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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皇天

    不过邺城的风云变幻高长恭丝毫不知情。在自己身份的问题上,高长恭应对郑槿云时还能勉强应付,对于自己的来历,这位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到没有怎么怀疑,自己那日偶然间作的诗,就直接让她联想到自己可能是邺城某诗书世家的公子而已,并未深究,就把自己先暂时收留下来,不过好景不长,当晚,高长恭就迎来了一位访客。

    “公子在吗,可否一叙。”未及两更,高长恭正在整理自己当下遇到的情况,突然听见有人来访。白天他和牧童聊天的时候曾经聊到过现在所处的时间,按日子来算,自己的记忆似乎只到两三个月之前,近两个月来的记忆似乎有所欠缺,按现代的说法,似乎是叫做局部性失忆,是受到头部的创伤所致,不过他倒也不强求什么,恢复记忆这种事,急也没什么用。

    高长恭起身,整理好衣襟,便去开门,虽说他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举止间的贵族优雅的气质还是掩盖不了,来人正是早间陪在郑小姐之旁,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名青年。近距离打量着眼前这人,高长恭才发现,眼前这青年样貌虽也算得上清秀,但隐隐感觉起来有些先天不足,似乎是那种体弱多病的类型,不过一双眼睛很是澄澈。此时来访,青年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件丝绸织成的白袍正装。

    “请进,敢问阁下是?”高长恭一边谦让一边问着这个青年的名讳,心里也十分好奇。他一度以为救下他的这两兄妹只不过是普通的寻常百姓,没想到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也不由得他谨慎起来。

    “草民郑重云,参见殿下,今日早间小妹多有失礼,还请殿下不要怪罪。”郑重云讲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可是话的分量倒一点也不轻。说着便要向高长恭下拜,但他柔弱的身子骨似乎在无声地抗议,马上,郑重云便不住地咳嗽起来,连忙拿出手帕,最后还是高长恭扶了他一把才将他稳住。

    “郑兄何出此言?”高长恭压下心中的震惊,将郑重云请进了屋坐下。自己为了在西魏境内为安全起见不敢暴露身份,可麻烦总是会找上自己,想到这里,他似乎隐隐感觉是因为自己经常被人背叛,下意识地有些在意这方面的事情。如果这家人想把他卖了换赏钱,他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殿下自言是邺城人士,姓高,而随身携带匕首亦为皇家用物,昨日郑某偶然间听闻殿下所作之诗,实为上佳之作,再观殿下举止不凡,心中自有分晓,不瞒殿下,草民本也是北齐人士,祖籍荥阳,往来行商,对京城之事也略有耳闻,既然殿下不反驳,依小人之见,想必就是以文采见长行于世,被称为武定双杰之一的东平王殿下,可是?”郑重云抬头,望向高长恭,语气间竟也透露着几分崇拜之意。

    对上郑重云一双澄澈无邪的目光,被错认的高长恭此刻也不好意思起来,俗话说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高长恭从郑重云的目光中确实能看出他隐约的期待和兴奋,既然他都已经猜到这个份上,自己再隐瞒反而会徒增不少误会。

    “郑兄说笑,东平王高孝瑜是我大哥,我是东平王三弟,兰陵王高长恭,此番流落于此,承蒙郑兄照顾。”

    郑重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兰陵王高长恭最近确实声名鹊起,南阳之战暂且不说,据说文采方面也丝毫不差,所撰写的南阳烈士碑文让他看后不禁也拍手称快。继续道:“郑某平日雅好东平王所作之诗集,多有收藏,咳咳,不好意思,让王爷见笑。”郑重云说着突然开始咳嗽,连忙伸手去拿自己的手帕,不过高长恭也没有太在意这事,就开始接着郑重云的话往下聊。聊着聊着,他发现郑重云是一个很真诚的人,无论什么事,他都愿意坦诚相待,如果问及什么隐私之事,他也不会撒谎或者遮掩了事,而是会告知对方不能说或者不便说,他的彬彬有礼也让高长恭很有好感。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温和的儒雅之士,深谙中庸之道,很容易与人交心,但又留有分寸。

    从聊天中,高长恭得知他们出身荥阳郑氏,是当地的郡望,父亲郑平是商人出身,抓住高长恭父亲高澄当政期间进行进行货币改革、放宽对商业限制的机会起家,创办了郑氏商会,和西魏、南朝,甚至是西域都有贸易往来,郑平有一子一女,很是疼爱,长子郑重云本来就是郑平中意的接班人,也很有经商头脑,可从小就有些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多处名大夫看诊也不见好,在这种氛围下,妹妹郑槿云就逐渐对医理开始感兴趣,在陪哥哥四处求医的过程中也自带偷师学艺,也算小有所成,此处便是他们名下购置的一处庄园,最近商会也没有太多事务,而且大夫们给的建议都是让郑重云好生修养,,于是郑平便把二人从荥阳老家打发到了这僻静处来休息,没想到刚好如此之巧,二人一起在河上划船赏月,就刚好救下了高长恭。

    说道这里,郑重云突然一顿,表情严肃地道:“殿下,刚刚小厮通报说,有一队西魏士兵正往皇天原方向来,王爷既然在此,不妨就先在我这里避避,暂时不要贸然外出为好。”

    “嗯,劳烦郑兄了,长恭无以为报。”高长恭见郑重云海特意过来提醒,心中也感激不尽,他看郑重云的症状,似乎并不是他所说的先天不足,反倒有点像肺结核,也就是所谓的肺痨,之前穿越前他弟弟就得过,最后是西医为主中医辅助治疗痊愈的,他之前给弟弟抓过几次药,但他不确定单一的几种中医药材是否能够治愈肺结核。犹豫再三,高长恭还是叫住了将要出门的郑重云。

    “重云兄近日是否有咳嗽、咯血、潮热、盗汗之症?不知近日服用药材为何?”

    郑重云脚步一顿,惊讶地看向高长恭,随后点了点头,有些吃惊地说道:“殿下所言正是,郎中言及此病乃先天不足导致,当下服用灵芝,人参等滋润气血之物,稍有缓解,不过一到夜间或是春秋,此病仍要不时发作,小小顽疾,自不必劳烦殿下挂念。”

    “我这里有一药方,郑兄可取之一试,此症取龟甲三两,百部二两,鳖甲二两,紫石英一两,地黄二两……川贝母二两,请人按我言之比例揉作成丸,取水服之,一日两次,或许有所助益。”高长恭背出记忆中中成药结核丸的配药方法,在这个西医化学手段没有普及之前的时代,只能靠着中药手段加以对症下药,至于郑重云之前吃的灵芝人参之物,对于肺结核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只不过是所谓的滋补之物,调节身体内气血和增强免疫能力用的。

    郑重云内心其实也不时很相信,北齐宫中的御医,他也不是没有请来看过,都说此症不能着急,给出的药方里面也都是参差不齐,没有什么用处,不过他还是暗暗记下了高长恭所说的药方,反正他妹妹也略通医理,这药方是否可行一看便知。

    “谢过王爷,还请王爷在此小息几日,之后风声松些,郑某必派人将王爷送回邺城。”郑重云转身拜谢,高长恭没有推辞,站在原处愣愣地发呆,他刚刚似乎想起,自己好像并不是要去邺城来着,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长安两个字,可再多,高长恭却又一时无法想起。

    “我要去的地方——会是长安吗?”高长恭在原地呢喃着,自言自语道。夏风拂过,吹起几分青丝。

    “看来要起风了啊……”月色下,俊逸的青年转身回屋,独留这一宁静的夏夜,在微风的吹拂之下,缓缓褪去。

    第二日,东曦既驾。郑重云昨晚来访后,高长恭还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没有外出乱逛,早起洗漱后,高长恭就在屋外打打拳,锻炼锻炼身体,可没多久,他就接到下人的邀请,说是郑小姐请他过去一趟。

    高长恭在半路上也猜着这肯定是问他药方的事情,果不其然,当高长恭踏进屋内时,就看到郑槿云微微张着小嘴,吃惊不已的表情。他哥哥昨日记下高长恭给的药方后,没有告诉他高长恭的身份,只是将高长恭说的药方记下一份送给了她,便匆匆出去忙着打点外面的事了,一间小屋内,桌上摆着一张药方,却让郑槿云越看越吃惊。

    “这是你给我哥哥开的药方?”郑槿云满脸不可思议,将这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这些年跟着哥哥一起去各地名医那里看病,她本就对医理这一块感兴趣,悟性也很高,再加上家里的支持,看了不少医书,不说医术精湛,那也是算得上小有所成了,以她的理解,这些药材有的是清热生津的,有些是润肺止咳的,可她从未觉得自己哥哥的病症应该用这些药材的组合来治,而且这里面还加了不少所谓的调和药材,配方比例更是她闻所未闻的。这个药方,可谓是前无古人,她找遍自己的记忆也没有从哪本书上看到过。可从医理上,似乎很可行。

    高长恭笑着点头:“当然,这是我偶然灵感一发研究出来的,对本来治咳嗽的药方进行改进,实证有效。”

    “真是……”郑槿云此刻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来形容:“真是奇妙!”

    高长恭微微一笑:“谢谢。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小忙,不足为意。”然而,他们的愉快对话却被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打断了。

    “报!小,小姐,少爷让您带着这位公子从后门去后山一避,有士兵朝着咱们庄园摸过来了!等,等风声过去,我们的人会来接应的。”这小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急匆匆地跑回来的,郑槿云认出他是自己哥哥的身边人,觉得不会有假,当即,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和高长恭二人便奔向庄园的后门,路上刚好路过高长恭的屋子,高长恭顺手拿上了他的那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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