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满意足地抱起小团子，任由团子在他的脸颊“吧嗒”了一下，弄得他脸上沾了不少口水……
手指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了刮，心里软糥糥甜滋滋的……
“小淘气！”
这种甜自此在了他心里生了根，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默默支撑着他。
记得那天，大姐对孟言说，
“阿言，你还是别当妞妞的舅舅了……”
他听到大姐突然这么说，还怕大姐不让小团子认他，忙想说话，却听大姐道，
“妞妞，叫干爹吧！”
“大姐……”
他回过神来刚想阻止，就听大姐道，
“我们都是苦命人，虽是异性姐弟，却情如亲生。我算熬出来了，二十五岁上出了宫，嫁人生子……”
“你在宫里却没个亲人，以后妞妞就是你的亲人，待哪天出宫了，你也有妞妞这个干女儿……”
那敢情好，但小团子好像不喜欢叫他干爹！
每次见她，小团子都比之前长大了，漂亮了。
离远见到他，她便迈开小短腿，张开小肥手，冲过来甜甜叫他，
“舅舅爹爹……抱抱……”
“舅舅爹爹……亲亲……”
她最喜欢坐在他的大腿上，不停地喂他零嘴，果子，糖葫芦……
给他吃，自己也吃！
然后“吧嗒”一声，奉上自己不知道参杂了什么味道的亲亲。
他的心都化了……
用手指刮刮她的小鼻头，
“小淘气……”
想到这里，孟言嘴角难得地翘了一翘……
直到……她六岁……
那一年自己才二十岁多点，在宫里大小混成了个有些级别的管事……
大姐说，姐夫在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要带一家大小回河关老家。
自那年起，他就再没见过大姐和小团子。
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
思绪拉回，孟言嘴角的笑容已然不见……
……
最近孟言奉命来乐阳办差，还好乐阳城离蒲城不远，若是在京城，过来可要多些时日……
不停换马，三天后的中午，他们便到了蒲城，只是距离城郊无量山还有好一阵子。
孟言坐了三天马车，此时已极为疲惫，孟老二见状亦甚为忧心，孟言却仍下令马不停蹄继续前进……
终于在这天傍晚，到达了无量山下那家客栈。
一下马车，孟言只吩咐先准备热水，便进了房间。
孟老二明白，他们这种人最害怕的，就是被闻到身上一些不好的味道。
虽然不少有用香粉胭脂的，但说实话，这些外物又能遮得了多少，又香又臭被人厌弃不是更为难受？
此时在外奔走几天，身上极不利索，若那姑娘真是师傅的故人，师傅总希望留些好印象的。
其实孟言对他，是亦师亦父的存在，当年孟言在宫中救他一命，他便跟着孟言了。
只不过其他内监收的都是“干儿子”，孟言收的却是徒弟。
后来，他跟着孟言久了，便专给他处理些私底下的事儿。
他曾听孟言透露过，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叫他干爹……
他不傻，多年前，师傅就让他暗地寻访一位姑娘，这姑娘肯定是对师傅非常特殊的人。
……
侍候过孟言沐浴，顾不上晚饭，孟言便让孟老二带路去见那位姑娘。
那是二楼的最里一间，随着脚步愈近，孟言忽然有些近乡情怯，若里面的不是妞妞……
这么些年，一次又一次的巨大心里落差，让他差点对寻找大姐和妞妞不抱希望……
刚想叫孟老二等等，孟老二已有节奏地敲起了门……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停了一下，复又敲了两次。
此时，里面有个女子来应门，
“来了！”
门甫一打开，孟老二便向那女子点了点头，
“宋姑娘！”
“是孟二哥，快请进来！”
宋窈忙错身让位，请孟老二进门。
天色渐暗，孟老二又生得颇为魁梧，待他进门后，宋窈才看清楚他后面还跟着个人。
这人自见到她起，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因是孟老二带来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回事，宋窈仍热情地迎了他进来。
此时孟老二已在房内各处点起了油灯，整间屋子立即亮堂起来。
看了一眼后面那人侧脸，宋窈总觉得这人好生面善，忍不住又偷偷瞄向他……
而此时的孟言思潮起伏，几下深呼吸才勉强压抑心中思绪。
这姑娘的相貌，与大姐年轻时有八分相像，就像一个模儿刻出来的。
孟言不肖看她的肘窝吊坠都可以判定，这就是小团子，这就是他的妞妞！
她穿着白衣素服，显然是在服孝。
孟言静立在那儿，深深看着宋窈……
她还记得他吗？
还记得那个舅舅爹爹吗？
巨大的欣喜充斥着他，但孟言就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就着明亮的灯光，宋窈此时也认出了孟言，那是……
只是一时间，她的喉咙也似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孟老二在旁轻声道，
“宋姑娘，这是我家爷，听说姑娘身世凄凉，特意来探望你……”
孟言心中暗骂，这是什么话？转头瞪了他一眼，吓得孟老二再不敢作声。
这边宋窈只定定地看着孟言，渐渐泪盈于睫……
却见她轻轻挽起衣袖，肘窝处赫然一颗小红痣，鲜艳欲滴。
又见她从颈项处拉出红绳儿，一小块深褐色的鹅卵石从衣领处跳出来，上面赫然刻着“平安”二字！
这是妞妞三岁那年他送的小礼物，那是他亲手刻就，后来每次见面，她都一直戴着……
“舅舅……爹……爹！你可还……记得……，记得妞妞……”
她果然记得……
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叫他舅舅爹爹的人就是她——他的妞妞！
“妞妞，妞妞……”
宋窈听了他一声妞妞，情绪终于找到出口，“哇”的一声扑向孟言，
“舅舅爹爹……”
“我在……我在……”
孟言也流下泪来，找了那么多年，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了，往后，总有他看顾着就是……
一旁的孟老二听得一头冒水，他家师傅不过三十有六，原来，竟然有孩子了？
慢着？舅舅？那就是姐姐的孩子了……
可为什么又叫爹爹啊？哦，看年纪，好像也合适……
带着满心的疑惑，孟老二还是自觉退出了房间，里面还是留给这对“父女”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