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阿古丽泡在温热的池水里,筋骨酥软,血脉通畅,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瓦妮莎和两个婢女站在池水边。

    “你们叫什么名字?”阿古丽问。

    “我叫紫娟。”

    “我叫莺儿。”

    “你们先下去吧。有瓦妮莎陪我就行了。”

    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互相看了看,想起蒙狯在府门口那声大吼,立刻将手里换洗衣物放好,出门去了。

    “瓦妮莎,你也下来吧,咱俩一块洗。”阿古丽朝使女招招手,“可舒服了,这水滑而不腻,像丝绸一样轻软。”

    “还是不要了。”瓦妮莎撇撇嘴,“公主您知道的,我不习惯丝绸的感觉。”

    “你喜欢大火烧出来的水,那种水粗野奔放,是婼朗人喜欢的感觉。”阿古丽雪白的膀子在水里轻轻划拉,就似一条滑腻的白鳗。

    “是的。”瓦妮莎扯掉面巾,露出精致深邃的五官,“这里的一切都太柔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阿古丽嫣然一笑,从水面撷取一朵樱花,捏在手里扪弄起来,“你是说这里是温柔乡,人容易沉醉进去,最后难以自拔,迷失本性,是吗?”

    “可能吧。我没公主那么聪明,想不了那么深奥。”瓦妮莎在池边一块白石上坐下,定定看着公主露在水面上的那弯锁骨,“我只是觉得,婼朗人泡在这不冷不热的温柔水里,容易一头睡过去。”

    “所以你怕我俩都在水里睡过去,没人来救?”阿古丽嗤笑道。

    “师父当年说过,两个以上的人,同时面对温柔的诱惑,至少得有一人保持清醒,远离诱惑。”瓦妮莎握了握镶着玛瑙的刀把。

    “嗯哼,这就是当年我要选你的原因。我沉浸在诱惑里时,身边总有远离诱惑的!”阿古丽笑着一弹指,手中紫樱倏忽飞向瓦妮莎,使女一抬手,玛瑙短刀将花朵切为两半。

    “这池温泉水诱惑其实没那么大。”瓦妮莎收刀入鞘,蹲在池边,朝公主撩了一捧水。

    “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儿,什么诱惑让你担心了?”阿古丽歪头问道。

    瓦妮莎做了个鬼脸,朝公主下榻的雅仕居指了指。

    “他?”阿古丽故作惊讶,两道柳眉高高抬起。

    瓦妮莎黠笑着慢慢伸出一根小指头。

    “你真鬼!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阿古丽嘟囔道。

    “公主,我是笨,又不是瞎!”瓦妮莎撒娇嚷道。

    阿古丽蓦地皱起眉,不吭声了。

    “怎么了,公主?”

    “你说,他醒来也有七八天了怎么一直不说话,也不动弹?”

    “是啊,我也寻思呢。”

    “难道……”阿古丽翻过手腕,看着鼓动的蓝色脉络,沉思起来。

    “我听说,血藏魂灵,难道是上次他受伤,血流干了,魂灵也都随之流失殆尽,记忆也因此都没了?”瓦妮莎道。

    “是啊,他每天看着我的样子,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唉。”阿古丽叹气道。

    “别发愁,公主,”瓦妮莎安慰道,“可能喝了灵鹿血,身体需要适应一段日子,慢慢的小指头就会记起你了。”

    “别叫他‘小指头’,我更喜欢叫他‘随意’。”阿古丽道。

    “随意?”瓦妮莎噗嗤笑起来,“公主……”

    “不许笑!”阿古丽又打出一朵樱花,瓦妮莎只顾着笑,没留意,鼻头挨了一下,哎呦叫了一声。

    “随意的意思是,他让你随便叫他什么都可以!”瓦妮莎从鼻头抹去湿漉漉的花,笑得坐到地上。

    “我不管,总之我问他叫什么,他说‘随意’,以后就叫他随意!”阿古丽嘟着嘴,使性子道。

    “好,好,那就叫随意!”瓦妮莎捧着肚子笑道,“婼朗人随时对诱惑保持警惕,你也该对随意警惕起来!”

    “乱讲!看我迟早撕你的臭嘴!”

    说完,阿古丽矮下身去,沉入水中,水面飘着一头细密乌发。

    “欸,欸!公主,你这么快就睡过去了?!”瓦妮莎兜着手跑了过来。

    阿古丽咕嘟出一串水泡,从水里伸出一只拳头,竖着小拇指。

    一墙之隔的雅仕居里,连穆羽躺在温暖丝滑的棉被里,睁着眼,盯着杏黄色帐幔——头上终于不再是林木或者车顶了。

    栗色双眸一眨不眨。

    瞳仁幽深似两口秘渊。

    渊底浮游着两星红点,似火非火,似血非血,蠢蠢欲动,随时像要迸射出来,但又出奇地克制隐忍。

    这里曾是他的府邸,屋里的一桌一椅,一箱一柜,一茶一杯都熟悉不过,就连屋外那些随时等着使唤的丫头,都是旧时相识。

    但他还是无动于衷。

    或许,果然如瓦妮莎猜测的那般,血藏魂魄,流尽了,魂魄亦尽,记忆全无……

    洗得香喷喷白净净的阿古丽进来,坐到床边。她换了一身紫罗兰裘袍,蒙着水墨色面纱,额挂七宝璎珞,腕系红色心形手链。

    她坐了一个时辰,什么也没有做,就静静地看着连穆羽。连穆羽也雕塑似的,定定地看着床顶。

    瓦妮莎陪着站了一小会,又坐了一小会,再站了一小会,实在穷极无聊,走出房门,来到客厅。

    两个细眉细眼的女孩正在打扫收拾屋子,正是紫娟和莺儿。

    瓦妮莎跟她俩说了几句话,她们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时不常要对眼神,确定回答不会出错,以免触怒初来乍到的“新主”。

    她们虽然已经知道,姿容艳绝的阿古丽才是城主,但瓦妮莎的洒脱做派令她们觉得,她也是她们的主人。

    使女见婢女们战战兢兢,也觉没意思,又出去找林忘尘和吴羡仙。

    林吴二人下榻在荷花池东面的观妙斋。府里的陈设、用品、装饰都令他俩大开眼界。

    其实他俩出生的宅院规模并不比这座府邸逊色,只是儿时记忆大多淡忘,已想不太起曾经的奢华生活。

    林忘尘正在窗前书案上写字,吴羡仙则从墙上取下一支竹笛,站在书案边吹奏。

    瓦妮莎沿着碎石路进到院里,透过三五棵疏竹,瞧见窗前那一幕,一时愣住,竟然生出几分嫉妒。

    她撩开珠帘,进到屋里,“咳咳”了两声。

    林忘尘停了笔,吴羡仙收了笛。

    “想不到你也会吹笛子。”瓦妮莎斜睨着讪笑的吴羡仙,“怎么在山里却没见你吹啊。”

    “山里不是有你吹嘛,我就乖乖当好听众喽。”吴羡仙抿嘴一笑。

    “云门宗每年举办吹笛比试,吴羡仙可是常年拿第一的。”林忘尘道,神气活现的,好似拿第一的是他,“他有音乐天赋。”

    “那我俩……谁吹得更好听呀?”瓦妮莎从怀里掏出玉笛,龇着牙,使劲一瞪吴羡仙。

    “你是要比试吗?不要,不要!”吴羡仙连连摆手,“你用的玉笛,肯定比我的竹笛要强!我认输!”

    “告诉你,我这支玉笛,也是炎海宫比试得到的奖励!”瓦妮莎举着笛子在吴羡仙和林忘尘眼前一晃,又塞回胸前。

    “欸,要不然,你俩来一个重奏呗,玉竹相协,笛声绵绵,想想都让人神往!”林忘尘提议道。

    “好啊!”吴羡仙端好笛子,挺胸拔背,嘴已对准了笛眼。

    “才不!”瓦妮莎却不给面子,一转身走了。

    林忘尘和吴羡仙望着摔帘而去的使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瓦妮莎一人来到荷花池边,坐在廊亭里,望着满池绿水发呆。她突然间感到莫名的寂寥、怅然、孤独。

    公主情愿守着一个不说也不动的“活死人”,林忘尘和吴羡仙也两小无猜、音书和谐,他们都有人作陪,只有自己孤孤零零。

    伤感好一会,听到雅仕居那边传来动静,赶忙起身跑了过去。

    进了屋,赫然看见连穆羽居然端坐在床边,两眼还是直愣愣的,两手端放于腿上,木头人一样。

    阿古丽怔怔地看着他,脸色说不出是惊是喜。

    “怎么了?”她悄声问。

    “刚才我叫丫鬟们给他洗一洗,他居然说话了,说‘我自己来’,就这样坐起来了。”阿古丽回道,不住咽着口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

    紫娟和莺儿站在门口,看着连穆羽的眼神是悲喜交集。眼前这个人明明看着就是城主,却丢了魂一般,又全然没有城主的生气。

    再有,他眼睑下还多了两条灰印,那也是城主脸上没有的印记。

    “紫娟、莺儿,带随意去洗浴。”阿古丽朝门边的婢女招了招手。

    “我自己去。”连穆羽机械地站起身,径直朝屋外走去。

    “他好像听懂了。”瓦妮莎又悄声说。

    “听懂什么了?”阿古丽一脸茫然,目光没有离开连穆羽。

    “你叫他随意,他就答应了。”瓦妮莎两手比划着,模拟一呼一应。

    “哦,是哈。”阿古丽还是看着他。

    阿古丽是万万没料到,她一路来天天给她喂饭,陪他说话,他都跟木头人一样,今天却因为洗澡这件事,把他的说话和行动能力一并激发了出来。原本她还在为这事发愁呢,一转眼就解决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不禁哑然失笑。

    她望着他生硬笨拙的背影,眼里尽是柔情蜜意。瓦妮莎满是醋意地伸手在公主眼前晃了两晃。

    阿古丽心里悬着的石头又落地了不少:他能说话,能走路,走路时两手摆动自如,步伐虽有些生疏,却是有条不紊。

    他还是个正常人。

    这就够了。

    阿古丽追出去,叫住紫娟,让她找些舒服的男装出来,紫娟回到连穆羽过去住的房间,轻车熟路找出一套白色衣裳,送到温泉屋。

    连穆羽在屋里独自待了许久。他搓着身上的泥垢,看着一绺绺垢条随着流动的泉水淌入池边出水暗道。他的目光深沉,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不过的事情。

    盯得池面久了,嘴角会莫名抽动几下,似笑非笑。

    他在屋里待了许久,阿古丽就坐在屋外的廊亭里等他。

    那道厚实松木门吱呀打开时,阿古丽看过去,不由愣住,一旁瓦妮莎、紫娟和莺儿也看得傻眼。

    连穆羽走出温泉屋,轻裘缓带,白衣胜雪,漉漉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朗润玉面无悲无喜,无怨无欢,好一张纯白无欲的脸。

    直到连穆羽走到亭边,阿古丽才闭上微张的樱桃小口,低头羞赧一笑。

    紫娟和莺儿看着穿上城主服的连穆羽,激动得几欲落泪。

    “别说,紫娟丫头还挺会找衣裳的,正合适!”瓦妮莎回过神来,盯着丰神俊朗的连穆羽,称赞道。她哪里知道,连穆羽此刻穿的,就是自己的衣裳。

    “好看。”阿古丽克制着内心喜悦,轻描淡写道。

    连穆羽木讷地站着,好似她们的评价与自己无关。

    “这身衣服就像是给你度身定做的。”阿古丽笑道,站起身左右打量,啧啧称奇,“都不用给你做新衣裳了。”

    “不用做!不用做!”紫娟在背后说道。

    阿古丽回头看一眼丫鬟,见她眼里泪花闪动,疑惑道:“紫娟,你怎么哭了?”

    紫娟索性一擦泪水:“小的是替城主高兴!”

    阿古丽恍然大悟地一笑:“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瓦妮莎作酸道:“我要是有这么俊美的侍卫,她们也会替我高兴!”

    紫娟顺水推舟道:“是啊!是啊!”干脆嚎啕大哭起来,惹得一旁莺儿也抽抽噎噎。

    阿古丽和瓦妮莎莫名其妙,心想着,这两个婢女头一天相处,竟然就表现得这么情深义重,实在也难能可贵。

    连穆羽看着两位哭泣的丫鬟,依旧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林忘尘和吴羡仙听到嚎啕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从观妙斋赶过来,乍看到连穆羽,不敢想象他就是一路上裹在厚兽皮里的那个昏睡少年。

    一看只是两个女孩在哭,阿古丽和瓦妮莎也没有异样,情知只是虚惊一场。

    “哦,紫娟和莺儿替我高兴呢。”阿古丽尴尬一笑,解释道。

    “这是……瀚海人的风俗。”瓦妮莎也撇了撇嘴,想自己厘清婢女哭泣的缘由,“瀚海人重情义,见城主这么有福气,就会感动到哭。”

    “是哈,是哈,我要是见到……”吴羡仙指了指连穆羽,他到现在也没搞清对方到底叫什么。

    “他叫随意。”瓦妮莎说道。

    “好名字,心随意转,随心作意。”吴羡仙道,“我要是见到随意这么俊美如画的少年郎,我也会感动到哭。”

    “真的吗?”林忘尘一拍吴羡仙肩头,听到伙伴哎呦一声叫唤,忙住了手,“要我也是。”

    连穆羽此刻能震慑住众人,就在于他脸上空无一情的冷峻,别人脸上总或多或少会有情绪的波澜与蛛丝马迹,但他脸上清清白白,不着痕迹。

    连穆羽跟着念道:“心随意转,随心作意。”

    众人讶异看到,连穆羽缓缓抬头,瞪着上天,双唇蠕动,却没有声息,似乎在与苍穹沟通。

    “喂,随意,你在嘀咕什么呢?”瓦妮莎看得头皮发麻,问道。

    “不要打扰他!”阿古丽低声呵斥。

    “吓人!”瓦妮莎咕哝道。

    众人毫无头绪地看着连穆羽,眼中尽是疑惑。

    少年旁若无人地无声絮语,再低头时,眼神愈加冷硬,面目更加威严,落日余晖洒满他全身,裘袍金丝闪耀,俨然一个年轻的王!

    阿古丽内心悸动不宁,痴痴看了半晌,良久如梦初醒,笑道:“走,去城里吃饭!”

    紫娟背后小声提醒:“城主,这会儿府里饭菜应该备好了。”

    阿古丽还是摇头:“不,我等不及要去城里看看,这可是本姑娘的地盘!”

    阿古丽领着众人出了城主府,穿过三条巷子,来到冬樱街。道旁楼阁连亘,店肆林立,却至少有一半没有开张,开张的另一半生意也颇为清淡。

    “怎么没人啊!”阿古丽扫视一间食铺,嘀咕道。

    走至街道中段,看到一座两层酒楼,翘角飞檐,樱树环绕,食客也不少,阿古丽一眼相中,带众人走了进去,直接上到二楼,选了靠街的一间雅座包间。

    店小二唱着喏进门,看到阿古丽和瓦妮莎蒙着面,猜到她们是新来的婼朗人,但还不知道阿古丽是新任城主,又瞥见她身边的连穆羽,失声叫道:“城主!”

    连穆羽没有反应,阿古丽以为是叫她,嘘声道:“不要声张!我们只想安静吃饭。”

    店小二成天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灵光得很,脑子一转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就是新任城主,他深深鞠了一躬。

    “随意,想吃什么?”阿古丽问连穆羽。他不言不语,看着窗外的樱花。

    “你们呢?”阿古丽也不见怪,又问林忘尘和吴羡仙。

    “素面。”两人道。

    阿古丽脸一沉道:“你们已不是云门宗的人了,换换口味吧。”

    林吴二人对望一眼:“那就醪糟汤圆、冰糖葫芦!有吗?”

    店小二道:“有!”

    阿古丽摇摇头,点了自己和瓦妮莎爱吃的几道菜,还有两碗山珍素面。

    等菜时,隔壁来了几位客人,他们一落座就天南地北地聊起来。阿古丽这边听得清清楚楚。

    聊着聊着,其中一个粗嗓门感慨道:“没想到我们三个还能活到今天,老子早就预备跟贪狼军拼命了!”

    另一个人细声细语道:“也不止你,全城人都预备拼命,与敌人同归于尽,可哪里料到城主亮白旗了!”

    第三个人音声雄浑:“城主是替大家着想,给大家留条生路。”

    粗嗓门抱怨道:“我宁愿不要这生路!瀚海人的脸给城主丢尽了!看他往后怎么去见他战死的父王和王兄们!”

    细嗓门附和道:“谁说不是!要不是连穆羽胆小怕事,我们现在都升入瀚海英灵殿了!”

    雄浑嗓门妥协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瀚海人宁死不奴,就算活下来,往后可能也得当牛做马,没好日子过了。”

    粗细嗓门齐声道:“那还用想嘛!看吧,过不了几天,这条街的所有店子都得关张,咱们得赶紧多搓几顿!”

    阿古丽不以为然喝了口茶,想着如何让关张的另一半店面尽快开门。

    她闻着馥馥花香,望着层层瓦肆,只觉赏心悦目,顿生豪气道:“我要让乌兰城像梓归一样繁华!”

    瓦妮莎拍手道:“那太好了!”

    菜很快就端上桌来,店家还额外送了一道碳烤瀚海黄鱼。青色瓷盘里,五条滋滋冒油的酥嫩黄鱼躺得齐齐整整,摆在桌子正中。

    店家送了一道菜,店主却没有现身。阿古丽似乎猜到了个中缘由,也不在意,她理解乌兰城人当下对帝剎国人的矛盾心理。

    她先给连穆羽碟子里夹了一条,连穆羽毫不客气,吃得津津有味,且手法熟稔,整条吃完,中间一排鱼骨剔得干净利索,一点鱼肉没浪费。

    林忘尘和吴羡仙吃了素面和醪糟汤圆后,品尝起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欣赏着暮色里的街景。

    一队天狼铁卫步伐齐整地从街面跑过,朝城南去了,像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另有两名军官模样的人从对面一家糕点铺路过,停了下来,店铺老板忙给他们装了两大袋米面糕点,他们没有给钱就离开了。

    阿古丽看得真切,大为光火,一拍桌子就起身下楼,跑到街对面,将两名军人当街臭骂一顿,让他们老老实实把东西退回去,恭恭敬敬向老板道歉。

    街道两边的店面里不少人看到了这一幕,过了一阵,有人开始鼓掌,也有人吹起口哨。

    这时冬樱街两旁已点上灯笼,连穆羽看到,婀娜多姿的阿古丽穿过泛着黄光的青石板街面,活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

    他冷峻的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的光。

    阿古丽回到楼上继续吃饭。

    不大一会儿,店家又送上来一道鲜香无比的额骨鱼炖豆腐。面相敦厚的店主这回亲自登门了,他先是问候屋内的客人,接着向新任城主郑重道谢。

    他也留意到了神色木讷的连穆羽,多看了他几眼。

    虽然店主坚持不收阿古丽饭钱,但架不住她以城主身份施压,不得不服软收下银子。

    五人心满意足回到城主府邸,接近大门口时,听到东边有吵嚷声,穿过几棵樱树,来到吵闹的墙根下。

    四名卫兵正扭着一个神色桀骜的十来岁男孩。

    见到公主,一名军士拿火把往墙面一照,火光下显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连穆羽是乌龟王八蛋!孬种!”

    阿古丽噗嗤一笑,对男孩道:“你在这儿写这些有什么用?连穆羽已经逃了,他也看不到这些字!”

    男孩也不清楚面前的女孩是谁,挣扎着嚷道:“我不管!连穆羽在这儿住过,我就要在这儿写!一直写到他死为止!”

    瓦妮莎翻白眼道:“就算连穆羽死了,你也不会知道呀!真是笨蛋!”

    男孩咬牙想了想,改口道:“那就写到我自己死!”

    瓦妮莎轻蔑道:“我看你早晚得笨死!”

    阿古丽直摇头:“唉,瀚海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二个尽想着死啊死的!这么小脑子就病了,真是没治!”

    瓦妮莎拿手做刀,虚张声势道:“公主,要不一刀砍了,免得长大成祸害!”

    林吴二人以为瓦妮莎当真,忙阻止道:“欸,欸,使不得,使不得!草菅人命,折福德,损阳寿!”

    瓦妮莎悄声道:“吓唬他的。”

    男孩横着眼,朝瓦妮莎使劲伸脖子:“你砍!你砍呀!你不砍,明天我还来!”吓得使女连连后退。

    阿古丽无奈,对卫兵说道:“送他回去吧,看看是谁家孩子,叫他爹娘好生看住。”

    一名卫兵道:“公主,要不要给大人些厉害看看?”

    阿古丽一想:“还是不要了。你们送他登门,爹娘就知道厉害了。”

    男孩喊破嗓子嚷道:“我无爹无娘!”

    卫兵二话不说,提溜他脖颈推走了。

    另两名卫兵正在擦墙,阿古丽见墙面斑驳不堪,有层层涂抹的痕迹,情知擦不胜擦,道:“不用擦了,他明天还会来,擦了也白擦。以后啊,只要不是骂我的,就不用管,随他怎么写。”

    瓦妮莎叹道:“无可救药!难怪连穆羽要跑,跟这些一心求死的大小偏执狂在一起,早晚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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