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苏氏便神色不虞地走来，领着一众人回府。途中楚洵想是按耐不住开口问道：“母亲，刚刚出什么事了？”

    宴中他一直同几个自小的玩伴一起，待听到消息赶去凑热闹时，早都什么不剩了。

    苏氏稍一停顿：“污秽之事，小孩子听不得。”

    楚梨闻言似是有些忍俊不禁，含笑低头。

    这模样落在楚洵眼里却是另一番意思—姑娘家面皮薄，自是听不得的，便也不再多问。

    一路平稳驶到府中。

    楚梨不紧不慢回到自己院中，梳洗一番后，绞了绞头发就坐在桌前打开竹筒。

    虽说是竹筒，造型倒精致别样，金色云纹印章小巧精致，十分符合那人的气质—空有其表。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明日未时至祥春楼二层如意间，等你。”

    字迹称得上隽永硬挺，捺和竖略微拉长，倒是显得别有一番风骨。只是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几分暧昧之意，着实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楚梨将字条在灯芯中燃尽。

    若是敌，那他在宫宴时完全可以拦下隐衣，在奉和一众人到达前改变殿中局势，使她计划落空，甚至还能反将她一军。可他只是让隐衣带回一个莫名其妙的字条。

    但若是友，又为何又会察觉到她动的手脚，甚至未卜先知，在必经之路拦下隐衣，连使用迷情香的细节都知晓，如是无意也太说不过去。

    这萧璟实在是让人猜测不透。

    左右明日要见他，楚梨也就不再多想，灭烛入睡了。

    夜色寂寥，月光皎洁，景王府内。

    “禀殿下，苏践已被圣上下令打入浣衣局作三等太监。无旨终生不得出。”陈绍弯身禀报，说罢抬头看向身居主位的男人。

    “浣衣局？竟没直接处死，倒是难得。”萧璟微勾唇角讥讽道。

    “圣上宽厚，自……”陈绍硬着头皮找补。

    “宽厚？怕是我那姑姑求情了吧。本王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宫中行出此等污秽之事便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寻个由头杀了便是。”萧璟似是听不下去他说的话，直接打断道。

    陈绍也不敢妄谈这两人复杂纠葛的父子关系，连忙应着：“是。”

    接着似乎意识到什么，犹豫一瞬还是问道：“是因为楚小姐？”

    萧璟脸上的冷意随着这一句话像是散尽了，勾唇浅笑：“嗯，小姑娘想做的事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他的思绪似乎也回到多年前的寒冬。

    那天是他的九岁生辰，也是母妃过世的第二年冬。

    除了淇娘娘和弟弟没人记得，就连之前最喜爱母妃和自己的父皇也不来看他。甚至连母妃最喜爱的桃花酥都是发霉的，母妃肯定会不开心的。

    他只是想出去抓捧雪给母亲做几块糕点，就被胡嬷嬷抓回来责骂好久，还罚他站到围墙旁边。

    她还说如果告诉淇娘娘的话就没人要弟弟了。

    他现在还保护不了弟弟，再过几年，等他长大就会好起来了。

    雪渐渐下大，母妃从前最喜欢看雪，他又有点想母妃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你怎么站在这里”声音也同银铃般稚嫩悦耳，“你不冷吗？”说罢便让身后的侍卫将伞撑在两人之间。

    他才怯怯抬眼看向女孩，比他要矮上半分。

    身着鹅黄色棉裙，做工精致。梳着灵动的双苞鬓，几支梨花样的珠簪插在发中。

    脸蛋白净细腻，两只杏眼如同初摘的葡萄，乌黑晶亮，嘴角微微上扬，美得好像仙境中的孩童。

    “冷。”他小声说道，“那你怎么不回家？”

    萧璟抿着唇不吭声，他没有家…

    女孩歪了歪头看他，可能想着他是被哪家娘娘赶出来的，便掏出小荷包中的玛瑙玉石手链递给他。

    萧璟手微动却没有接过。

    “你拿着吧。这是我爹爹给我的，我戴着太大了。你把这个给宫门前的侍卫，他会放你出去的。”

    他犹豫了一下便握在手中。

    女孩见状便踮起脚拍拍他头上落着的雪，“再见。”说罢继续向前走去。

    萧璟往前追了两步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梨。”声音清脆。

    好。

    再见，楚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