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作真时

    那女子声音清脆嘹亮甜美,长得又是那种即使放在人堆里还是能一眼看到的大明星模样,路熹茗见了实在是心生欢喜,就是她说的话让人难理解了些。

    可她好像并不打算给路熹茗理解的机会,张开双臂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路熹茗。

    路熹茗被禁锢在她的怀中,两眼发直,注意力不知往何处放,就这么局促地站了半天,却被她身上那宁静悠远的味道抚平了心绪。

    “啊,她好香啊,是梅花的味道。”路熹茗在心底默默赞叹道。

    等到她终于放开路熹茗,路熹茗才慢慢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她指了指自己,皱着眉向美女姐姐问道:“你好,你说的路姐,难道是指我吗?”

    大美女点了点头,笑得露出了两个小梨涡,开朗地回答道:“那当然啦,我怎么会看错呢!”

    路熹茗心想,你确实没看错,但你这没看错比看错了还要恐怖好吧。她不禁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才想不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想不起之前见过的人。

    但问题又来了,她现在借用的可是林梦洋的身体啊!对方是怎么看出来她实际上姓“路”的?

    她回忆了半天,从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貌似只有楚子凌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按理来说他应该也不会蠢到把这秘密泄露给别人。

    但楚子凌被叫“渊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路熹茗举目环视四周,发现这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再也没有谁可以戴上这“渊哥哥”的帽子了。

    于是她转而把手指向身边的楚子凌,再次瞪大眼睛疑惑问道:“你说的渊哥哥,难道是他?”

    一边的楚子凌见到那女子,原是喜悦,却在听到她二人的对话后敛起了笑容,有些严肃地插话道:“舒眉,这对她来说还是没发生的事情,别再说了。”

    那叫舒眉的女子“呀”地惊叹了一声,捂住了嘴,又瞪圆那双闪着流星的美目,细细凝视起路熹茗来。她审视的方式让路熹茗觉得有些奇怪。她并没有刻意观察路熹茗的眼睛鼻子,或者是其他五官,而是像失了焦的镜头一般,拼命对着路熹茗的轮廓描边。又像是一个正在给面前模特打草稿的速写艺术家,一瞬间就给她在纸上定了个位,再慢慢向里面填充细节。

    路熹茗给她盯得不自在,不禁朝着楚子凌的方向移了移身子,却被舒眉一把拽住往回拉。对方还边拉边笑着说:“你再往那边站去,我就要看不清你了。”

    良久后,她才努了努嘴,又牵起了路熹茗的手,对楚子凌说道:“我看不出区别来呀。路姐就是路姐,现在是,过去是,未来也是。如果我们的相遇对她来说是尚未发生之事,那我就一定要让她知道,我们会在未来等她的。”

    她的回答动人极了,路熹茗听了虽有些感动,但依旧不太能听懂她到底在说什么。于是路熹茗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问道:“谢谢你。可是,你是怎么认出我是,那个什么,路姐的?还有,你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姓宁,叫宁舒眉,舒心的舒,眉毛的眉。路姐,我能看到每个人的灵魂模样哦,所以即使你换了副身体,我还是能认出你来。”宁舒眉笑靥如花,向她解释道。

    路熹茗终于明白宁舒眉为何用那种奇怪的方式观察她了,原来这是在辨认灵魂!她突然有些好奇宁舒眉眼中的世界,和这世界上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每个人都有不一样颜色的灵魂吗?也会有形状的区别吗?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时,宁舒眉又发话了:“倒是你,楚渊,你明明知道她是谁,怎么能忍得住装作不认识路姐的?”

    她这话虽是和楚子凌说的,但无形之中却点醒了路熹茗,难道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哦不,更严重的问题是,她已经搞不懂眼前这男人到底是楚子凌还是楚渊了。如今她的脑袋里全是些支离破碎的信息片段,多而杂,却愣是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图来。

    还没等他开口回复,宁舒眉便自顾自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红色信封,塞给路熹茗,又对她甜甜笑道:“下周三晚上,我们团在岳溪城谐歌会馆有演出。本来这票是要送人的,但谁能比得上路姐你呢?路姐,你一定要来看呀!”

    路熹茗懵然点了点头,接了下来,只见那信封上印满了烫金的鲜花蝴蝶和山川溪流,煞是好看。信封正中印了个“洛京谐歌总团”的金色字样,还撒了些金粉在上面,一摸上去一手亮晶晶的粉末。

    她见路熹茗接了下来,便愉快地向他们挥了挥手,说道:“我走了,团里的大家还在等我回去排练。渊哥哥,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放在客厅了。下次再见吧!路姐,下次我可要和你聊很久很久的天呢!”

    说罢,宁舒眉便提着她的纱裙轻飘飘又熟练地离开了,留了满脸黑线的路熹茗在原地。

    而楚子凌则是深呼吸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下定决心,对路熹茗轻声说道:“你......可以叫我楚子凌,也可以叫我楚渊。看你喜欢。”

    路熹茗捏着那信封,细细摩梭着上面的花纹,低着头语气有些生硬地回答道:“我没有喜不喜欢,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有两个名字。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不是说了对我没有隐瞒的吗?”

    即使饿到前胸贴后背,路熹茗此刻也没什么吃饭的欲望了,特别是不想和眼前人一起进食,怕自己吃一半胃痛。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感到一阵焦躁和郁闷,不知道是在气对方没有遵守诺言,还是气自己竟轻易相信了别人,或者是气自己无能,什么关键信息都看不透,自始至终都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金嬉最爱看这二人斗嘴了,因为它要么能从其中找到些乐子,要么能找到些可以说教的地方,因此它笑呵呵地给这路熹茗传音道:“哈哈,人家没说,你也没问啊!我看你平时也没关心过他呀。”

    这话说得那是直戳路熹茗的肺管子,她脸瞬间涨得通红,磕磕巴巴支支吾吾找了好半天说辞,最后才冒出一个:“我现在不就在关心吗!”

    一声轻笑传来,路熹茗看向眼前的男人,不知他为何发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楚子凌便凑到了她的耳朵边,小声但很认真地说道:“楚子凌是我的同胞兄长,而我的真实身份是楚渊。自哥哥去世后,我便一直以他的身份面见世人。只有你和宁舒眉知道这件事。”

    这下,路熹茗彻底不知该做何种表示了。她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气对方对自己有所隐瞒。这么大的秘密,换做是她自己,大概也会选择一直沉默不言,直到把它带进坟墓里。

    她连忙转过头来,捂住楚子凌,不,楚渊的嘴,嘟囔着:“别说了别说了,隔墙有耳。”

    金嬉却很想继续听下去,于是主动给他们开了传音。而楚渊也从善如流继续说了下去。

    “我骗得过所有人,但骗不过宁舒眉。楚子凌曾是她最爱的人,即使我们面容相似,灵魂却不尽相同,她总能一眼看穿我们的身份,”他顿了顿,继续传音,“而你日后也会发现这件事。不过眼下,不管你怎么称呼我,或者认为我是谁,我都能接受。我并非刻意隐瞒,只是时候未到,我不想让你提前为还未发生的事情烦恼。”

    他的语气极其真诚,路熹茗本还持有怀疑态度,却被他那句“不想让你提前为还未发生的事情烦恼”击中心神,心底里那堆砌起来的坚墙仿佛被撬开了一小块,露出了一条缝,流出来鲜活和热辣的血液。

    这血液直冲云霄,让路熹茗感到一阵头昏脑胀。她脸红着憋了半天,嘴唇都咬破了,终于选定了她认为合适的称呼,吸足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对楚渊说道:“知道了,楚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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