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氏笑了下，看向秦湘的目光里带点小孩子不懂事的宠溺。
大秦氏：“这个人你如何选的了？”
“咱们家初儿娶了圣上公主就已经够了，再多一个便是过满则溢了。”
“更别提李千丞和李千斛乃是一母同胞。”
大秦氏看了眼秦湘的脸色后，又说，“即便你能嫁，那又如何确定能将正妃之位收入囊中。”
秦湘便不吭声了。
大秦氏又同她说，过几日让她出个府，去一些打首饰的地方或店里买上些合身的。
“以预备过个月的宫宴。”
秦湘知道下个月有场宫宴，但以前从来和自己沾不上什么关系。
魏亲王府除了她这个表小姐外，还有两个侧妃生的小姐。每年大秦氏都会带她们去参加宫宴，也应该是带她们去参加宫宴。
秦湘咬了咬唇，终是开口问道：“姑母，这次为何是带我？”
她有些怕自己抢了旁人的名额。
大秦氏摸了摸她的头，只是说：“你二姐姐要避一避风头，省得被人盯上了。正好这次我就带着你和三姑娘去。”
“提前准备好才艺什么的，别到时候轮到你没什么准备。”
宫宴说着是宫宴，却有些像古代女子竞相出头的地方，酒过三巡后，各家就会献上准备多时的节目。
很多名冠京都的才女，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头的。
秦湘没参加过这个，书里的秦湘直到被赶出府，也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
难道只要不对魏子初怀有什么别的感情，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么，秦湘惴惴不安地想。
不知为何，她心却有些发慌。
好像这几日的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一触即破。
桌子上的琉璃灯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摔碎在地上，翠片冷然的发光。
——
“二小姐，王妃派人来传话说让您歇段时日，好好养病，宫宴便不用准备了。”
魏韵皱起眉头，将刚刚插上头的金钗子又拔了下来，狠狠摔到地上。
“是不是她那个好侄女要去，所以她把我的名额往下剥了？”
接着她又拉过传话的婢女的手——上面有些还新鲜的红印。
魏韵抄起妆奁上的尖针就往婢女的手上一下有一下地扎。
“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骂道，却是在指桑骂槐。
婢女因为吃痛，眼眸中迅速含起一泡水泪，可另一只手却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吭出一声。
“三皇子明明属意于我，要来娶我，她却给我推三阻四地拦着、现在更是过分了，见不得我好一样，明明我没生病，却不让我去参加宫宴！”
“她就是记恨我娘得了父亲宠爱，所以报复在我身上了，老女人！”
一张娇美的容颜因为怒火而显得扭曲。
魏亲王府的二小姐，魏韵，母是侧妃周氏。
魏韵善诗书，在京都素日里有贤名，前些日子里颇受三皇子推崇，甚至请旨求娶魏韵，不过最后折子被打了回去。
但魏韵心里，却是有别个想法。
她看够了母亲只能畏畏缩缩地做个出不了门的侧妃，她也艳羡到有些眼红大秦氏在府里地位。
而若是她嫁于了三皇子，以正妃之位。再游说魏亲王，支持三皇子当储君，那么将来，她会远比大秦氏还要风光百倍。
所以她私下里，与三皇子的往来，仍是书信不断。
更何况便是没有这些，魏韵想到三皇子清俊的容颜，一时也有些脸红心跳。
不同与其他的皇家子嗣的丹凤眸，她属意的三皇子是一双多情眷顾的桃花眼。
于是她命丫鬟拿纸笔来，以极其哀婉悱恻的腔调，为三皇子写了封相思书，最后又写——“韵儿虽然心已经在殿下身上了，只是一日不见，相思难舒。盼愿来日宫宴上，袅袅婷婷中，殿下还能记得韵儿。”
她在信中以退为进，讲了自己虽然把名额让给了秦湘，但是却是心甘情愿，只是见不了三殿下，觉得相思难耐。
又写如果有机会，还希望三皇子能为她争取一个名额才好。
魏韵：“秦湘这几日不是很风光吗？抢了我的名额，也要她有福享才是。”
那丫鬟颤颤巍巍地，听见她的主子如此说到。
——
秦湘这次是一个人乘着马轿出去的，丫鬟也只带了一个杏儿。
日头稍盛，而马轿里还有些阴凉。
她挑开帘子，如玉般的眸微微向外张望。
却在看到一身玄衣策马扬鞭的少年时，微微惊呼出声，“表哥？”
她声音极其微弱，哪怕连前面坐着的马夫也并未听清。
可是策马的少年郎闻声却停住了马蹄。
他微微回头，日光在他的侧颜上留下好看的光斑。
秦湘听见魏子初说，“好巧。”
他声音清清凉凉的，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秦湘有些许的尴尬，其实她没料到魏子初真的会听见，甚至还特意为她这声表哥停了下来。
秦湘：“表哥要去哪里啊？”
她又开始没话找话了。
魏子初：“红粉阁。”
红粉阁？
满京都最大的胭脂铺子？秦湘一时只觉得自己没听清魏子初在说什么。
“红粉阁？”她又重复了一遍。
魏子初没再回她，只是背挺的笔直，坐在马上又往前走了几步。
耳根却通红。
然而走到交叉路口时，百姓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条通向红粉阁，另一条路便通向秦湘要去的美饰坊。
她撩起帘子，本以为魏子初应已骑马走了。
两人的目光却在空中相交。
空中弥漫着初春的润湿与燥气，秦湘一惊，又把帘子放了下来。
隐约间，她似乎疑心自己看见魏子初笑了。
魏子初的笑不和旁人一样，而是极其隐晦的，似乎只有嘴角微微向上抿了一道。
等到了美饰坊，秦湘由丫鬟搀着下轿子的时候，满头青丝往旁便一瞧，才发现魏子初不知何时也下了翻羽马，一只手牵着缰绳立在她身后。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轻轻点了下头，“我护送你。”
又把缰绳给了旁边的马夫。
秦湘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着他，可看了几眼魏子初的脸色，清白白的吓人，她又不敢忤逆他。
只好说：“多谢表哥了。”
美饰坊，是时下京都里，最受欢迎的首饰铺子之一。传说老板娘是宫里的妃嫔娘娘，所以开在这寸土寸金的街上，也没几个人敢来寻麻烦。
秦湘往往只逛的起一楼，然而这次大秦氏给她批的经费却足够她去最好的一层。
虽是如此，她穿着绣鞋踏进红漆装点的木梯上时，还是有些许未曾察觉的局促与紧张。
三楼比之一二楼，人更少，也更空旷。
处处都是些名贵的摆件，珍奇的古玩，彰显着背后掌柜的雄厚财力。
可即便人少了，秦湘一上去，却还是收足了视线。
或者说，这些贵女们和陪贵女们采买的人，并不是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放在她身后的那个男子身上。
魏子初！
“世子爷！”只听一官家小姐情不自禁地快走几步，走到了两人身前。
“世子爷也来买东西么？是给谁买的，这位难道就是秦小姐吗？”
秦湘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对方最后还能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官家小姐原来正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成灵烟，那日公主府上的宴会，她也在场，因此对于秦湘，却还有几分印象。
见秦湘面上浮现起略微有些羞涩的笑，成灵烟立刻有些自来熟地握住秦湘的手，攀谈了起来，只是每隔几句话就要提一嘴魏子初。
醉翁之意不在酒。
偏生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不过成灵烟和她娘尚书夫人一样，最是不会让场面冷下去的主儿，见秦湘对这三楼似乎还多有不了解的地方，就自告奋勇地领着人去看。
一边给秦湘介绍一边留神背后的脚步声。
她朝思夜想多日的魏世子，皎如明月的魏子初，此时就站在成灵烟的背后走，仿佛梦中。
“这是凤头钗，不过是店里的镇店之宝，是不买的。”
秦湘看着成灵烟最后指给她的钗子。
钗子做工精细，凤头处更是栩栩如生，细碎的红宝石被打造成羽毛的模样，一点点地镶嵌在钗子上，顶头处的凤冠还装点了颗价值百两的东海明珠。
“好漂亮。”
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魏子初的左耳微微晃动了下，就像是挂在墙上的坠饰一般前后摇动。
成灵烟看了眼秦湘的神色后，又带着笑说，“虽然这钗子不买的，但有人传言，等宫宴那日，这钗子是男郎们比试赢得的头彩。”
秦湘：“为什么是男子比试赢得的头彩？”
成灵烟看着她一副呆样，有些无奈道，“自然该是男子，谁若是有心仪的女郎，又或是家里有个姊姊妹妹的，赢了这个带回去，别提多风光了。”
“往年也是这个规矩，我还记得去年，好像就是魏世子赢了投壶和骑射。”
成灵烟那略带揶揄的目光看了眼魏子初，隐约还有些紧张的少女情怀在眼底作祟。
“就是不知道，世子爷把那头筹得了的香炉鼎给了谁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