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黧木棺材

    程离终于忍不住,如同被抽丝一般泄尽力气一般倒塌在地上,左眼流下一行热泪,滚烫的泪水滑过那一颗红痣,高庭煜突然生出了想为她拭去泪水的冲动。

    她躺在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终于忍不住似的,放声低低哭了起来。

    她于幻境之中,似乎窥探到一丝过往的裂痕。

    高庭煜咳嗽了两声,说了几声俏皮话,一把抽开乘黄交到程离手上,完全像是不知道疼似的,鲜血顺着剑身流淌,空气中带着丝丝铁锈味。

    “怎么还哭了呢?终于醒过来了。剑还你,我被捅了都没哭呢,是不是做噩梦了?”

    “哎呀那个鬼就是那样的,给你搞点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轻轻拍着程离的背安抚她。

    高庭煜不由得想,是不是刚刚装得太过把她吓到了,看来她不吃这一套。本来想着是顺势躺在她怀里,但是结果却是大相庭径。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程离兴许是发觉这样实在是有失仪态,自己将泪擦净,垂头看了看自己的乘黄,站起来道:“对不起,误伤了你。没事吧?”

    高庭煜挥挥手,不碍事,早就愈合了。

    程离又露出探究的神色,他心想糟了说多了。哪有剑伤愈合的那么快?只能摸摸鼻子又补了句:捅得不深。

    他顺势转移话题,严肃道:“终于将你唤醒了,”

    “你看那边的白朝,我扇了他好几个巴掌,还在那里贱兮兮地笑着。”

    程离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发现白朝躺在地上,抿着嘴唇微笑,脸上泛起酡红两片,程离过去摇摇他,仍旧是不醒。

    高庭煜道:“我醒来后把那墓鬼抓住狠狠打一顿,但是她并非实体,不久便消散不知道何处去了。”要不是他本来就不是人,七窍全开,气走八方,易进易出故而不受外界瘴气干扰,也不知道还要在幻境里面沉溺多久。

    “她应当是跑到主墓室去了。”程离探了探白朝的颈脉,双手结降魔印,喉头又涌出一口腥甜来:“所幸你醒来的及时将墓鬼驱走,我已为他布下降魔印,再等一等估计就能完全恢复神志了。”

    程离立起来,这才有机会看清这里应当是仿照嵬民阿若的生前居所造的墓室。

    屏风,木椅,绮罗,帐幔,早已经在百年之中断断续续消逝,她死后的一切,就算仿照的再相近,也如同她的国家一般早已在历史之中接近消亡。

    程离转过身盘腿而坐,丹田涌动着金黄色的气流,她盘好的发髻已然凌乱,细长的发丝随着波流微微飘动,整个人融合在淡色光波之中,一炷香的时辰后她才站起来,从袖口中截下一段丝带将黑发系成一道马尾。

    片刻后,白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嘟囔几句,揉了揉眼睛,仿佛才从梦中醒来:“这是哪里?”

    “这里是,”

    “阴曹地府。”高庭煜凑过去阴测测道,他离白朝面门只有两指距离。

    白朝恍神一愣,立刻嗷嗷大叫,跳起来躲在程离背后。

    她转过身安抚他,道:“我们刚刚都入了墓鬼的幻境之中。幸好高庭煜醒得早,否则也许我们都要葬身其中。”

    “大家都醒得早,就属你中邪最深。”

    “原来是……幻境啊……”白朝嘀咕道。

    “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左脸有些痛啊?”他捂着脸显得有些迷茫。

    高庭煜在旁边耐心解释:“我当时醒来,就看见你在一个劲的给自己扇巴掌,你是不是在梦里做了些什么亏心事?”

    白朝垂下脑袋,嗫嚅道:“我成亲娶媳妇,怎么叫亏心事呢……”

    “你不是道士吗?出家人还能成亲啊?你说你是不是道心不稳?”

    白朝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梦里我不是孤儿,也不是道士。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男子,二十弱冠,同恋人结亲,与她一同在小镇里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怎么算道心不稳呢?”他嗓音如同蚊子音一般小。

    程离径直向前走去,越过那干涸的水池,来到池中央,他们一进来看见的流水瀑布,不过只是幻觉罢了。

    她望向那面铜镜,里面映照出一个虚黄的人影,继而往前几步坐下来,拾起石桌之上的梳子,一点一点对着镜子梳妆。

    白朝道:“她这不会是邪气未散……”

    高庭煜并不接话,步步走到程离背后,固执地立着,中的邪像是比程离深。

    “……”程离顿了顿,偏头道,“你挡到我视野了。”

    “这墓室以阿若公主生前的样子仿照,我们一进来之时,就看见这墓鬼坐于其上梳妆,墓鬼最善于模仿。整座山山气并不稳,或许,这里还有别的空间。”

    “也许只有墓主人,才知道哪里有路罢。”

    “气走八门,哪一面才是生门呢?”程离转头望向四周,着偌大的穹顶竟是以琉璃打造,模模糊糊照映着室中三人,只能依稀辨认移动的黑影,并不清晰。

    列周依次悬挂壁灯,这灯深海鲛油为引,百年不灭,但是比起这偌大的墓室来说,光亮确实是显得微弱。

    “铜镜之影,意味着至阴,也是去往阴界的通道……阿若公主,要从哪个地方走来呢?”

    穹顶无光,又怎么能让镜子反光呢?

    程离站起来抬头看向那穹顶的最高处,那一处并无凹陷,而是一个圆盘!她飞身而上,踩着琉璃到达最高处,轻轻一按,琉璃瓦处镜像翻转,背面出现一格格镶嵌其中的夜明珠!

    与他们刚进入的时候一样,整座墓室一瞬间恍若白昼!

    所有的光芒在一时之间汇聚于铜镜之中,铜镜反射出一道墙裂的光芒,对着墓室的一道侧门。

    只听轰隆一声,那石门竟然缓缓移动,露出了一条完整的甬道来!四面八方汇聚的光芒被铜镜反射,与四周的朦胧黑暗相对比,那一路更显得明亮,简直是两个世界。

    白朝痴痴道:“成仙走上的路都莫过于此吧……”

    程离道:“你们且小心跟上。”

    ……

    一阵血腥味传来,高庭煜不咸不淡的道:“有死人,生气才尽。”

    程离偏头侧看高庭煜一眼,快步向前跑去。

    一个头裹白巾的夏羌青年男子倒躺在甬道的转角处,他微微睁着眼,露出那独特的金黄色眸子,不过他只睁着一只眼,因为另外半张脸已经被啃咬殆尽,眼眶不停冒着血,那半张脸只留下裸露的牙床和淬血的面骨。

    “他脸上抹着什么?怎么这么惨白?”白朝捂着鼻子。

    程离捻了捻放在鼻尖嗅闻:“是隔气的礞硝。”礞硝无气,用来混杂阴阳。死人用来遮掩尸气,活人用来遮掩阳气,常有盗墓贼为了不惊扰墓中邪祟而涂抹在身。

    “没死多久。谁吃了他呢?”

    “会不会就是那个旱魃?”

    高庭煜道:“生人进墓,不死也难。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他蹲下摆弄了一下那男子的头颅,两个人挨着十分近,察觉到程离的视线,他笑笑,打趣道:“我不吃他,只是……他背后也有伤。”

    他一挥手将那人拨开,男子失去了支撑侧躺在地上,露出白骨累累的脊背,另外半侧身子血肉模糊,只能看见翻起的皮肉,像是刚宰杀的羊。

    “牙口不像是一张嘴巴咬的。”他抱着双臂幸灾乐祸笑道,“小道士你怕不怕?”

    他看着呆子一样的白朝,又在那边装可怜和程离讲:“道长,我好怕,你一定要保护我哦。”

    程离握紧了剑柄,嘱咐二人小心,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甬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众人屏气凝神,随着甬道指引,难辨时间。

    高庭煜系在腰间的珠子掉落在地,但是还没来得及弯腰去捡,就已经骨碌碌滚向远处。

    他道:“这路并非平的。虽然倾斜的角度不高。”否则这珠子不会停不下。

    “叮咚。”珠子不知道在哪里碰撞了东西停了下来。

    “就快到了。”

    尽头处的墓室并没有刚才的宽大,但是一个半人高的漆黑棺椁立在此地,像黑洞一般几乎要隐没在昏暗之中。随着程离往前走,火折子摇晃之间能看见堆满一屋的金银财宝,罗织绸缎。

    那棺椁通体漆黑,高庭煜皱眉厌恶的看了一眼,虽然感到好奇,却并不敢上前。蹊跷的是,那棺椁周身的封印,竟然也是白符黑砂!

    程离心紧紧悬着,为什么连此处也有这符咒……到底和程三问有什么关系?

    “这是黧木。生于蜀地至阳之地,百年成材,千金难买。”程离走上前,将火折子挨近,这棺椁用料极好,细腻平滑,若不是因为其黑中带黄,程离几乎要分不清了。

    “怎么会是黧木?黧木哪里还敢用来做棺材。人魂本阴,滞于黧木之中,亦如同日日受火海煎熬。”白朝恍惚道,“可若是……这用来养尸体,就说得通了。日夜受黧木纯阳之气灼烧,怨气怎能不大?”

    “有邪魔外道炼尸,取枉死之人,以秘术加持,置于纯阳之地,以成无坚不摧……旱魃……”

    高庭煜道:“旱魃不是百日之内死后尸身不腐,坟冢吸水所致么,何故要这么麻烦炼尸?”

    白朝摇摇头:“那只是民间的谣传罢了。虽然有道行深的邪祟能呼风唤雨,但是风雨可是天地二气阴阳相生的结合,区区一个百日死的尸,怎么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呢?那只不过是普通的养尸地出的湿尸罢了。”

    “为什么要让阿若公主成为旱魃呢?这又有什么好处?”凡此种种,仿若覆盖上了一层阴翳。

    他继续道:“你看这符咒,我不曾见过有正道法家以黑砂为绘!”

    高庭煜瞥了一眼程离,道:“你可知道这白符黑砂,天底下只有国师才擅这一法门……”

    仿佛一切都蒙上了迷雾。

    “说得不错。”三个人影从黑暗之中走出,一位披着黑袍的老者率先开口直视程离,她握紧剑柄,怪不得刚刚没有感受到,原来是他们身上也一定擦上了闭气的礞硝!

    他们腰间系着镜渚阁的白玉云玄纹的令牌,袍子的边缘一银两蓝,竟然有银线来到此处!

    “镜渚阁受国师所托正在办案,请三位回避。”

    高庭煜道:“国师竟然,还养了你们这些人?她的俸禄能有这么多?”

    “镜渚阁为国师办事,也自然是受皇家供养,不受他人俸禄。此事与大靖有关,还请三位,速速离去罢!”为首的银线佝偻着身子,面庞隐没在黑袍之中,他的声音虽然苍老,但却十分劲道。

    程离道:“三位长老,不知所为何事?”

    “我们奉命来逮捕此地作乱邪祟,其他的事宜,不方便透露。”

    蓝线讥讽:“宵小之辈,此事也是你配过问的?”

    高庭煜站在程离身后,望向那蓝线修士,正好与那银线修士对上视线,他开口幽幽道:“吃过人的嘴,也不知道擦擦,都闻到味儿了。”

    “岂敢放肆!”

    那蓝线修士手腕一翻,一道寒光便已然闪现在众人眼前,他速度极快,手法巧妙,程离来不及躲闪,只能硬抗。

    “哼,倒不是群酒囊饭袋。”他冷笑一声,御剑而动,七条淡蓝色的剑影便从他身后飞来。镜渚阁集百家仙门修行技法,这蓝线便是个剑修!

    “被我说中了,想要杀人灭口了吧?”高庭煜火上浇油道。

    程离在前面捏了一个剑诀,八门罡印便从她脚下开始散发,但是她将将恢复了六成的力气,实在是难以抵御这近乎狂暴的攻击。

    一道剑气划破程离左颊,留下一小行血色来,她的神色越发莫测起来。

    他用力捏住剑柄,但是法器却将他裸露出来的手灼伤,燎起一道血泡。

    白朝抬手自空中画符:“起!”

    一道白色的光影随着他的手而动,连起一串符咒,他话音刚落,一道小旋风便裹挟着风沙袭来,偷袭的突然,那蓝线修士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掀起黑袍那帽子。

    一道道紫黑色的斑纹爬上他的面庞,他的左眼已然变得浑浊起来,整张人脸显得苍白而诡异,脖颈处有点点猩红的血斑,是中了尸毒之人才会有的状态!仔细观察能看见他脸上擦拭着一层白色的礞硝,但是由于肌肤实在是尸化太严重,所以根本遮掩不住!

    所以这才是,当初程离感应到阴气的原因!

    可他们本该是镜渚阁的修士!

    蓝线修士愣了一下,突然嗬嗬笑起来,他露出牙齿,上面斑驳着血迹,整个人癫狂无比:

    “你们,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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