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魏子初听到母妃说秦湘不愿的时候,只觉得好笑。他的指尖堪堪要碰上风中那朵瑟瑟的粉嫩桃花,只是最终还是停下了。

    桃树枝繁叶茂,巍然挺立在庭院中央。和风吹过,地上全是粉嫩的花瓣,和大雨打湿后松软的泥土作伴,艳丽异常。

    “她说她不愿意么?”魏子初淡淡地道,不由自主想起秦湘每次见他都瑟瑟发抖的模样。

    又想起昨夜,她受惊时颤颤巍巍的那句表哥;她仰头时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就如这娇嫩的花枝一样,仿佛他伸手就可以掐下。

    魏子初忽然觉得有些闷热。他耳边似乎又传来了秦湘那句酥麻的表哥,他低眉凝视着零落到地里却依旧靡丽的花瓣,嗓音便哑了下去。

    “那就先别逼她了。”

    此时的他已经是一身白袍,锦缎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段,兼之又生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不知情的人看了去也只当是文弱公子,是决计不会把他同昨夜里那个染血归来的人联系到一次。

    然而人前的魏子初也应是这样——陌上君子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哪怕在军营里,弄成昨日那样的狼狈也是少见。

    可偏偏他这样的杀神模样却让秦湘见了两次,第一次便是在处理刺客的时候,秦湘兴冲冲的跑来见他,结果就正好撞上了他扭断刺客的脖子。自此之后,秦湘待他便疏远了许多,两人偶然路上时,小姑娘也是浑身发抖。

    魏子初还记得那日小姑娘穿着是一身白裙子,却被染上了那么一滴蹦出来的血,就像是雪上的红梅,开得艳丽而刺目。

    她面上的僵住笑意是那么的活泼轻柔,转瞬就被一丝微不可见的慌乱取代。而魏子初,此后每每见她,也再没见过那抹轻和的笑。

    事后他无数次恼恨,早知她要来,他就晚些再把刺客料理了,也不至于让她如今每每碰到他都跟兔子一样,急着溜走。

    他看着是又气又好笑,简直恨不得把那丫头提溜回来,狠狠欺负一顿。

    第二次便是昨日,虎旗军出了探子,还被放到了他附近,刀光剑影间,险些要了他的命。魏子初最后一身玄色的衣服都因那日杀红了眼,染上了洗不净的血迹。

    回京的一路,血水和黏湿的空气搅混在一起,马蹄急促。

    可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回去,他不知道为何,他一想到秦湘这两个字,就觉得心里有猫在抓痒一样,是瘙痒难耐的撕扯感。

    很难形容魏子初当时的心情,他拼着一口气回了府后,拒绝了要为他及时行医的神医,去了秦湘的闺房,枯枯做了半日,看到她的一刻,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他看着她——

    看着她原本顺滑的长发因为潮湿的空气也变得黏腻。

    看着她的弯弯细眉,也看着她的婀娜多姿的腰身。

    在致命伤刺入他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想起了他养在深闺的表妹。如同颤颤巍巍的花苞一样的表妹,可不日就要绽放出千娇百媚光彩的表妹。

    若是他不能回去…那谁要将她枝头折下?

    若他不能回去…那来日她凤冠披霞是和谁共饮交杯酒?

    魏子初不敢细想,于是哪怕只有一口气,他也吊了回来。

    等神医来为他医治的时候都啧啧称奇,直说若那刀再偏上一分,现在估计亲王府连棺材都给他备好了。

    “我听人说你昨日冒着血就去了湘儿的闺房,”大秦氏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家儿子,“你这不是存心吓湘儿吗?”

    “她一个娇娇女,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就算你平日里衣冠整洁如现在,你擅自进人家卧室,你想过她的名声吗?”

    “你知道湘儿今日是怎么拒绝我的吗?”大秦氏又叹了口气,“她说你讨厌着她呢!”

    “儿啊,我原以为是湘儿平日里没往这方面想,所以看不出你对她的想法。但为娘自己想了想,若我是在湘儿那个位置,看到的是这样的你,估计我也是瑟瑟发抖不敢接近半步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哄湘儿。”

    大秦氏硬气道,“你若是哄不回她,我也不会逼她嫁你,顶多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她若还是不愿意——”

    “母妃就亲自在京都其他儿郎里为湘儿挑个合适的公子哥。”

    哄秦湘?

    魏子初不吭声了。他侧过头去,从他这个角度,除了能看见回折的走廊,嫣然的桃树,似乎还能看见斐珠阁,藏在一片红瓦绿树的里堪堪冒出了个屋檐。

    “再说吧。”

    ——

    秦湘自大秦氏走后就坐了起来,准备梳妆。她唤了翠微两声,这丫鬟才情不愿的耷拉着脸进了屋子,手里举着秦湘洗漱用的铜盆。

    铜盆上面画着蝴蝶扑花的图案,看起来精致又秀美。秦湘将手放上去,然而不过顷刻就拿了出来,昨日已被踩的红皮一沾热水又是通红了起来,本就细皮嫩肉如今险些烫出了包。

    秦湘看着那盆水,半响没说话。

    她忽的抬起头,那双雾蒙蒙的水眸此时盯着翠微冷冰冰的瞧。

    “你要是真厌我,那便同我说声,我把你送回姑母身边。”

    翠微不敢说话,但是面上却终于露出一分得意。她是特意挑了没兑好的热水给秦湘洗脸,本以为能一下烫她个秃噜皮,结果秦湘倒是好命,先拿手沾了沾水。

    秦湘捕捉到翠微眼里那分快意,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几日之前,她也真心拿这个丫鬟当自己人,然后自从那日看了那本子书后,再来看这个丫鬟,却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然而此时真让她去和姑母告个丫鬟的状,她一时也是做不出来的。

    她忽的有些疲惫了,等了片刻水凉了后,细细洗了脸后又擦了手,接着便冷声叫翠微端了下去。

    那双细白绵软的手,此时通红了一片却还没消掉。秦湘抖着手开始对着铜镜梳妆。铜镜泛黄,人影模糊看不得清,然而只有一二分神貌,也足以看出这惊世风华。

    这样妖异的美,在那本预言书里,只有一个人能和她相提并论。

    那便是李千斛。

    若说秦湘的美是弱不经风瑟瑟发抖,让人多看一眼便要怜惜,细腰宛若柳枝一握就断,人如柳絮,气息大了些便怕吹跑——这样可怜兮兮的美,那么李千斛的美,就是真跟妖精一样,勾人夺魄的,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的夺目。

    哪怕是秦湘,看多了李千斛都要面红耳赤。

    更何况那些男郎呢?

    然而京都里不知为何,一直有个说法流传,说李千斛其实不是公主而是个皇子。

    秦湘听到了这样的无稽之谈总要弃之以鼻,若美成那样的李千斛都不是女子,那什么样的人才能不被怀疑成男子?但她心知这个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李千斛的身量极高,甚至比寻常男子都要高那么些许。

    昨日里见到的男装李千斛,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可恶,但扪心自问,秦湘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和个男子一样的压迫感。

    而那张妖美的脸,换了男装后,也没有想象之中的违和,只剩下了雌雄莫辨的美色。

    若不是那本书里,写李千斛是女主,最后还和魏子初在一起了,秦湘也要猜起李千斛的性别了。

    此时已近正午,滚烫的日头晒着昨日残余的雨意,一切风吹草动似乎都消减了,连枝上的雀儿也懒怠地罢工了。

    就在这样的一片寂静里,秦湘听到一阵喧闹。

    “秦湘,秦湘,你给本公主出来!”

    那一脚踹开斐珠阁院门的正是飞扬跋扈的李千斛。她还是穿着男装,但已然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袍子,上面的花纹复杂又好看,还绣了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秦湘并不明白。

    她和李千斛素日里无冤无仇,最多两人中间再夹上一个魏子初。但就是这样的关系,为何李千斛自从知道亲王府有她这么一个表小姐后,就隔三差五的过来找她麻烦?

    她找秦湘的次数,远比秦湘见她去找魏子初的次数多了几倍。

    “你这屋子怎么和你一样霉运,呆久了我怕是头上都要长草毛!”

    李千斛大摇大摆的进了斐珠阁,嫌弃的捏起秦湘放在桌子上的兔子样式的灯笼,接着又毫不见外的为自己倒了杯茶。

    秦湘垂眸,没吭声。

    木板被李千斛的脚踩的咯吱咯吱的响,秦湘听着这响声,一时间顿觉自己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又来做什么?”

    她听见自己这样问道。那些往日被藏起来的不耐烦此刻终于憋到了极点,几乎要爆发性的骂出来。

    李千斛听到这话,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那张扬而危险的眉眼几乎是一瞬就立了起来。

    秦湘顿觉被蛇盯住一般,心里突突地有了不好的念头。就见李千斛直直把茶碗带着茶水摔倒了地上,茶碗碎成了几瓣,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肆意流淌,浸湿了年久失修的木板。他却尤嫌不够,手又伸向桌子上其他的摆件。

    “李千斛,你发什么疯病!”秦湘显然是气急了,此刻她俨然忘了李千斛的千金之躯,伸着手就要去拦她。

    然而她忽略了地上的瓷碗碎片,脚步慌乱中眼看着就要踩上去,等秦湘注意到放要停脚的时候已然是来不及,眼看着瓷片就要割破鞋底刺痛肌肤,她却忽然被人拉住。

    说是拉也不恰当,李千斛撤着她的手,她竟直直的跌进对方的怀里。秦湘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和李千斛浓艳的长相不同,这香气淡淡的,宛若水中莲花一般出尘。

    她怔怔地看着李千斛,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怎么会拉住她。

    而更骇人的是,她看见李千斛那白皙的耳垂骤然变红,艳丽的眉眼似乎开始有意无意的勾人夺魄。

    “我没发疯病。”

    李千斛低声道,“秦湘,谁叫你敢对我不耐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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