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檀意识到什么，叉掉界面，顿时她眼前变成亡灵街道，里面种满玫瑰，熏人的味道上头，时光变成可见的丝条往后拉长，加速到一定程度后消失。

    黑发男孩抱着画板发愣，在玫瑰的簇拥下死死抓住画笔。

    眉眼间都是柯淮的样子，她不会认错。

    “柯淮？”漆雕檀关掉界面。

    她再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仍然没有回应。

    柯淮衣衫沾满颜料，手臂机械般抬起画笔，本应该明亮的眼眸，此刻却蒙上一层灰，没有听到她的呼叫，更像把她当作空气。

    似乎被什么绊倒，小小的身躯趴在地上，他的脚印此刻成为了痕迹，印在土壤上。

    他抽搐肩膀，用力掩盖自己的情绪，可是年纪不大，无法很好掩饰，紧贴大地的腿部伤痕露出，都是划痕。

    怪异拱起的背部骨头，粗壮藤蔓链接尾椎部分，不断蠕动，吸收泥土里养分，与其说是一条虫，倒不如更像医院里的输氧管，是活着的重要条件。

    【你看到这一幕大为震撼，突然想起餐桌那些缠绕自己身上的藤蔓，也许就是这根输氧管。】

    【你想要转过身去，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尤其是在看后面的这个想法，隐约间被自己打消，顿时你深感危机。】

    【鉴于你洞悉真相，持续凝视玫瑰，你的[san]值降低了至64％】

    【你感觉土地在动，你低头看是一个眼珠。】

    【往前再踩，仍有弹性，你扫开一看，黑泥土里是人的尸体，有些腐烂成两块，碎肉之下还有尸体，似乎叠了好多个，恐怕这才是真正的玫瑰养料。】

    【这一刻，你回想起来修女怪异话语。】

    漆雕檀擦了下鼻子，是血，腹部鲜血持续渗出，她抿嘴望向比现实中还要年轻的柯木德缓缓走来，几支玫瑰花样变出。

    看样子是跟柯淮一样的契约，念完后，取出自己与柯淮的部分灵魂绑在这片玫瑰花海中，彻底封锁了他的去处。

    柯木德缓缓蹲下，看着小不点绘画，甚至还有闲情指导绘画，眉目夹带温情，注视柯淮又像是在望着另一个人。

    “柯淮，”他语气呢喃，“跑累了吧？”

    柯淮迟缓点头。

    他却无奈摸了摸他的头，“从大教堂一路跑到研究所，真能跑。”

    柯淮从来没有被父亲如此亲昵对待，还未反应过来，又陷入他的拥抱，父亲的身体在颤抖，自己分别不出什么原因，挣扎不出，只好任凭他抱。

    恍惚间，柯淮听见了他语气中的挣扎——

    “柯淮，别再画了好吗？”

    柯淮猛然对上柯木德回归冷淡的神情，仿佛那瞬间的温情是假的，他的挣扎是伪装的，就为了布置陷阱等待自己掉下去。

    他拼命张开口想要呼吸，可惜肺供应不出，掉落在地上的画笔被贪婪的玫瑰吞噬，就连生平第一次父子温馨绘图都消失，而他颤动睫毛将这一刻注视，无法有任何动作。

    胸口的心脏似乎要跳出，每一次跳动，他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番。

    罪魁祸首站在一旁观看，眼中情绪不知是怜惜自己孩子，还是其他。

    柯木德年轻的面容也在此刻褪去，逐渐衰老，甚至比现实还要过，他点起烟等待，脑袋后端有藤蔓连接，像鞭子一样垂在地上。

    他缓缓闭眼，耳旁尽是熟悉的叫喊。

    【玫瑰们齐涌而上，无数张嘴裂开，它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显得更加兴奋。】

    【原本笨重到垂下的玫瑰缓缓竖立，它晃动脑袋与其它玫瑰聚拢在一起，螺旋上升形成在亡灵街道应有的规模，也可以说它们进化了，不再是单只作战。】

    【你感受到它们的恨，亡灵街道重创了它们，它们用一部分的死亡铭记了你的模样，发誓要将你挫骨扬灰，成为它们的养分。】

    【*玫瑰花海暴动。】

    【同时，你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严重，[HP]-1-1-1-1……这分明是藤蔓在吸血，你必须在重伤之前带走同伴。】

    【因为玫瑰不会给你机会，另一个人也是。】

    眼睛充血，头发鸡窝头，瘦骨如柴的小孩死死盯着自己，他能挥动部分玫瑰，像柯淮同样的契约，可惜是盗版，副作用导致脚瘸，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搭配上他不同于小孩的恨意，更显的滑稽可笑。

    “贪婪。”她拿出自己私藏的烟花。

    先是朝袭击而来的玫瑰发了一击，玫瑰左右摇晃，记起惨痛的教训，在绚烂的景象与爆炸声中连忙退后。

    漆雕檀转头看向李善，笑问：

    “费劲心思结果只拿到个盗版的怎样的感受啊，你给我说说。”

    “傀儡——”他咬牙切齿。

    “嗯，我在。”

    李善见她贼嘻嘻，本就恼火，这下心里一股子气全部散发出来，心里roll骰子，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好让付之流水的心血有地方抒发：

    “roll[力量]与[射击]。”

    “不是，”她现在还真打不过他，“你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啊。”

    她不就发现了李善偷摸的样子并且发到经手发到论坛上去吗？更何况是他自己蠢以为将玫瑰放走，成为了玫瑰花海的同类就能获得契约。

    这玩意本身就是玫瑰商团血脉才能拥有，想走捷径她当然得帮他去获得“契约”啊，谁让她是花园玫瑰的同类，尽可能对抗敌人，帮助己方，数值才高。

    这也是帮助青龙团的原因之一，她大致能感应到同类的存在。

    真是，贪婪动这么大的气，小心气过头气死了。

    【[贪婪]鉴定[力量]，1D100=43/100，成功！】

    【[贪婪]鉴定[射击]，1D100=9/96，大成功！】

    漆雕檀：“？”

    这就是三星顶级，快四星的实力吗？

    数值这么多，还好他距离自己远，不然一个拳头过来，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贪婪]的[射击]搭配上[力量]，富有弯弓射大雕的气势，无论从射速还是攻击范围，都感觉到从未有的舒缓，如同喝水般简单，一下子射出百来只箭矢。】

    【百来只箭矢从天而降可以将人火火插死，更别说还有玫瑰虎视眈眈，手持的烟花只能暂时击退它们，等待火势消亡，它们朝所有人甩动藤蔓。】

    【玫瑰花海从来都不需要主人，它们只需要能够提供养分的土壤。】

    【任何试图操纵它们的终究会被反噬。】

    【*玫瑰进入狂暴。】

    【你鉴定[迅速]，1D100=64/54，失败！启动燃运规则，[幸运]-1（x1），1D100=64→53/54，成功！】

    【你惊险成功，提着一口气不断跑步，试图脱离箭矢的攻击范围，同时你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放置烟花筒，一些对准正在奔跑的巨型玫瑰，另一些发射天上，点燃箭矢。】

    【被击中的巨型玫瑰摇晃，下方的玫瑰群却没有它顽强，成为了祭品。】

    【鉴定[妙手]，1D100=56/68，成功！】

    【好好好，不愧是偷窃高手！趁着购买的界面背包还未过时，你边走边将这群药用与武力都十分有效的玫瑰收入囊中，趁着空余时间扔掉品相不好的。】

    【只是可惜，较为完美的玫瑰少之又少，你责怪这群玫瑰这么不好好生长，卖个好价钱。】

    漆雕檀瞥了一眼自己的生命值，距离重伤还有34。

    这副身体最高便是生命值，其他除了“御三家”都是随便车的，反正这个卡也留不住，玫瑰花海肯定要留下。

    她得收敛点，不然执行官的脸往哪搁啊。

    她这时才回复孤狼的信息。

    【[傀儡]：你终于舍得把我放出来了[哭]】

    【[傀儡]：问我？】

    孤狼倒也回复迅速：

    【[孤狼]：？】

    【[孤狼]：不然，我问鬼？】

    【[孤狼]：还有，这些也应该是你做的吧？】

    他直接摆在上来，构不成确凿证据，但也足以证明他知道了自己干的事情。

    漆雕檀挑眉，擦了擦脸上的汗，一根烟花抵在下巴，尽量让血掉的慢一点，见李善正在着急处理，伸手打招呼。

    啊哈，自己找的。

    她的火力压制导致这群玫瑰暂时不能近身，可李善就不同了，他靠近巨型玫瑰又没有火源，想要清理玫瑰还有很有难度，过一会它又重新长了。

    唯独火源，它们不能继续生长的。

    而且他们三人又没有卖给任何一位白塔团，钓鱼仙人在那里叫嚣也是情有可原，没办法，掌控权在他们身上，谁让他们动手脚在先。

    李善倒是阴森森扫了她一眼，发现没有进攻的意图，专心处理周围的玫瑰，弹出的旁白也逐渐变小，可是他无心管辖。

    区区玫瑰花海都能绊住他，这么一想脸色又青了几分。

    漆雕檀与李善的动作也仅是短短几分钟，而她因为在生日宴上坐下，天然具有优势，比如靠近柯淮后玫瑰动作会迟缓，像是吩咐过玫瑰，她是他的同伴。

    柯木德双目紧闭，聚集周围的玫瑰花瓣。

    她定睛一看是花园里的玫瑰，跟这些玫瑰逐渐褪去了颜色，神圣的洁白，倒不如说是玫瑰本身就是白色。

    白玫瑰……

    靠近柯淮时，漆雕檀又触碰到花海中的玫瑰，用力一抹，即便有沉暗的红色也无法掩盖白玫瑰的本质。

    她洒向尸体的土壤。

    原来如此。

    “柯淮，醒醒。”她试图摇醒他。

    她拍他脸，“快醒来。”

    她还想在摇他时，炙热的血从体内翻滚，直冲咽喉，她控制不住别头吐去，血浆成线挂在嘴角，她骤然感觉好冷，就连站起来都是眩晕。

    有一瞬间的空白，耳鸣声不断高起，她撞见了旁白提示的生命值下降以及理智值降低警告，持续不断的恶心感让她忍不住又吐了一遍，结果都是血，没有其他东西。

    操，漆雕檀擦掉嘴角。

    时间快不够了。

    “你马的，”漆雕檀颤颤巍巍站起，一脚给他踹倒，“给我醒来，不醒来我就打你，别说我到小孩，你一个快十九岁的人了，打你怎么了，给我醒来！”

    “起床！别睡，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东西全部变卖，而且是一折起购，让你多年囤积的心血都白费，还让你背上高利贷生不如死！”

    “靠，死狗，醒来！”

    ……

    她呼吸都是铁腥味。

    似乎没什么用，她喘气声越来越大，也没有什么办法换他醒，她先坐下咽口水，缓一会，想了一下又打了柯淮，顺便回了信息，满脸烦躁：

    【[傀儡]：嗯，我也记得守秘人你没获得权限。】

    【[孤狼]：是你拿走的。】

    他秒反应。

    漆雕檀笑了，身上伤痕已经发烂发臭，她往那里一看，缺失了一块肉，里面的蛆虫正在爬，脑充血都有点不足，好几次晃柯淮都忘记下一句，整个人行动迟缓。

    越是如此，感知到死亡后，她便越是无所谓。

    【[傀儡]：那又怎样，要把我杀了呢，还是把我捅上去呢，小鱼鱼。】

    【[傀儡]：你自个都不太干净。】

    这几句话说的，简直猖狂。

    漆雕檀查到他的信息自然就知道他叫沈鱼殊。

    【[孤狼]：说的好像你会放过我？】

    【[孤狼]：这是我职责范围，我要例行职责，哦，忘记告诉您了，下个模组我们大概率能再次相见。】

    【[孤狼]：别让我碰到你[微笑]】

    漆雕檀嗤了一声，装不下去了吧。

    死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