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没把刘辉明带请帖拜访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回去把刚刚没来得及好好处理的事务一一善后，等教完她的两个学生莫鹄与赵欣兰，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时，7月27日的零点闹钟正好闹响。

    赵欣兰正送陈辰出去，听到光表发出的闹钟声忍不住笑：“是老师设来提醒自己休息的吗？”

    全基地只有她一个人管陈辰叫老师。

    陈辰轻叹：“哪儿有那么悠闲。”

    星穹起家后摊子一下铺的很大，除了仅有的几个核心人员之外其他的人都暂时不可信也没法直接用，导致管理层很多职位都暂时空缺着。

    陈辰这几天一点点放权、放任务下去，就是为了观察每个候选人的处事方法和效率，本就打算过几天就提拔几个最合适的人选升到管理层填补空位。

    但谁想到她自认为还算井井有条的发展规划被机械生命的宣战给搅合了。

    陈辰已经连着几天往返蓝启开大会，又要忙基地内的事务、又要忙与蓝启的战前协商，还要督促突如其来的战前急备，至少三天没进过卧室一步，所有休息都是在通勤的路上补充一会儿。

    要不是她很有先见之明，早在几天前就定好了27号凌晨的闹钟，她估计根本想不起来还要赴这么个约。

    “等明天旗开得胜回来老师一定要好好休息呀，都有黑眼圈了。”赵欣兰关切地说道。

    陈辰踏出基地，迎着清凉的夜风等到了她现在的专用司机华晓廷。

    虽然她现在接触的每辆车其实都有智能驾驶系统，但平时是上锁的状态，并不会轻易启动，以防止机械生命或其他组织的骇客入侵造成人为交通事故。

    她当然也可以自己开车，但考虑到精力问题以及她的驾驶技术……

    总之还是找了个专车司机。

    华晓廷身穿带着星穹六芒星标志的工服外套，笑容灿烂地迎上来。

    她头上戴着顶贝雷帽，耳后两侧扎着两个微微带着自来卷的低马尾，衬得清秀小巧的瓜子脸下巴尖尖，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里全是崇拜的神色：“老大晚上好！”

    “晚上好。这么晚还让你出来送我，辛苦了。”陈辰诚恳说道。

    陈辰挺喜欢这姑娘的，清澈干净得一望就能望到底，身上总是燃烧着青春元气，让陈辰不自觉想起伊瞬刚醒来时的样子。

    华晓廷听到陈辰的话像是浑身打了鸡血：“不辛苦，都是应该的！能给老大当司机是我的荣幸。”

    陈辰有点无奈：“你放松点，不用总是这么紧张。”

    华晓廷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同时九十度鞠躬：“好的！老大您请坐！”

    陈辰：……

    无奈地坐了进去。

    华晓廷坐进车里，还立马给打开侧拉的抽屉，里面有水，有卫生纸，有营养液，还有个小垃圾篓。

    陈辰有点意外：“这都是你准备的？之前还没有。”

    华晓廷点头：“我连夜看了七八本豪门小说，里面写的有钱人家的专车都是有这些配置的，所以就备上啦，您乘车也舒适一些。我现在可是您的专车司机，出门在外代表咱们星穹的脸面。以后难免要接送一些大人物，倒时不能因为缺乏细节让人看低了咱们星穹呀。”

    陈辰微怔：“所以每次见你你都穿着工装带着手套也是因为这个啊。”

    华晓廷再次点头：“专车司机就应该这样呀，这是专业嘛。您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啦！”

    车里用一台本地设备放着舒缓的音乐，陈辰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脑子里不由得就开始想这几天一直努力没去乱想的事。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包括蓝启。

    在跟蓝启一起进行的“人类势力联合紧急作战会议”上，蓝启高层的几个战略家拿出了很多组具体数据，包括机械生命所占据的三个大型钢铁厂的产能、上次战场回收的金属量与机械部件，以及人类方迄今为止所掌握的机械生命演化数据库，最终经过严谨的推导计算，将机械生命的此次进攻定性为大范围试探性数据收集。

    据他们估算，人类方势力将出动共计一千五百名异能者、三千改造人军队以及五万普通士兵。

    而机械生命方将出动上限五万个陆战单位，其中可能包含重装坦克机械、重装中近距离火力型机械、轻装斥候型机械等九种可能出现的作战机型，比上一次的两个单一兵种多出更多配合。空战方面敌方可能出动三种不同侧重的飞行战机，操作精度会比上一次出现的提升百分之一百七十五，同时地面远程火力战机肯定会增加对空火力的操作精度和强度，增幅上限为百分之一百二十。

    但尽管这些机体的灵敏度和强度都要远超与7月15日当天的数据，在能够运用武器释放异能的异能者军团面前也脆得不堪一击。

    其中一个战略家的原话是，异能者军团拥有机械军团防御力的十倍破坏力。

    除了要小心敌方可能远程大量骇入涅盘城内智能机械引起内乱、投放大型EMP炸弹以及骇入人类方通讯设备修改关键信息这种阴招之外，专家们的一致意见是人类方胜算为百分之百。

    他们笃定，铁衣队也自信，在媒体前面对平民百姓和监听机械时更是表现得游刃有余。

    仿佛整个涅盘城里只有陈辰一个人在杞人忧天。

    她无法停止地在想，机械生命真的会单纯为了收集数据发动毫无胜算的战争么？

    它们的首次大规模行动是包围研究基地，目的是收编大量研究人员与异能者。虽然它们的十万大军被打得落花流水，可它们的目的其实还是成功了至少一部分，确实有几百个研究员和异能者被抓走了。

    第二次行动是敌方运输机丢下的那批受操控异能者，这次行动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收集数据，虽然最后因为李浩淼的到来导致他们全员团灭，但对机械生命来说绝对不是一次没有胜算的行动，反而可以说是胜算很大。

    第三次行动是周锐独自带队，联合叛变的卫兵势力进行的针对性埋伏，摆明了是冲着陈辰一个人来的，和前面两次对比，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有些诡异。

    周锐想知道陈辰濒死状态时所看到的幻觉的具体内容。

    这可以说明两件事，第一，周锐肯定发现了什么其他能够针对人类或者异能者的方法，比如她当时说的那些听起来很癫狂的“世界真理”。第二，周锐应该已经完成对异能者的操控研究了，不然也不会转移研究内容。

    周锐对于所谓的“世界真理”的追求已经完全在人类的意料之外。

    那么其它的数据还会完全准确么？

    “老大，世源大厦到了。”华晓廷帮陈辰拉开车门，“您需要我陪同您一起进去吗？”

    “不用了，你就在车里等我吧。”

    陈辰走进大厦正门，装潢简约优雅的大厅里灯光明亮，那天陈辰见到过的那名周家大管家李平正站在大厅中等她。

    李平对陈辰恭敬地行礼，侧身做出请的手势让她走进贵宾电梯，和那天趾高气昂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陈辰忍不住调侃：“你不是对周日康忠心耿耿的么，几天就接受主子换人了？”

    李平脸色不好看，但仍然维持着他大管家的风度：“我效忠的始终是周家，如今三小姐成了周家的当家，我自然是听命于三小姐。”

    电梯一直升上大厦顶楼，李平把陈辰引进房门。

    这原本应该是个阳光房，没有大灯，只有一张放着几簇蜡烛的镂空铁艺方桌，桌边放着两把椅子。

    四面都是通透的玻璃，城市中的霓虹灯光交相辉映出一片彩虹一样的璀璨星河，梦幻异常。

    李平拉开一边的椅子，“请贵客在此小坐片刻，三小姐很快就到。”

    陈辰看出他是请她坐上去的意思，于是顺从了。

    但她着实没想到李平竟然还会替她把椅子推进去，差点因为有个人在背后动作本能地掏刀。

    李平鞠了一躬之后就推门离开了，不算很大的玻璃房里只剩下陈辰一个人。

    陈辰侧过脸看向下方的万家灯火，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百层高的大楼楼顶往下俯瞰，中级街区最高的楼也不过三十层而已，入眼的风景只是一大片同样二三十层的高楼，根本没有这样广阔的视野。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个城市也不是只有脏污和拥挤的。

    当高度达到了一定程度，那困住千万人垂死挣扎的地狱看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缥缈的纱，沉淀了所有的血腥与惨叫，只剩下遥远失真的，美丽。

    这时，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声响。

    陈辰透过曳动的暖黄色烛火一眼看到了周月纹那张大方明艳的面容。

    只不过贵气的周三小姐，竟然在做一件极其不贵气的事——亲手推动餐车。

    “等久了吧？”周月纹推着餐车停在桌边。

    陈辰一愣：“没……你这是？”

    她还以为周月纹找她来是要说三角锥的事。

    “知道你想谈正事，放心，没忘。但来都来了，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你是我的，得听我安排。”周月纹微微眨动狐狸眼。

    鬼使神差地，陈辰有些控制不住地期待她的安排。

    周月纹看陈辰乖乖坐正，满意一笑，揭开餐车的盖子。

    一股浓郁的香气迸发出来，陈辰本能地咽了下口水，瞪着眼睛看周月纹把餐车里的几碟只在游戏里见过的精致菜肴端放在方桌上。

    陈辰自认为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面对之前的零食、饮料，伊瞬拿过的果汁、面包，她都可以不起一丝欲念。

    但当一盘真材实料、色香味俱全的肉摆在面前，陈辰才发现自己的自制力似乎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