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几个大人和三个小豆丁通力合作,居然敢在天黑前就把这么些麦子都已经完成了脱粒和过筛,眼前的地上摆了足足五个木盒子,每个盒子里面都是满满的麦仁!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哪怕是最怕吃苦的小胖墩,这时候都傻乎乎地笑着:“二姐,好多麦仁啊,我们可以吃好久的麦饭了!”

    杨清文:……谢谢,已经饱了。

    麦客也同样挂起了一脸的笑容,充满期待地看着杨清文,开口问:“老板,我已经完成了,你看……”

    他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眼里的期望是显而易见的。

    杨清文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上一次的虎皮和肉是意外收获,你来也看见了,我们这次就只有这些麦子。”

    麦客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耳旁响起的却是从前那些相似的声音。

    “你也看见了,我家也没粮食!”

    “我家就没多少粮食,所以不能给你!”

    “你们这样的人,我肯雇你就算是大恩大德了,你怎么还敢跟我要报酬?”

    ……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让汉子的牙关不由得咬紧了。

    他抬眼,眼睛里也爬上了几缕血丝,正要开口,却见少女弯腰,从地上拿起了一个木盒子递过来。

    那张涉世未深的脸上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也就这么多,还有孩子要吃饭呢也就只能先给你这些了。”

    现实和想象巨大的反差让汉子一时间忘了言语,但手里的动作却是已经形成了本能,他伸手接过木盒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一双眼睛却还直勾勾看着杨清文,没吭声。

    这样的举动引起了小胖墩的不满,他小小一个,站在杨清文的身边,声音却不小:“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给你这么多麦仁还不够吗?我可没听说过,谁家佃户出去做一天的工,就能拿回去几十斤麦仁的!”

    小孩子特有的尖锐声音一下子拉回了麦客的思绪,他心里也同样认可小胖墩的话,只是要割舍下手里的麦仁,他却是舍不得。

    杨清文轻轻在小胖墩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斥道:“怎么说话的!”

    她抬起头来,想要和麦客重新说几句,却见面前的麦客满脸悲壮,用一种耗尽了全身力气的神情,艰难地把手里的木盒子重新递了回去。

    “小朋友说得对,我不能要那么多的粮食。”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木盒子,心如刀割:“麦子脱壳后只剩八成,我只要十斤麦子的八成,就是八斤麦仁就够了。”

    杨清文的眼神有些复杂,若是她有足够的东西,多给些也没什么,偏偏现在杨家却是这么一副山穷水尽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她接过来这沉甸甸的木盒子,递给旁边一肚子话要说的嬷嬷:“嬷嬷,你去帮忙称十斤吧。”

    见麦客还要说话,杨清文用眼神压住了他:“不要和我说留存率只有八成,我不愿和你算这些。眼下是我家只有这一亩地的收成,实在是给不出多少报酬,等来日我把家里其余的土地都种下种子,那时候收获了,便有更多报酬给你们了。”

    荒芜破败的大院内,少女身着简单的衫裙,淡淡说着这样一番话,或许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麦客大头却恍惚间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神女。

    传说中的神女,温柔慈悲,会庇护每一个麦客,让天底下再也没有吃不饱的麦客……

    他望着杨清文,大颗眼泪从眼底滚落。

    嬷嬷抱着黑漆漆在夜里还反光的小盒子过来,见此也颇觉心里不是滋味,劝道:“一个堂堂男子汉,何苦为这点儿小事就要掉眼泪呢?快别哭了,拿好回去给你家婆娘孩子吃!”

    麦客大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声音哽咽:“老板,下次你要是要种田,我一定来给你帮忙,等你收获了我再要你的报酬!”

    他怀里珍惜地抱着木盒子,一手拉着石磙,还不忘使劲地扬起手和杨清文告别:“老板,你记住了,我叫大头,下次一定记得雇我!”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连小胖墩都被都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感叹:“外面的日子那么难吗?就几斤麦仁,至于吗?”

    杨清文看了小胖墩一眼,还不等她开口,人小鬼大的杨清婉就严肃教训起弟弟来:“你以为现在还是过去那丰收时节吗?就是三年前天公作美的时候,普通的佃户也是活不下去的,若非爹娘良善,肯给佃户们七成,他们哪里能有活路?”

    杨清婉说到这里,小小一张脸上竟然流露出些许怨愤之色:“我听娘说过,县里别的老爷,都收佃户们五成乃至七成的租子,唯有我爹收的最少,还曾经被其余几家老爷刁难过。可爹爹还是扛下了所有的压力,为的就是能叫佃户们的日子好过些,可这群佃户竟然恩将仇报!”

    想起当时佃户们和下仆们伙作一团,把所有房间的门踢开,进去翻箱倒柜的可怕情形,小女孩的眼睛都红了,杨清文把她楼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啊。”

    杨清婉年纪虽小,却很有气性,明明又怕又怒,身体还在发抖,手指却紧紧攥着杨清文的袖子,仰着小脸要求:“二姐,你答应我,若是将来这些佃户又求到你面前,你不许心软!”

    小女孩那双圆圆的杏眼中满是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落下,看得杨清文心里又是酸楚又是不忍,她用帕子沾去了小女孩眼角的泪水:“好,我答应你。”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绝不心软。”

    经过了充实的劳动,这一晚上杨清文睡得极其香甜,还是一大早听见石舂舂麦的声音,她才悠悠醒转。

    躺在床上愣了会儿神 ,杨清文才想起这是何处。

    这是大盛朝,灵芝县里的杨家。

    杨清文的眼神渐渐凝实,把自己收拾了一通后,踏出房门走到院中,顿时被寒风吹得一激灵。

    “嬷嬷,怎么不在屋里舂?外头风大,当心受了寒。”

    杨清文走出来,看见嬷嬷旁边还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杨清婉,此刻她满眼好奇地盯着嬷嬷手里的动作,居然连杨清文的到来都不曾发觉。

    “外面光线好,再说了,我哪里就那么金贵,一点儿风就受寒?”

    嬷嬷笑呵呵继续舂麦,慈爱地对杨清婉道:“四姐儿,你快进屋里去吧,你年纪小,小孩子家家可容易吹风着凉哩!”

    小女孩却不肯听话,圆溜溜的眼睛只跟着那石杵动,嘴上也缠磨起来:“嬷嬷,我已经看会了,你就让我试试嘛!”

    光是说还不够,小女孩抱住嬷嬷的胳膊,扭股儿糖一样扭来扭去:“嬷嬷,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嘛!”

    杨清文看得噗嗤一声乐出来,平日里看这小女孩总一副小大人模样,想不到居然还有为了舂麦做出这副缠人精之态的时候。

    听见笑声,小女孩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直起身子,低着头,悄咪咪用眼角去瞥杨清文。

    少女身量纤细,哪怕又给自己裹了厚厚一层衣服,看着也仍旧单薄。

    偏偏她面色一肃的时候,这一院子的人,没一个不怕她的。

    小女孩自然也是一样。

    见姐姐走来,小女孩更加紧张,两只手都搅在一起,期期艾艾地望着杨清文:“二姐,我……”

    杨清文却掠过惴惴不安的小女孩,对嬷嬷笑道:“既然她想试试,嬷嬷让她试试罢,横竖我们都在这儿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太好了,谢谢二姐!”

    小女孩欢呼一声,立即去接嬷嬷手里的石杵,连小主子都应允了,嬷嬷就是心里不认可,也无可奈何地放开手,让小女孩拿到了石杵。

    这实心的石杵一入手,小女孩就觉得手里一沉,好在她反应够快,两手并用,这才让石杵不至于立即脱手,嬷嬷也同样不错眼睛地盯着,两手扶住石舂,紧张兮兮叮嘱:“小心些,千万别把自己的手砸着!”

    杨清婉虽然小,但却是个不服输的个性,她咬着牙,使劲用两手握着石舂,努力举起又用力捶下去:“嬷嬷可别小瞧我了,我才不会弄伤自己呢!”

    杨清文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女孩的举动,出声提醒:“量力而行,可别为了一时意气,弄的自己好一阵都恢复不过来。”

    她可是体会过,舂完一阵那小臂酸痛的滋味,并不想要叫着小女孩也体会一次。

    可杨清婉却以为是二姐轻视她,哼了一声:“二姐可别小瞧人!我力气大着呢!”

    说完,小女孩不肯服输,“当当当”用力砸起来。

    可就算是用尽了力气,杨清婉也就是个孩子,不一会儿就已经累出了满头大汗,两只手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去,杨清文瞧着她像是已经抬不起手来,开口制止:“说好了是试试,现如今已经让你尝试过,可以了。”

    杨清婉咬了咬唇,小女孩依旧是不服气,可手臂的酸痛感让她说不出嘴硬的话。

    嬷嬷见状,赶紧把石杵从小女孩手里接过去,嘴里还不住念叨:“我说四姐儿,这就不是你做得来的!”

    小女孩气鼓鼓地嘟起嘴:“那是我还小,等我再大一点儿,我就比嬷嬷还做得好了!”

    “这才多大,就这么不服输。”

    杨清文觉得好笑,把小女孩的手臂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果然,先前还嘴硬的小女孩痛得哎呀一声叫起来,五官都挤到一块儿,看着又可怜又滑稽。

    杨清文手里的力道稍稍轻了一些,却依旧没放开她的手臂:“这是肌肉消耗过度,需要好好揉揉,不然明早起来更难受。”

    小女孩的手臂本就酸痛,被这么一揉捏,剩下的就只有痛了,痛得杨清婉眼泪汪汪,偏这是她自己求来的,还怪不得任何人,只得包着一包眼泪一声不吭。

    这时候小胖墩也揉着眼睛走出来,本来还不清醒的他在看到杨清婉的表情后,一下子就乐清醒了,甚至还小跑几步,凑到跟前来看热闹:“一大早就哭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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