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夜幕笼罩着主峰,穿梭在林间,抬头望着那铺在林层上的月色,随着春风波动,像是包装成闪烁着银光的海浪。

    大概是因为过了宵禁时间,没人出来晃悠,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自己和身边人的脚步声。

    “可是我们现在下山,明天早上赶得回来上课吗?”虞声声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忧愁地提问。

    “今日医修教习被打伤,正忙着在家养伤,顺便教训儿子,明日的课他来不了。”陆望从无名指上的储物戒指里翻出一个小巧的食盒,递给虞声声。

    明日连着两节都是医修教习的课。

    “那还有一节呢?好像是阵修课。”

    是之前还没上过的新课。

    “阵修教习第一次来不认识人,不会发现。而且她是庄小禹的姑姑,应该也忙着劝架呢。”

    教习们的课都是固定安排好的,临时找不到其他教习顶替。所以明早的课想来是只能延后补起了。

    “这么巧?”虞声声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块香酥饼,脆脆的,咬下后掉了好多渣,她只好停下脚步,微微倾身向前,防止饼渣掉进衣领里。

    “可是还有一件事,今天符修教习让我罚抄的……我还一个字没写呢。啊,我的书还留在学堂。”

    她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来主峰的目的。

    “就在山下的街逛逛,不会太晚。我御剑带你,明日早些回来,赶在下午练剑之前。我那有书,练完剑我替你写,后日课上才交来得及。”陆望停下,并肩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嘴角。

    “早知道你那里有书我就不跑这一趟了。又让你替我写也太……还是我自己抄吧。”虞声声吃完酥饼,舔舔嘴唇上残留的饼渣,卷起一阵酥香往嘴里送。

    陆望笑笑:“那还去吗?”

    虞声声合上食盒,脸颊的酒窝显现:“去!当然要去!”

    天时地利人和,大好的逃课机会岂能放过。

    现实世界里做了十几年规规矩矩的三好学生,就让她在这里放肆一把。

    陆望伸手抹去她嘴角的残渣,指腹轻柔的触碰让虞声声被电麻了似的一动不动。偌大的圆眼闪过几分讶异和失措,嘴唇仍微张,似是忘记闭上。

    “抱歉,我……习惯了。”陆望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后撤一步,小声说道。

    他捻了捻手指,迅速收回背在身后,眼神躲闪,继续往前走。

    虞声声抿了抿唇。

    这样的情景她在看过的电视剧里不是没有见过,可能是由于陆望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以至于她也同样坦然地接受,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合适。只等回味过来以后才恍然方才的举止有多亲密,多不符合他们二人本应该具有的身份关系。

    但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她接受陆望的亲近奇怪,还是陆望对她这般亲密更奇怪……

    通往下山路口的大门处放了一座石碑,陆望将掌门的令牌放置在石碑上,隔绝外界与宗门的结界打开。

    陆望御剑带着有些怕高的虞声声,山林往身后渐渐退去,大概过了一刻钟,他们落地在山下的小镇。

    小镇地处京都管辖,这也是为何虞声声的家世对于升云宗来说颇为看重。

    此刻才将将过亥时,宗门里是宵禁,外面却是热火朝天。半点大的小镇却是人潮拥挤,街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耳边充斥着摊贩们大大小小的吆喝声。

    虞声声像一个在枯燥无味的偏僻乡下生活后偶然闯入多姿多彩的大城市的人,贪婪地品尝朝气勃勃的生活所带来的生气。

    琳琅满目的商品成列,让她觉得头晕目眩。鲜果子店铺里各色的水果闪着水润的亮光,挑逗着味蕾不断靠近。还有那摊贩不停宣传的首饰珠宝,简约的、精致的,既有碧绿的翡翠,又有质地尚佳的珠玉,都叫人挪不开眼。

    看来他们赶上了夜市开张的好时机。

    虞声声三两步跑到零嘴摊,蜜饯、果干、肉脯等等应有尽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姑娘想吃什么?我家小零食又新鲜又便宜,包你满意!”摊主立刻迎上来,热情宣传着。

    “给我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包起来!”

    很好!是时候用上有钱人的人设了!

    虞声声大手一挥将想吃的都选中,一只手伸向腰间,却空空如也。

    糟糕,她出门是为了去主峰,什么东西都没带来着,连钱袋子也落下了。

    面前是摊主接待贵客的憨笑以及沉甸甸的袋子。

    虞声声不好意思对上摊主殷勤的笑容,正想开口解释,忽地想起她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带。

    自打她来的时候手上就有个一只戴着的镯子。

    她撩开衣袖,露出手腕处一截白玉镯子的一角,还没来得及取下,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握住,用宽袖遮得严严实实。

    “谢谢老板。”

    陆望不动声色地将灵石放在摊主手心里,接过装好零食的袋子。

    摊主状似不经意地往虞声声袖口瞟了一眼,若无其事地送走他们:“客官慢走!”

    虞声声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用用力抽了出来,淡淡道:“算我借你的,等回去了还你。”

    “嗯。”陆望用鼻音应道,“这镯子可不能露出来。阿诺没告诉你?”

    “怎么了?很贵重吗?”她隔着柔软的衣料摸了摸,心道那得是多贵重连露都不能露。

    她仔细瞧过,这白玉镯子看着跟着街边摊上摆的那些差不多,质地虽是不错,但也不像过分值钱的样子。莫非是她太外行,看走了眼?

    “小心为好。”陆望见她茫然不知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自顾自般喃喃道,“她可能以为你记得。”

    “啊,是不是得跟阿诺说一声,不然她发现我一夜没回去,可能会着急地去找师兄他们。”虞声声这才想起来家中还有个阿诺等着她拿完书回去。

    但陆望显然比她要细心得多:“下山前我已经用了通讯符告诉她了看,不用担心。”

    “这些你拿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叠通讯符,外加一枚小巧的传音石,塞到她手里,“这样有事就可以找到我了。”

    虞声声手心感受到传音石的温热,耳边是他的絮叨。

    她抬头看着陆望的眼睛,干净明亮,笑的时候一双桃花眼似月牙,含着动人的情愫,圈着波澜,让人不禁陷进去,不笑的时候更加恬然自若,像平静的西湖,清冷但又温和。

    除了方才面对阮之陵时流露出的那点冷漠,他在自己面前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平和冷静,遇到事情又特别靠谱,像三月的春风,又像强心剂,让虞声声觉得呆在他身边颇为安心。

    只是这样的人之后要黑化成魔,变成阴郁嗜血的反派……

    “怎么了?”

    虞声声吞咽心底泛起的莫名苦涩,大步往前走:“去那看看。”

    小镇虽然不大,但乐子倒是挺多的,沿街的摊位还有些套圈的活动,虞声声自然不能错过,用陆望的一枚灵石换来二十个圈。

    她眯一只眼,手中套圈可谓是百发百中,战绩满满,差点让老板血本无归。若不是心仪的东西都套完了,剩下些有的没的,以及老板那企图赶人的架势,她都想再买二十个了。

    抱着满当当的吃食和小玩意儿,虞声声心满意足地结束行程。

    两人将东西都塞到陆望的储物戒指里,寻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下,草草吃了顿晚饭。

    “掌柜,白日里这镇上还有什么好玩的嘛?”虞声声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

    掌柜把抹布搭在肩膀上,呵呵一笑:“我们这小镇能有什么好玩的,也就晚上摆摊的多,像你们这种外地人喜欢过来逛夜市。白天啊,就听听茶馆那说书的说几句。”

    “哦对了,最近还有许多小娘子和郎君喜欢到那山上去看日出,听说景色极好呢。”掌柜指了指窗外,正巧是与升云宗相对的一座矮山。

    “那我们也去吧。”虞声声起了兴致,冲陆望眨眼。

    “看清了,是那座,你们可别走错了,对面那座山是修士修炼的宗门。”掌柜好心提醒道。

    定下看日出的计划后已经过了子时,街市都收完摊,变得安静下来。两人也回到各自的房间睡下。

    许是想到明日要早早起来看日出,虞声声躺在床上,眼睛却大大的睁着,脑子清醒得很。她一边幻想着明日爬坡上坎的样子,一边又被拉回现实。

    “对哦,陆望会飞,哪里需要爬山。”

    于是想象的画面又修正。

    正欲随着小剧场入睡,外面突然轰隆作响,巨大的响声吓得虞声声弹坐起来。

    声音似乎是隔壁传来的,离得很近。

    陆望住在隔壁。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虞声声有些不确定。

    她提着点亮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探出房门,走廊平静如常,一个人也没有。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是她听错了。

    确认一下也好。

    她鼓起勇气,敲了敲陆望房间的门,没人应,她伸手推开,向前的脚步顿住:

    “陆望,你听到巨响了……”

    地上一道深红色的血痕,桌椅全倒了,茶杯散落在地,杯盖不知道滚落到哪里,不见了踪影。

    只剩陆望跪坐在窗边,绿色的道服上血痕明显,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像是动物的利爪刺入,不知有没有伤到他的皮肉。

    他垂着头,左手撑着地,右手拿着剑却抖得不行,右手手臂青筋暴起,还布满黑色的印记,有些瘆人。

    和平时的陆望不同,现在这个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气息,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原本琥珀色的眼眸却是血红的。

    见到虞声声惊吓的脸后,瞳孔一缩,剑落地发出响声,再然后恢复了正常的瞳色。

    在他身子一软就要倒地之前,虞声声大步跑过去,裙摆扬起,双手接住他的肩膀,吃力地坐到地上,用腿支撑着。

    “陆望,你、你这是怎么了?”

    房间里好像遭遇了什么打斗一般,凌乱得很,而他好像受到谁的袭击,腹部被划伤的地方血流不止。

    虞声声第一个念头就是用止血符。

    她从储物戒指里翻出空白的符纸和朱砂。

    “止血符、止血符……”

    可是她根本没学啊……今日罚抄也还没来得及抄,她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记忆忽然涌现。

    她竟然想起止血符怎么画,果断下笔,利落又干脆。画了好几张贴在伤口处,快速念了口诀,符纸燃烧,黑红的血总算止住了。

    虞声声有些讶异。

    她为何会觉得……使用止血符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好像她画过很多次,以至于提笔都不需要想,便肌肉记忆似的画出来,甚至连口诀都是自动浮现在脑海里。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陆望用左手放在心口处,灵力拂过身体,治疗受损的内力,然后擦拭了下嘴角的血,扭头不让她看到。

    “吓到你了。”他语气带了点懊恼。

    虞声声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说吓也是真的吓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提前完成了任务,看到了黑化的男主角。

    但现在好像不是问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的时候。

    “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陆望扶着椅子站起来,背对着她,不知道是不想让她看见那不一样的眼睛,还是残留的血迹。

    虞声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住,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那、明天的日出还去看吗?”

    说完她有点后悔,他都伤成这样还问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太好。

    但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才对。

    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正懊悔着,陆望却转过身来,鼻梁上的一道血痕还在往下滑落,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看着她,唇角的血迹被抹开,但血色染红了唇瓣,也染红了眼尾的那颗小痣。

    他勾勾唇,好像卸下了厚重的包袱般,轻松下来:

    “当然要去,你想去,那粉身碎骨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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