跳舞的,只是刚好路过被人群拦住去路,不得不驻足观望。

    少女足尖轻点,一舞飞天时,一眼便看见了人潮之后银枪白马的少年郎,他孤零零的在最后面,与拥挤的人潮隔开来。

    那是袁庭澈第一次看见姑娘跳舞,那姑娘穿着十分清凉,腰肢柔软似水蛇,可偏偏那一张脸却清秀圣洁,飞天时真的宛如仙子下凡一般,瞬时另他红了脸。

    缘分的种子就此埋下,然后渐渐发芽。

    第二次见面时,是在闹市之中,街边是小贩卖力的哟呵声。

    “元娘,你看这个我带上好不好看?”

    少女看着摊贩上摆着的各色珠钗,认真挑选了其中一个放在女子头上比划着,“还是这个更好看些,与阿杏更相配。”

    忽的,不知从哪来的壮汉一把推开阿杏,拉住柔弱少女的胳膊,嘿嘿笑道:“小娘子这腰细的嘞,我家公子点了名的要你,这是你的福气,只要你跟了我家公子,必保你此后荣华富贵一生无尽。”

    少女拼尽力气想要挣脱,手腕被攥的生疼,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圈,倔强道:“我不管你家公子是谁,我不愿意。”

    “元娘,元娘!”

    阿杏看着眼前壮汉块头大的像山一样,无助的喊着,那小摊贩吓的挑起担子就要跑,周围人开始三言两语的议论起来。

    “那恶霸又在街上强抢民女了。”

    “我看这姑娘眼熟的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不正是前几天解忧楼跳舞的舞姬吗?唉……可惜了可惜了。”

    壮汉一听,越发嚣张跋扈道:“这可由不得你!我劝你最好识相点,不要敬酒吃罚酒,免得受苦头。”

    路上行人远远的驻足看着,无一人敢上前,那壮汉是谦城刘家的人,刘家是谦城富甲一方一方的人家,刘家公子仗着父亲财力雄厚整日为非作歹胡作非为。

    袁庭澈正巧路过,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少年策马回府时,看见大街一女子被当众拉扯,眼瞧着那壮汉的手刀就要落在女子颈间,袁庭澈远远将手上银枪掷出以作震慑。

    长-枪直-入地面,少女被这杆突如其来的长/枪吓得脸色都白了,楞了楞才望向长/枪飞来的方向,地上长/枪-枪/身还在不住震动。

    看到来人时,心中忽然想起来那天情景,少年白马银枪独身立在人潮之外。

    “是他,那日站在人群之外的少年。”

    袁庭澈也认出了面前女子就是那天解忧楼前跳舞的少女,此刻她眼中亮晶晶的,满是希冀与惊喜,似视他为救星一般。

    好在少年并未负她所望,白马在她面前停下,少年在马背上铿锵有力,“此为青天白日,你竟敢在闹市中公然强抢民女,你胆子不小!”

    壮汉不识眼前人,也不认识那杆银枪,怒骂道:“我家公子可是刘府的大公子,我们的人你也敢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少年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腰牌,沉声道:“你不认识我不要紧,这枚腰牌你可认得?”

    那腰牌上写着“谦良”二字,那是谦城守将的腰牌,壮汉看清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小的有眼无珠,没能认出少将军,还请少将军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自行到衙门领罪,以后胆敢再当街闹事,就不是仗打几下那么简单了。”

    壮汉苦着一张脸,连连答道:“是,是。”

    心中却郁闷的紧,“今日怎么如此倒霉,偏生遇到个六亲不认的主,我家公子好歹也是谦城有名有姓的大户子弟。”

    少女有些腿软,阿杏赶紧上前扶住,待到稳住心神后元娘福身道:“多谢少将军出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将军若是不介意的话,小女可到解忧楼宴请将军一番,以谢此恩。”

    少女声音空灵婉转,不知怎么的,袁庭澈就像她伸出了手。

    城中本就有不少人垂涎女子美貌,试图邀请其过府舞上一曲,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大哥。

    他曾在府中听到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哥,因女子的婉拒怒砸了好些东西,骂女子故作清高。

    袁庭澈这一伸手,就像是给了这女子救赎一般。

    两人共乘一骑,策马到解忧楼前又一同进了楼,袁庭澈平日很少到这种地方来,跟女子也接触甚少,平日只有在军营或者街上才能看见他。

    所以掌柜的看清来人后,不由拍手道:“哎哟!二公子!稀客稀客,您楼上请。”

    待袁庭澈前脚刚踏出,掌柜的朝元娘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奇,“姑娘手段了得啊,这二公子可是贵客,你算是为自己找了个好靠山啊。”

    少女当即红了脸,默默不作声。

    当日,女子手抱琵琶半遮面的为少年奏了一首琵琶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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