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连澈上了最后一班前往曼迪岛的渡轮。

    这个时间点登船的乘客寥寥,连澈来到甲板上,眺望远处漆黑的海水,天上又飘了雨,春天晚上的湿寒将人都拽回了家里。

    曼迪岛是琴洲最小的天然岛屿之一,距离琴洲的情人港码头有四十分钟的船程,此时已十二点,星星点点的灯火开始熄灭。

    连澈钻进一辆灰色老旧的本田车里,然后往东北方向行驶。直到一栋古旧的大宅子近在眼前,铁青色的门上写着:私人住宅,请勿入内。

    连澈启动门锁,门发出乌拉乌拉的声音,年久失修的感觉,他改天应找个人来修理一下。

    心蕊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他低头换鞋的时候,看到她穿着母亲亲手做的一双绣花拖鞋,淡淡地说:“你穿的是我妈妈做的鞋子。”

    “我找不到其他没有用过的——” 她有点轻微洁癖,不喜欢穿那种别人穿过的拖鞋。

    “我让你把鞋子脱了。”

    他的声音变得冷酷,心蕊犹豫了一下,将脚上的鞋子摘下,赤着脚站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这座房子没有通暖气,她从订婚宴上落荒而逃,还穿着那件酒红的露肩连衣裙,连件外套都没带,冷的瑟瑟发抖。

    “愣着做什么?进啊。”

    他冷着声音吩咐,心蕊转过头往客厅走,忽然感觉有东西狠狠的砸到了肩膀。

    奇怪的是,那东西却是十分柔软的,在即将从肩膀上滑落的时候,心蕊转身一把抓住了。

    怀里是他黑色的外套,因为被他穿过,余留淡淡的古龙水和温温的暖意。

    “你——”

    “穿上。你不是冷的要命吗?” 他从心蕊身边走过,又说:“怎么不去换身衣服再来?”

    “我是按照您要求的时间和路线来的。您说了先到艾伦路42号等一段时间,晚上九点再坐船过来,您叮嘱过的,千万不能去别的地方。”

    “ok,看来你确实听话,服从性过关。” 连澈坐到沙发上,做了个手势让心蕊也坐下。他随即点了一支烟,却没有抽,而是将烟架在烟灰缸上,让香烟的气息充斥屋内。

    “我妈妈曾在这做过一段时间的女佣。” 连澈自顾自地说道:“这里的男主人很喜欢这样。他对我和我妈妈很好,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后来他自.杀,我爸爸就假惺惺的买下了这栋房子和车子送给我,说是对我的补偿。听说这里晚上闹鬼厉害,而且方圆百里都没啥人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眼前的女孩咬着牙道:“放,放心,我不怕!”

    连澈笑说:“你今天表现的不错。”

    “那,您能不能让我跟乔和云川通话?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找不到他们。”

    连澈笑起来:“他们参加了一个什么活动来着,反正就是一些行为艺术,反正就是希望大家能放下手机回归原始生活的那种。”

    心蕊听明白了。她联系不到弟弟妹妹的原因找到了,他们参加了一个什么活动,忘记告知姐姐,而那活动是需要暂时停止使用电子产品的。

    “对了,这还是我朋友推荐他们参加的。”

    这一句话让心蕊神色一变,连澈都能看到她心底里的寒意,他恶毒地打量着她,说道:“或许他们今天能接触到手机了,要我帮忙打个电话吗?”

    “可以吗?” 她哀求道。

    连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左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暗示心蕊不出声。

    “Hi,哥们,还没睡觉吗?” 电话那边传来Chris用法语打招呼的声音。

    法国现在才是下午。

    连澈笑说:“还没呢,今天事情比较多。你呢,今天不去酒吧上班去哪玩了?”

    “我跟女朋友在一块呢。”

    “抱歉打搅你们了,玩的开心。”

    “是的,我跟乔在一起!乔,跟我朋友打个招呼吧!”

    顾心蕊听到妹妹略显稚嫩的声音,放在膝盖上的手像触电一样瑟缩起来。

    由头到尾,连澈对她的态度可以说得上彬彬有礼,谦虚温和,可这样反而加重了他人的恐惧。因为这样一来,她就永远猜不透这男人平静面容下酝酿的心思。有时她甚至希望连澈可以杀气腾腾一些,可他偏偏从不动怒,把一切事都做的天衣无缝。

    连澈没给心蕊与乔通话的机会,与对面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现在你听到了,乔一切都好,还跟我的朋友交往了。你不用担心,我这朋友是个好人,就是他喜欢在玩一些比较激烈的项目,有时候一不小心会发展成大家说的变态。”

    他的故意恐吓起了作用,心蕊脸色苍白道:“连先生,求求你,是我做了错事,如果要惩罚的话,惩罚我一个就好!我妹妹她——”

    “停!” 连澈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失笑道:“这是什么恶俗台词?坐下,我给你倒杯水去。”

    他去厨房热了一壶水,想了想,打开橱柜拿出上周买的柚子茶,放了一点进去。

    回来的时候,茶几上又增了不少被揉成一团的纸巾。心蕊手忙脚乱的想要清理,连澈摆了摆手,拿过垃圾桶将所有纸巾一起扫到了桶里。

    心蕊怔怔地看着他做完这些事,越发觉得摸不透这男人的性子和心思。和他这样绝顶聪明又始终能沉得住气的男人斗智斗力,无疑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忍不住说道。

    哭过之后她的声音带着一层沙哑,连澈将茶几底下的遗漏的几团纸巾抓起,丢入了垃圾桶里。

    他维持着这个单膝跪地的姿势,笑说:“有什么奇怪?”

    “你看起来很友善,很有教养,但有时候却像个,像个恶魔。”

    “你想骂我畜生。”

    “没有!”

    “没关系,这世界上骂我畜生的不少,多你一个也没什么。”

    心蕊意识到他此时是半跪在地上的,而且没有改变姿势的意思,另一只手则不知在何时移动到了她裹着纱布的手上。

    “什么时候弄伤的?”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裹着纱布的手背,心蕊一阵战栗,但不敢,也没有推开。

    “从订婚宴上离开的时候,我跟叔叔,我是说顾先生,吵了一架,他砸碎了花瓶,我去捡的时候受伤了。我发现你家里有纱布有药,就不请自拿了。”

    “没关系,你住在这里的期间可以随便使用。”

    “住,住在这里?” 心蕊震惊道:“您的意思是,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住多久?我以为你会送我到法国去跟我妹妹团聚。”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送你去法国?” 连澈现在与她是平行距离,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下巴,心蕊颤抖了一下,缩着肩膀想躲开,他的手指却滑到了下巴,轻轻的捏住了。

    “我已经按照您说的跟容海若解除婚约关系了,顾家和容家交恶了,我还有别的利用价值吗?”

    连澈轻笑,在容家人看来交恶还谈不上,因为顾家还不够格,可心蕊这一举措绝对伤到了老太太的自尊。

    “直觉告诉我,留着你总是有点作用的。”

    “那,有期限吗?”

    “未来的事谁能有一个定论呢?”

    连澈站起身,说道:“二楼除了主卧你可以随便选一间房。所有被褥枕套都是干净的,我定期找人过来清洗。曼迪岛的基础设施做的很好,你要需要增加什么就去添置。对了,除了卫生间我不会安装监控以外,所有的地方我都装了监控,包括你的房间。所以如果你要换衣服,建议你去卫生间换,平时在房间里多注意一些。”

    心蕊扯了扯嘴角,她觉得没有什么比现在这事更荒唐。他将自己禁于此,却还顾及到绅士风度。真不知该怨恨还是该感激他。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态度友好的就像一个称职的管家。

    “您要回去了吗?”

    “这么晚可没有船回去了。我在主卧休息,晚安。”

    “等!等一等!”

    心蕊叫住了抬脚上楼的连澈。

    “怎么?” 他回过头疑惑道。

    心蕊在短暂沉默后,涨红着脸:“您也,您也今晚留宿?”

    “什么叫今晚留宿?这是我的房子,是你留宿才对。” 他笑说:“怎么,你很介意?”

    “我——”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连澈惊讶的是,骗子居然也有羞涩的时候。她是怎么面对不属于自己的巨额钱款还可以保持镇定自若的。连澈心里的防御自动启用,他不得不提防眼前的骗子。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的女朋友知道的话,可能不是很方便……”

    她试探性的语气让连澈觉得好笑:“我没有女朋友,如果我有,我还会同意你把周溪月小姐介绍给我吗?”

    “嗯,我以为你们没成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了。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单身的人。”

    连澈始终面带微笑:“也许我们要稍微相处一段时间,才可以讨论这个话题。那么,晚安。”

    **

    连澈回到主卧,反手将门给锁上。家中所有房门的钥匙都在他手里,他提醒自己要小心那个女人。她是个骗子,还可能是个经验老道的骗子,万一她会开锁且晚上试图行凶怎么办。

    洗过澡后他躺回床上,室内确实有些冷。这栋房子是在母亲死后被买下的,因当年男主人自.杀,多年来一直卖不出。男主人在国外的儿子也不愿意继承这栋鬼宅,到了连千安手上后,他只是找人来打扫了一下,就完全不管不顾了,一切设施都没更新。

    连澈他从旧衣柜里翻出一个还能用的暖风机,对着床铺上的自己吹了起来。

    睡了一小会,连澈被一个乱糟糟的梦惊喜。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暖风机让不大的主卧变得暖洋洋的,他舔了下有点干涩的嘴唇,想到睡在次卧的顾心蕊。

    他起身,到她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连澈毫不客气的用大力敲了一下,里面传来模糊的声音:“谁?”

    “是我。”

    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他听得懂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您,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她说的“马上”却耗时了两分钟。连澈蹙眉,他不觉得从床走到门口需要两分钟的时间。忽然,他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她一直在房间里秘密准备谋划着什么?他将口袋里的钥匙拿出,随着钥匙转动的声音,咔的轻声,门开,他随手开了灯。

    窗帘像舞女的裙子那般被姗姗吹起,心蕊披散着一头柔软蓬乱的卷发,身子裹着一条薄薄的被单,在刺眼的白炽灯照射下,床单竟有些透明。这个骗子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

    连澈退了一步,脸部灼烧一般的热。

    被单下面的她不用想也是光着的,因为她的内.衣和内.裤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头的地方,海另一边透过来的微光照亮了眼前这旖旎的一幕。

    “对不起,我晚上不习惯穿着晚礼服睡,我没睡衣,所以就——”

    “为什么不问我借一套衣服?还有你的头发,是炸开了吗?”

    顾心蕊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奈地说:“喷了太多的发胶又没洗就是这样了。卫生间里没见到洗发水,只有沐浴露,我又不能用沐浴露洗头,最多是洗洗脸了。”

    连澈几乎要扶额。女人真是一种特别麻烦的生物。简直了,家中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他努力捕获的猎物,而是一个早就盯上他的累赘。

    “我现在给你拿件衣服去。你回去躺着,你这床单太透了。”

    他丢下这句话,回去母亲的衣柜里反复翻找,终于寻到一条母亲留下的发黄又松松垮垮的连衣裙。目睹顾心蕊从光彩照人的婚纱到清水素面的干净,这种转变给他带来巨大的新鲜感。他心念一动,将母亲的连衣裙放下,拿起了自己的一件衬衫。

    “你穿上吧。”

    “这,这个吗?” 心蕊指着衬衫傻乎乎的问。

    “你放心,我都洗的很干净。”

    “可这是男装?”

    他扬了扬眉毛,坏笑道:“要么穿这个,要么你光着在我家里走来走去。正好可以让我检验下是不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心蕊咽了一口吐沫,低声道:“那,明天我能给自己买点衣服吗?”

    “可以,但别指望我带你去大商场,你暂时不能离开曼迪岛,我们只能去超市购物。”

    连澈将暖风机也一起带了过来。心蕊惊讶道:“我用了,那您怎么办?”

    “我还有另一台。” 他随口撒谎。

    “真的吗?”

    “是假的。” 连澈不假思索地回答:“所以我打算今晚和你挤同一个被窝,你同意吗?对了,我不喜欢穿着衣服睡觉,所以你得迁就我一下。”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张着嘴巴想说什么又生生憋了回去。

    连澈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衬衫,笑说:“反正你也不爱穿着衣服,不如我们都用最喜欢的方式睡好了。”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看着慢慢靠近的连澈,终于从牙缝里挤出想骂的话:“连澈,你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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