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走了，方祺潼瞟了一眼杭朔，“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儿么？怎么打电话了？”
面对方祺潼的一连串问题，杭朔不想回答，他捏紧了手机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可要走了。”
杭朔垂着头，淡淡地开口，“左总那边安排好了。”
方祺潼点了点头，“知道了。”
两个人距离并不远，方祺潼站在台阶上，杭朔站在台阶下，这样的角度，方祺潼刚好能看见杭朔的头顶。
两个人都站着不说话，也没动作。
过了许久，方祺潼动了动唇，“你是左妍的员工，这种事情，没必要和我汇报的吧？”
“嗯。”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方祺潼叹了口气。
“怎么有我电话的？”
一阵阵风吹过，方祺潼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杭朔，你跟我闹什么脾气呢？”
方祺潼的话冷冰冰的，轻飘飘的，杭朔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抬起头，对上了方祺潼有些嘲讽的目光，而后一声轻笑传入耳朵。
“杭朔，我没空陪你玩儿。”
方祺潼转身走进了公司，没有回头。
杭朔有些恍惚，他从来没见过方祺潼那样的神情，那种有些冰冷，有些嘲讽，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眼神。
从前的方祺潼总是看着他，望向他，杭朔开始回想起那种神情，突然发现，那时的方祺潼每次看向他，眼里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和爱意。
过去的一幕幕又开始涌入脑海，他回想起一个夏日的夜晚。
那是高中时的一次回忆，在一辆公交车里。
杭朔记得那时正是夏天，傍晚的风还算清凉，白日里的疲惫与燥热都随着风烟消云散，公交车内并没有开灯，车子行驶着，街道旁的路灯照的车内忽明忽暗，风从大开的车窗涌进来，吹着人们的头发，肆意飘动。
杭朔与身边的同学聊着天，时不时地抬头，看方祺潼一眼。
他总是能对上她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杭朔问。
“看看还不行，不让看么？”方祺潼的语气很平静。
杭朔看着方祺潼，那忽明忽暗的灯光照映在她脸上，额前的碎发就像是向往自由一样，跟着风飘动，他看不清方祺潼的神情，心脏却莫名的扑通扑通地跳着。
后来两人正式交往后，杭朔问过方祺潼，为什么总是看他？
方祺潼的眼神有一瞬间暗淡了，而后又托着下巴，温柔地笑，“想看，喜欢看。”
杭朔回想着曾经的一切，发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想起方祺潼那一瞬间的暗淡，他心中充满了疑问，为什么她的眼中会有一瞬间失落呢？
杭朔不知道。
他发觉，从前的方祺潼眼中都是他，可是他自己却从没发现，没有发现方祺潼眼中的汹涌，杭朔有些后悔又有些自嘲。
方祺潼如今这样看他，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车里，他有些烦躁的胡乱揉着头发。
到了杨舟家门口，他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门就开了。
“诶？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杭朔有些颓废地说:“有点累了。”
杨舟看着他一脸惆怅，关上门后又开始了盘问环节，“怎么了？和方大美女吵架了？”
“啧。”杭朔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呦，真让我说中了啊。”杨舟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说说怎么回事儿？”
杭朔将手臂搭在额头上，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你说……方祺潼会不会有很多人追？”
“当然啦！方祺潼又有能力，长得又好，又有钱，当然有很多人追了！”杨舟脱口而出。
说完后杨舟突然反应过来，“啊？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那你可没机会了杭朔。”
杭朔突然坐了起来，“怎么就没机会了？”
正在喝水的杨舟，差点把水喷在他脸上，“孙子，你也真好意思问啊，方祺潼长不长情你最清楚了，一旦好上了就得奔着结婚去了吧。”
二十六了，方祺潼今年二十六岁了，差不多，是快要谈婚论嫁了吧……
“要我说你也别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了，人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对你好不好，那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和我分手？”
杨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要我说，八成儿是你的问题，方祺潼是真没得说，能和她有过一段记忆，算你福分了，这么些年，你没找找自己原因？”
自己的原因……
杭朔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与回忆。
许久后，他默默地开口，“我不追她了。”
“啊！寻思这么半天！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杭朔觉得自己没有脸了，想起过往的种种，他与方祺潼是有过许多甜蜜，但也伤了方祺潼的心，而他现在又有什么脸面再去追求方祺潼呢？
杭朔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胆小鬼，明明不敢，还对她抱有幻想。
“我可真不是人。”杭朔嗤笑。
“要我说哥们儿你也别愁，大不了兄弟我帮你求求情，看看方祺潼结婚的时候能不能帮你要张请帖来。”
杭朔拿起手边的抱枕飞了出去。
“我这不是给你想招儿呢么？”
“我要搬出去住了。”
杨舟愣了一瞬，“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呢？戳您肺管子了？”
杭朔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他不想再继续在杨舟这里住了，左妍和方祺潼的合作为期几个月，一直住在杨舟家感觉很添麻烦，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想着，突然被一个响指惊醒，“想什么呢？你小子，你就跟这儿住着，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么？我一寡男，你住我这儿还能陪我打打游戏。”
杭朔有些羞愧，“谢谢啊。”
杨舟抬起手拍了一下杭朔的头，“还愣着干什么啊？走啊，把鞋穿上，上网吧整两把啊。”
两人穿着最休闲的衣服，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终于找到一家网吧，开了两台电脑，又买了点儿喝的。
“联盟单挑敢不敢来？”
杭朔撸了撸袖子，“来就来，谁怕谁啊？父子局。”
无意之间，杭朔瞥见了杨舟的好友列表，有一个名字过于熟悉。
“这是谁啊？看着这么眼熟呢？”
杨舟看向杭朔手指指向的ID，“方祺潼啊。”
杭朔不出声了。
“别惆怅了，不是说父子局么，等着你管我叫爸爸呢。”
两人开了房间单挑，杭朔的游戏水平，在朋友中是数一数二的，以前单挑游戏，杨舟很少赢他，可今天的杭朔却好像不在状态，出家门时，甚至忘了买装备。
“杭朔吃兵啊。”
“你这么卡我我怎么吃？”
杨舟一脸笑意，“我不卡你你也漏啊。”
杭朔啧了一声，“杨舟别叫了，等会儿可别求我放水。”
两人的夜晚就在打打闹闹中度过，出网吧后杭朔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慢悠悠地走着。
杨舟伸了个懒腰，“感觉好久没这么玩儿过了，挺爽的。”
杭朔手插着兜慢慢向前走，没有搭话。
但杭朔也很开心，突然有怀念从前的时光，那时会有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打游戏，大家一起打打闹闹，欢声笑语，可如今，都很少联系了。
“她上次去机场送你，是我给她送回公司的，想不想知道我们都谈了什么？”
“不想。”杭朔嘴上是这么说，但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杭朔，你别和我装，咱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还和我藏着掖着啊。”杨舟故作委屈，搂住了杭朔的肩。
杭朔有些嫌弃地推开他，“那你倒是说啊。”
“她好像不后悔和你在一起过，她离开，也不是没有缘由，杭朔，虽然我是你的发小，但我想，你真的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杭朔回想起下午和方祺潼的不愉快，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可能很讨厌我吧……”
路边的落叶被杨舟踩出声响，“杭朔，你应该也知道的，其实你，我，杭影姐，包括那些公司的继承者，周斯芸，温言溪，甚至是找回来没几年的温迦宁，我们到最后都可能会身不由己，方祺潼也一样。”
杭朔知道那种身不由己到底是什么。
“她还是心有不甘么？”杭朔问。
杨舟笑了，“不甘？何止是不甘？你和我不也是一样？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站在这条街上畅谈，我们都不甘心，只不过她妥协了，而我们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听着杨舟的话，杭朔心里有些不痛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心口堵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天空么？自由么？他一边看着天，一边品味着方祺潼曾经说过的话。
他想，他们都是笼中鸟，向往着在天空中自由翱翔，而他和杨舟，就是不想认命的小鸟，一心只想飞出去，而方祺潼是一只，有着一颗想要逃走的心，却没有逃走的力气的鸟，而他和杨舟最后的结局，大概率是被抓回笼子。
“我不是不想认命，只是不想和你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