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旅行(一)

    因为考得很好,爸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的毕业旅行请求。

    从查到成绩到填报志愿,我忙了一阵儿。期间,就第一个学校该填什么同爸妈有了一点小摩擦。但这样的摩擦,在爸妈乐呵呵地接到很多学校的招生电话的时候,显得过于不值一提。

    等收拾好一切繁杂的事情,提着行李箱和靳昕他们在机场汇合的时候,独自出游的喜悦才缓缓蔓延开来。

    这个时候的我,报上了理想的学校,即将拥有未知而灿烂的四年大学时光。而且还和余动在同一个城市,马上就能实现当初在宿舍逼仄厕所间所许下的心愿。

    我从来没有如此憧憬过未来。

    这一次的毕业旅行,一共有七个人,除了靳昕、吕梁水、白洋和小蛛,还有余动、我和唐文。

    所有人很快在安检口汇合。

    我一开始担心靳昕的情绪,但她似乎没有被高考成绩影响太大,在老师的建议下,她选择充分利用自己的分数,去了北方的一所985大学。

    吕梁水和白洋都算正常发挥,吕梁水去了东部沿海,而白洋则追随了理想专业,去了哈工大。小蛛考得也不差,可惜没被第一志愿录取,去了第二志愿的语言类学校。

    我们所有人中,最厉害的是唐文和余动,一个清华,一个北大。

    但奇怪的是,两个人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唐文脸色算不上好,但在高三我们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他一直没有个好脸色,所以我的目光只是缓缓掠过他,没有深思。

    余动则是一反常态的沉默,她原本性子就很安静,其他人一时没有察觉出异常,可我知道她不对劲,太过于安静了,对我们的交谈还心不在焉,她心情好的时候从不这样。

    下飞机的时候,见她走得慢,我也故意落在后面,推着行李靠近,询问她是否不开心。

    余动抬眼看着我,温柔地笑了笑,掐了掐我的脸,“没事儿,别想多,我就是最近熬夜追剧没睡好。”

    我将信将疑,可是再问,余动却多的一句话都不说了。

    一直到我们坐上高铁,一起拿着uno到了高铁的餐车,挤了一整桌,开始打牌玩,她都还是这样的安静。

    看来,她心里有事儿。

    这会儿算得上是旺季,但吕梁水的亲戚在万宁开了一家民宿,早给我提起留了位置。

    到站后已经是下午,为了方便,我们直接坐了高铁站旁边揽客的出租车。

    我们坐了两辆车,我这趟车上,坐了吕梁水和余动,我拉着车门正准备关,车门被一只手抵住,唐文跟着一起挤了进来。

    “他们那辆车有情侣,不想当电灯泡。”见我们奇怪地看着他,唐文多嘴解释了一句。

    “了解。”前排的吕梁水比了个OK的手势,看来平时和白洋在一起的时候,没少被秀。

    去民宿的路上,我被唐文和余动夹在中间。唐文一直偏头看我,不知道是打量还是有话说,但我没心思理他。

    我本来在留意着余动的反应,但前排的吕梁水像个话痨子上身,从一上车开始就频繁地和司机聊天互动,声音大,话题还要多突兀有多突兀。

    他聊天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回头问我两句,让我也跟着搭腔。

    我捧哏捧得很勉强,掏出手机,疯狂私戳吕梁水,问他抽什么风。

    可他不看手机,也不回我,一门心思尬聊。

    一直到目的地了,他尴尬的发挥终于结束了,司机倒是聊得尽兴,给我们打小票的时候还颇有点意犹未尽。

    “小帅哥,难得投缘,给你便宜点,300块。”司机把打出来的票递给吕梁水。

    “30分钟的路要300块?”吕梁水快要跳起来,眉毛都拧巴了。

    “现在这个时间,到哪儿都是这个价,我还给你优惠了呢,原价三百五十块!”司机啧了一声,咧着嘴拍了拍车顶,“支付宝还是微信?”

    吕梁水蔫巴了,唐文轻哂,掏出手机付了车钱。

    拖着行李走在海岛的土地上,带着海水湿气的风吹过我们裸露的小腿,我和余动压在队尾,吕梁水在前面和白洋、唐文大声抱怨着。

    “这儿的司机可真黑啊,亏我之前做了攻略,说最好嘴甜一点,能够给减点车费。我在车上费了好大劲儿跟他套近乎,他最后可是一点都没给我便宜啊。”

    “还更贵了,”白洋忍着笑打断他,“我们过来才两百来块钱。”

    “什么!”吕梁水一把推开行李箱,随后哭嚎着抱头悔恨,“真缺德!他怎么还坑钱呢?”

    白洋和小蛛在前面笑得捂肚子,靳昕手忙脚乱地帮吕梁水扶行李箱,唐文伸手帮靳昕扶了一把,又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身边,一直闷头走路的余动在经过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是轻轻笑了一声。

    民宿建在海岸边,一栋木质风的小别墅,上下两层,带一个阁楼和小露台。民宿旁边有一条石头小径,沿着走十分钟就到了沙滩。

    大家欢呼着冲进了房子,开始选房间。

    一楼三个房间,小蛛和余动一间,我和靳昕一间房,白洋和百般不情愿的吕梁水一间。

    二楼还有个小房间,比较逼仄,唐文一个人住在那里。

    今天忙于赶路,等选好房间真的安顿下来,已经是快下午四点了。

    我和靳昕的房间靠近西边,透过半人高的芦苇丛,能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海。

    瘫在床上,听着隐隐约约的潮水,我惬意得要命。

    “可以起来了,待会儿准备出门,一起去市区里吃烧烤。”

    靳昕拍了拍我的背,可我赖在床上,懒懒地不想起来。

    喊不起我,靳昕就继续拍我,拍完背就拍屁股,我咕蛹着躲开,闹了一会儿,她一把把我拉了起来。

    到客厅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歪在沙发上等着了。

    民宿的老板给我们留了一辆车和两辆小电驴,我们七个人里只有白洋在假期考到了驾照,刚上手不超过一个月,没有老司机陪同,谁也不敢坐白洋开的车。

    最后,大家还是乖乖打了一辆车,白洋带着吕梁水,和唐文一起,开走了两个小电驴。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市中心汇合。

    万宁虽然没有三亚火爆,但商业化程度也足以让我们逛了没多久之后,找到了一家烤架冒烟的烧烤店。

    这家店老板手艺应该不错,店里挤满了人,我们点完单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还是没找到七个人的位置。

    最后靳昕拍了板,叫老板打包了烧烤,我们带回民宿吃。

    回去的路上,小蛛眼睛一眯,让司机停在一家便利店前面,她下车,扛上来一打啤酒。

    “你搞什么啊!”我一把拉住她的手,“买这么多酒,你要灌醉谁啊?”

    “别拦着我!”小蛛拍开我,眼冒金光,一脸图谋不轨,“都毕业了,不想听听酒后吐的真言吗?。”

    余动噗呲一声笑了,也跟着一起拉住了我,由着小蛛闹。

    “难得大家都在,而且都高中毕业了,为什么不可以喝?”余动牵住了我的手,“凌齐,你不想在青春的尾巴,在我们最要好的时候,好好的一起醉一场吗?”

    没等我回答,靳昕也跟着添乱:“但是就这一点,估计不够。唐文和吕梁水肯定会帮着白洋,他们三个男生呢。”

    “有道理。”小蛛点点头,反身回了便利店,又带回来两瓶绝对伏特加,和两大桶雪碧。

    等到了民宿,我们四个女生掏出了两大袋子烧烤和两箱酒,白洋见状赶紧上前,帮着接过我们手中的东西。

    吕梁水一开始有点犹豫,但看见文静的余动答应了,一直装深沉的唐文也答应了,便只能忐忑地答应了。

    我们把烧烤用烤箱加热了一下,和酒一起搬上了天台。

    七月份的海南,夜晚也带着白天阳光的灼热感。露台上摆了两张小桌子,烧烤摆在烤盘上,桌角的玻璃杯中被倒上了泛着白沫的啤酒,我们围坐在一起,小蛛举起酒杯:“我提议我们干杯!为贴心帮我们订到房子的吕梁水,还有这一次的毕业旅行!”

    大家迎合着,纷纷笑着举杯。

    我第一次喝酒,心里没底,杯沿都挨到嘴唇了,还是抬眼,觑着别人的反应。

    男生们倒是豪迈,大部分一饮而尽。小蛛看着白洋喝了,她也急急地全部喝了,还呛到了,咳了好一会儿。靳昕喝得也不算慢,她嫌苦,喝一会儿停一会儿。余动只在第一口的时候皱了皱眉,随后很快将一整杯喝到了底。

    在犹疑中,我扬起了杯子,将清爽而微苦的啤酒倾倒入口中。

    奇妙的滋味儿,不好喝也不难喝,但很爽快。

    一杯下肚,就可以吃烧烤了。我和余动口味重,爱吃加了辣的,蹄筋儿、鸡皮和毛肚,辣的上头了就喝酒。

    很快,在小蛛的倡议下,举杯了第二次、第三次……不过一个小时,一打啤酒就喝完了。

    兑了雪碧的伏特加很快和冰块一起,充盈了空荡的酒杯。这次换了度数大的酒,大家却毫不在意,每次捧杯一定要干杯。

    余动坐在我旁边,她喝了快两杯伏特加,脸红得和擦了胭脂一样,动作也带了不管不顾地随意,还在从靳昕倒酒的酒壶中抢酒喝。我自己也喝的不少,头晕晕呼呼的,可担心她,就伸手拉过她,让她别喝了。

    被我拉着,余动顺势安分趴在我肩上,搂着我,不动了。

    我头靠着她,摸着她栗色的头发,一下一下。

    “这个骗子。”

    “嗯?”我迟缓地转头,以为是我听错了。

    可是余动不说了,她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安静的抱着我。一会儿之后,她扬起脸,眯着眼笑嘻嘻的,“不给拦着我啦,我要去喝酒。”

    “对!多开心啊!为什么不喝!”旁边伸出小蛛的脑袋,她明显也是喝大了,摇摇晃晃地端着酒过来,要把余动拉到白洋和唐文那边去。

    可偏偏余动没力气,小蛛一拉,整个身子就往旁边歪去,小蛛惊呼着接她,手一扬,手里的酒劈头盖脸浇了我一身。

    空气安静了,可也只安静了一会儿,便是哄堂大笑。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小蛛赶紧上来想帮我弄干净,但她慌乱之中没抓住杯子,杯柄一歪,剩下半杯酒就从善如流把她也淋了个透。

    酒精从发梢滴到我们的的脸上,我呆了呆,伸手抹了抹脸,又转头看了看乱七八糟但晕晕乎乎的小蛛。

    好的,我笑得最大声。

    和小蛛互相搀扶着下一楼收拾,本来想拿纸巾擦一擦,可是雪碧的糖分让我们的头发变得黏黏哒哒,我们没办法,只能洗了个澡。

    一楼只有一个浴室,小蛛先洗,她用完浴室之后我才进去。等她吹干头发,隔着玻璃和我喊了一声,就上去了。

    洗完澡,酒醒了一半,我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色被水汽熏得通红。

    将头发擦得半干后,想用吹风机,却发现无论怎么拨弄开关,它就是没反应。

    看来是坏掉了,好在今天气温高,我把湿发尽量擦干后,端着一杯汽水上了露台。

    刚推开玻璃门,就听到吕梁水大着舌头说话:“就是那最后一道题!我看错条件了呀,受力分析都画错了,一出考场我就明白了。哎!后悔啊!后悔……”

    他抱着唐文,伸了大拇指和食指出来,在唐文面前比划着,“你知道这道题我要是不失误,我能得几分吗?八分啊!八分……排名能上升六百名呢……”

    靳昕醉了,已经回房间休息了。白洋也醉得差不多了,小蛛勉强扶着他,要他下去休息,他不愿意,嘴硬说还要喝,开始抢唐文手中的酒,一杯酒被他晃荡出了大半杯。

    眼见着被酒泼一脸的悲剧又要再次发生,余动赶紧帮了一把,和小蛛一左一右把白洋扶下了楼。

    吕梁水还抱着唐文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吹吹风醒醒酒。露台的旁边有一条比较窄的扶梯,可以爬上屋顶,我拖了一把椅子爬到屋顶上去,喝着柠檬汽水,边晾头发边看星星。

    夏夜的凉风喝悠远的海浪催的我昏昏欲睡,我撑着下巴,缓缓眯起了眼。

    “凌齐,醒一醒。”耳畔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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