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谢恒殊坐在廊下的黄花梨木圈椅上,百无聊赖地抛着一把匕首玩,拇指推开镶着红宝的刀鞘,反手在火光下试了试挥斩的角度。

    两边站着的侍卫高举火把,神色肃穆,不远处的庭院中一个被捆起来的女人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郡王殿下,别装了,你根本不可能杀我。”

    她四肢被紧紧地缚在木桩上,却丝毫不见惊惶,舌尖慢慢舔过唇齿,神情如蛇吐信一般妖异诡艳:“你早晚会知道裙下臣的销魂之处,到那时……”

    银光一闪,出鞘的匕首划破风声,一根细长的手指随即滚落到地,女人不可置信地痛叫出声,断指处鲜血潺潺而下。

    “你……”

    剧痛之下她再难维持气定神闲的模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郡王是不信我的话吗?”

    谢恒殊抛开匕首,又举起一把大羽弓,虚虚向前瞄准:“我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是谁指使你的?”

    女人头发散乱,她舔开唇边的一缕发丝:“郡王怎么如此不解风情?与我谈风月,总问别人干什么?”

    谢恒殊略歪了下头,抬手示意侍卫递上羽箭,黑衣侍卫身形一动,握着箭袋迟迟没有动作:“郡王,最好还是留她一命。”

    指尖不耐烦地轻点了两下空气,黑衣侍卫最终还是递出了一支通身漆黑的箭,谢恒殊弯弓搭箭的姿势很熟练,弓弦绷紧的瞬间,唇角也随之翘起一个懒洋洋的弧度。

    女人脸色愈发苍白:“你不能杀我,杀了我没有人能帮你解裙下臣的蛊,你会被蛊虫折磨致死!”

    谢恒殊脸上没有惊起一丝波澜,笑容慢慢牵平,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样死物,箭矢应声射出,彻底将她的威胁堵进喉咙。

    女人身上添了一个血洞,两只眼睛因为惊恐仍瞪视着前方,穿道袍的年轻男人抱着一摞书冲过来,指着女人半晌没说出去一句话来:“你你你……疯,疯……”

    黑衣侍卫往前迈了一大步,打断他的话:“薛衡!你查出来什么东西没有?”

    薛衡气得想要发疯:“查查查个屁!这么快就把人给弄死,我还怎么找解蛊的法子?你们你们!都不能劝劝他吗?两只虫同生共死,等她的血流干了你们郡王马上就没命了!”

    刚刚被告知死期将近的谢恒殊将弓箭抛到侍卫怀里:“备水,沐浴。”

    薛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提着袍角狂奔至女人面前。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尸体还热乎着,薛衡皱眉盯着那支没入女人喉间的黑箭,抬手去拔,黑衣侍卫紧随其后,被血溅了一脸。

    黑衣侍卫神色紧张:“有没有什么办法,郡王绝对不能出事。”

    薛衡半边身子都溅了血,沉着脸道:“放血,血不流干,蛊虫就不会出来。”

    黑衣侍卫皱眉:“你不是说血流干了,蛊虫就死了吗?这只死了,郡王体内的那只也会死。”

    薛衡抹了把面皮,恶狠狠地道:“听我说的做!”

    薛衡忙活了半天,终于将顺着伤口爬出的蛊虫放进了一小瓶心头血中,他摸着瓶口的塞子往屋里走,整个人血糊糊的,比那具放干了血的尸体看上去还要吓人。

    黑衣侍卫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劲儿地追问:“这样就行了?”

    薛衡没好气地一偏头,正看见廊下站了个姑娘,刻薄谢恒殊的话到了嘴边却打了个顿。他呆愣愣地抬头看了看月亮,又低头看了看那姑娘:“完了,曾尧,你们家郡王这回是死定了,神仙都下凡接他来了。”

    黑衣侍卫眉毛都拧到一块儿去了,右手搭在佩刀上呵斥道:“谁?”

    阿菱听到那声惨叫后脑子一片空白,稀里糊涂被老太监带了进来,院子有股浓重的血腥味,她心口直跳,站在树下一动也不敢动。刚刚跑没影的老太监又蹿了出来,气喘吁吁地道:“曾大人,刀下留人!”

    老太监连忙解释了阿菱的来历:“这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把她往哪儿送!”

    曾尧稍稍放下心底的戒备,但想到郡王如今生死未卜,口气很差:“随便找个地方安置,郡王今晚不会见她。”

    “等一等。”

    薛衡忽然喊停,曾尧怒上心头:“姓薛的,现在不是你怜香惜玉的时候!”

    薛衡退后一步,随即转身去找谢恒殊:“非她不可!”

    曾尧知道这人不着调,怎么也放心不下,沉着脸追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到了谢恒殊跟前。梢间的地上铺着地毯,上头落下一连串的血脚印,这让刚沐浴过的谢恒殊心情很差。

    薛衡赶紧举起那只琉璃瓶:“看,蛊虫在这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谢恒殊神色恹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薛衡:“你手快,把那女人给杀了,现在我只有一个办法。”

    谢恒殊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薛衡对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十分不满意,碍于曾尧都快把刀压到自己脖子上了,薛衡才勉为其难地往下说:“这瓶血只能供蛊虫活一个时辰,你需要再找个人,把蛊虫放到她的体内养着。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找出解蛊的法子。”

    谢恒殊声音凉凉的:“两个月,蛊毒会发作多少遍?换个人来挟制我跟那疯女人有什么区别?”

    薛衡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当然有区别,你选个能掌控在手里的,总比被摸不清来路的人要挟要好。”

    曾尧也劝道:“殿下,这厮说的有理,您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险。”

    薛衡眼珠子一转:“刚好,沈老夫人给你送来了一个上佳的人选。”

    谢恒殊反问:“外祖母?送了什么人?”

    曾尧这才反应过来薛衡为什么要擅自将那位江姑娘留下,他拱了拱手:“说是您那天在沈府挑中的姑娘,正在外面侯着。”

    薛衡随口胡诌地道:“我刚刚看过了,她面色红润神完气足,正适合养这只虫子。”

    谢恒殊没想到沈老夫人真把人送过来了,一时无言,等阿菱一步步走到眼前,他才冷笑一声:“薛不移,你耍我呢?”

    薛衡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上他凉丝丝的目光警惕往后一退:“什么意思?这可是你们府里太监领过来的人。”

    阿菱硬着头皮道:“殿下,我就是那个做水姜鸭粥的丫鬟。”

    谢恒殊的眼神直刺向她的脸,语带嘲讽:“你难不成画皮女鬼?”

    阿菱吞咽了一下,诸多细节即便她愿意说,这位殿下也未必愿意听,她心跳得飞快,匆忙解释道:“我以前在脸上涂了东西。”

    琉璃瓶里传来一阵细小而紧绷的声响,薛衡脸色忽变,声音急促:“行了,你们别说那些有的没有的,我看再不换主,这蛊虫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曾尧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殿下!”

    谢恒殊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回:“怎么做?”

    薛衡看了眼阿菱:“割破皮肤,虫子闻到女人血的味道就会自己钻进去。”

    谢恒殊抬手抽出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剑,阿菱瞳孔紧缩,小脸苍白,薛衡忍不住喊停:“割个小口子就行了,你动剑干什么!伤口太大不好愈合。”

    屋里的人都盯着她,阿菱勉强听懂了他们话里的意思,要往她身体里放一只虫,用她的血肉去养这只来历不明的虫子?她惶然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抬头去看执剑的谢恒殊,他居高临下地望过来,或许是在看她,又或许是在看她髻上的那只金钗。

    薛衡轻咳一声,尽量放柔了声音:“姑娘不用怕,这虫不会伤你性命,等过几个月我把它取出来,姑娘就是有功于王府了。”

    这里三个人,竟然没一个会安抚女人的,薛衡硬拗出来的柔和声调怎么听怎么诡异。阿菱渐渐从慌张杂乱的思绪中挣了出来,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她答应或不答应的问题了。

    阿菱神思飞转,抬手拔下一支金钗,钗尖锋利直抵着腕上的皮肤:“等蛊虫取出来的时候,殿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薛衡不嫌事大,绕着她转了半圈:“你就是问他要个王妃的位子也说得过去。”

    曾尧大怒:“薛衡!”

    薛衡耸耸肩,又飞快瞥了眼琉璃瓶里的蛊虫。

    阿菱还没被冲昏头脑,直言道:“我不敢肖想王妃的位置。”

    曾尧心生警惕:“你想提什么要求?”

    阿菱想让谢恒殊帮她查出朱姑姑的死因,然而此事牵扯到尚书府,阿菱留了个心眼,没有贸然开口,谨慎地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但我可以向诸位保证,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有违人伦的事。”

    谢恒殊的目光慢慢落到她的脸上,眼中聚起一丝寥寥的兴味,又转瞬即逝:“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阿菱仰着脸看他,有一丝紧张。

    谢恒殊眸似寒星:“此事过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薛衡咳嗽一声,目光中隐含着谴责,阿菱反而松了口气:“好。”

    阿菱倒也干脆,当即握着金钗在左手手臂内侧划了一下,那只指甲盖大的红色小虫慢慢从琉璃瓶里爬出来,两根细小的触角轻微抖动了一下,小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被划伤的痛意盖过了其他的感觉,阿菱甚至怀疑那只虫子有没有顺着伤口爬进去,薛衡如释重负:“好了,应该没问题了。”

    书房里居然没有一个丫鬟伺候,阿菱拿帕子捂了半天的伤口,吴福全才找出药粉过来给她裹伤。曾尧后知后觉这位江姑娘已经是郡王的女人了,不敢多看,于是板着张脸走出梢间,在外门守着。

    薛衡不避讳,悄声对谢恒殊道:“裙下臣是情蛊,发作起来少不了肌肤之亲,你解了蛊就把人丢开,也太无情了!”

    谢恒殊声音淡淡的:“她到时候会提出一个自己满意的条件。”

    谢恒殊嫌弃地看了眼黏着血脚印的地毯,决定今晚不在书房睡觉,眼睛眨也不眨地从阿菱身边走过。

    薛衡气得牙痒痒:“你最好别后悔。”

    广袖挽到手肘处,黄黄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看上去有些可怖,阿菱低声向吴福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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