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回到乌兰城,阿古丽找来城中名医,将那两颗血灵芝炮制成粉,每天早晚给连穆羽服用两顿。才过三日,阿古丽再摸连穆羽手掌,已感觉温乎乎有热气。

    阿古丽心中暗喜,想着两颗血灵芝吃完,香璎侍卫就能恢复如常人了。

    瓦妮莎却日日愁眉苦脸。自从乌兰山回到城内,她四处去找庄恩,庄府、军营、街巷茶楼酒肆,哪里都没有他身影。

    大司事见孙子没有回来,也是急得五内如焚。他细细向瓦妮莎打听事发经过,当听说公主被一团诡异黑烟卷入深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我害了他!是我!”老爷子捶胸顿足,嚎哭道。

    瓦妮莎见大司事突然恸哭,安慰他一阵,问明缘由。

    “他临走前,我再三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城主,如果城主出了意外,帝刹王一怒之下,会杀了他两个弟弟。”大司事解释道。

    “那跟他失踪有什么关系?”瓦妮莎不解。

    “怎么没关系?”大司事抹了一把眼泪,“他见城主坠入壑底,以为她九死一生,自己没保护好她,两个弟弟也会因此而死,想到这些人都是自己害死的,他一害怕,可不就不敢回来了嘛!都是我害的他!我不该吓唬他的!”

    瓦妮莎听到这里,不由也信了大司事的解释,心想着,庄恩如果因为这个不敢回城,他也未免太较真,太实诚,太有责任心。不过,他的反应至少也表明,他不是一个怯懦的人。

    使女整日怏怏不乐,阿古丽看出来她是为庄恩发愁。

    这天两人坐在荷花池边,阿古丽见瓦妮莎唉声叹气,撇撇嘴道:“没有庄恩,不是还有林忘尘和吴羡仙嘛,你可以在他们中间选一个。”

    瓦妮莎惊愕地看着公主,好似她说的话多不近人情似的。

    “公主,你没看出来吗?林忘尘和吴羡仙简直就是一个人!他们中间根本没有空隙,容不下任何别人!他们眼里没有别人,也不可能有我!”瓦妮莎急得只差拍面前的石桌。

    “你别大惊小怪的!”阿古丽拿着画笔,细细描着连穆羽那张粘贴好的面具,“他们好的像一个人,那是因为他俩从小到大一块生活,形影不离,这是男人之间的友情,跟男女间的那种感情不一样!你多跟他俩待一待,就能像刀在石上磨一样,能擦出火花来。”

    “擦不出来!”瓦妮莎嘟嘴道。

    “你跟庄恩才认识几天!”阿古丽道,描到了面具的嘴部,“你对他的感觉一点不牢靠!”

    “哼!”瓦妮莎不服气道,“你跟随意才认识几天,就愿意为了他连命都不要!敢闯神近山归阴谷!”

    阿古丽一愣,抬起头,瞪了使女一眼,红着脸嗔笑道:“呸!你个死丫头屁都不懂!”

    瓦妮莎见公主脸飞红,知道她心虚,道:“公主只许自己对男人一见钟情,舍命相许,却不许别人这样,真是霸道得很!”

    阿古丽被戳中心事,却美滋滋的,甜蜜一笑,道:“我霸道是为你好!”

    瓦妮莎回敬道:“你明明是要棒打鸳鸯,还把霸道说成好事,真是既霸道又无理!”

    阿古丽放下面具,正色道:“你说,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瓦妮莎想了想道:“当然是真挚的感情。”

    阿古丽面露欣赏,点头道:“说的好!那么对于女人而言呢?”

    瓦妮莎道:“公主说过,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那就是有情郎咯。”

    阿古丽笑道:“对了!你不是挺明白的嘛。有情郎哪那么容易找到。你跟庄恩没见过两面,怎么确认他是有情还是无情?”

    瓦妮莎一想,自己是无法证明,可又一想,公主不也无法证明随意是不是有情郎嘛,她却对他死心塌地,于是赌气道:“那你怎么证明随意是还是不是?”

    阿古丽气不一打出来,举起手,假装要打使女:“你个臭嘴蹄子!本姑娘自然是证明了才选择的他!你竟敢质疑我!”

    瓦妮莎抱头道:“那你得教我证明的法子!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如何去证明?”

    阿古丽放下吓唬的手,笑道:“那法子没法教!”思绪又飘回到连穆羽钻入她闺床的那夜,脸红耳热,心跳加快。

    瓦妮莎见公主一脸痴相,猜到她又想香璎侍卫了,轻叹一声,嘟囔道:“唉,我反正是个无父无母、没人疼的孤儿,好容易碰到一个心仪的对象,还要证明这证明那的!分明就是就是要一条孤儿命走到头!”

    阿古丽噗嗤一笑:“哪用走到头了?我只是要你别急着吃热豆腐,当心烫一嘴燎泡,大姑娘家的不好看!”

    瓦妮莎噘嘴道:“咱不怕烫一嘴燎泡,咱有面纱遮丑。”

    阿古丽支着下巴,沉思道:“你说,这男女间的感情也是怪,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个人来,叫你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眉间心上都是他的影子,偏偏却不是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瓦妮莎也支起下巴,叹道:“冰雪聪明的帝剎国公主都闹不清楚,我这孤苦伶仃的小小使女哪里明白。”

    阿古丽狡黠一笑:“我就是考考你。”

    瓦妮莎没精打采道:“别烤了,再烤我就要糊了。”

    阿古丽幽幽道:“感情的事啊,就是命里注定,庄恩要真是你命里注定的那个有情郎,他就还会再出现,你们还会再相遇!”

    瓦妮莎猛地睁大眼,喜上眉梢:“呀,公主你早说啊!你早这么说,我就不用受苦害病了!”

    阿古丽见使女情绪振奋,也放心不少,又拿起面具描起来,一面道:“你们要能再相遇,那也算是一个证明。”

    瓦妮莎听了公主的一番宽解,心里生出一个与庄恩重逢的指望,顿时好受了许多。

    阿古丽把描好的面具展示给瓦妮莎,问道:“好看吗?”

    瓦妮莎见面具色彩更加丰润,獠牙虽还在,嘴角却向上翘起,像是在微笑,原本恐怖的造型被消解去不少。她点点头:“你是想让随意笑口常开,是吧?”

    阿古丽道:“当然了,他经历这么多磨难,难道不该笑口常开吗?大难不死的人,该享受这世上最大的鸿福。”

    瓦妮莎深以为然,道:“是啊,受了多少苦,就该享多少福!”

    这天与瓦妮莎聊完天,阿古丽感慨万千,下午蹓跶到观妙斋。

    林忘尘和吴羡仙正在写字吹笛,其乐融融,见阿古丽踱进屋,给她让座,沏茶,摆上一小碟松仁。阿古丽想探一探两人对瓦妮莎的态度,她想着,共同经历了神近山和乌兰山两趟非比寻常的遭遇,他们与瓦妮莎多少该有些亲近感,甚至是深厚的感情。

    她更希望林忘尘或吴羡仙能与使女结缘,而不是庄恩。她有如此想法,一方面是出于对他二人的感激之情,另一方面也是出于一己私利:如果林吴二人中的一个与瓦妮莎结为连理,他们或许就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成为得力助手,在未来帮她解决更多现实难题。

    屋子里贴墙摆着两张单人床,床单被褥都是素净色,叠得方整利索,床单平整得像一面镜子,看着就让人舒心。

    阿古丽坐在桌边,林忘尘和吴羡仙分立她左右,斜靠着桌案,看着她的眼神温文尔雅,透着一股子深情。尽管与他们相处了不少日子,结下了深情厚谊,她迎向他们的眼神时,还是会羞怯。

    但她其实明白,林忘尘和吴羡仙专注的眼神里透出的那种貌似深情的色彩,不过是他们的天真使然,并非真的对他们注目的对象动了感情。

    他们常年在山里生活,没有被俗世熏染,单纯得像孩子,看人的眼神也专注得像是倾注了大量感情。

    阿古丽避开他们的目光,低头拍拍太师椅,道:“你们……就这一把椅子?两个人怎么坐?”

    林忘尘道:“我们平常坐得少,能站就不坐。坐一般也是打坐练功,坐床上就行,不用椅子。”

    阿古丽笑笑:“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俩身条好,原来老站着,嗯,好习惯,看来以后我得多站!”说着也站起身,东张西望起来,“你们……嗯……”

    林忘尘和吴羡仙面面相觑,觉得奇怪,公主一向快人快语,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这屋里好香啊!”阿古丽嗅了嗅鼻子道。

    “哦,我们昨天去冬樱街买了两串香珠,你看!”吴羡仙伸出右手,腕部挂着一串棕色木头珠子。

    林忘尘亮出左手腕,戴着一模一样的一串香珠:“这是樱花香型的,还有别的种类,桂花香、沉香、檀香、柏香等等,我们准备过几天再去试一试别的香型。”

    两人把细白腕子凑到一处,抖了抖香珠,相视一笑,眉眼间透着甜蜜,像是情侣在秀恩爱一般。

    阿古丽看着他俩,自觉就是一个多余人,心中一酸,忽然对瓦妮莎说的话感同身受,想道:“他们之间确实容不下任何别人。”

    她确认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嫉妒,又不免疑惑,自己作为一个女孩,怎么会嫉妒两个男人?要说他们之间不过就是同性之谊,也没什么稀奇特别之处,自己跟瓦妮莎也是多年情谊,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招致异性嫉妒。

    阿古丽自觉可笑,吃了一颗松仁,稳了稳神,试探道:“最近瓦妮莎有些低落……”

    吴羡仙立马接过话头:“我留意到了!”

    阿古丽眼前一亮,忙道:“是吗?你这么关心她?”她以为吴羡仙对瓦妮莎有特别好感。

    吴羡仙讪笑道:“倒不是关心她,而是她最近来的少了。瓦妮莎前些日子还常常给林忘尘送骨头汤喝,最近不送了。见了面,她也不像往常那样爱说话。”

    林忘尘道:“我觉得,瓦妮莎情绪低落,是因为水土不服。就像十二年前,我跟吴羡仙刚到云门山,就不习惯那里的水土,高兴不起来。”

    吴羡仙笑道:“是啊,是啊!不过,几个月之后,我们习惯了那里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就又不低落了,每天从早高兴到晚!”

    林忘尘也笑道:“可不是嘛!估计瓦妮莎就遇到我们当年的情况,很快就会好,放心!”

    阿古丽本想测试两人对瓦妮莎的关心程度,结果两人一本正经分析起她低落的缘由,还煞有介事扯到水土问题,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她还不想轻易放弃,想了想,又道:“嗯,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她是感情方面出了点问题……”她偷瞄了两人一眼。

    吴羡仙捏着下巴沉吟道:“感情出了问题?”刚刚还明澈的双眼突然迷濛起来,看向林忘尘,像是向他求救。

    林忘尘也看着吴羡仙,表情一样迷糊:“感情能出什么问题?”

    阿古丽瞧着茫然若失的二人,感觉就像是瞧着两个白痴。这一刻她恍然大悟:眼前这两个仪表不凡的修士,看起来潇洒飘逸,聪明睿智,实际上对男女感情压根一窍不通!

    她苦笑道:“是啊,感情能出什么问题?我也觉得古怪!瓦妮莎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忘尘耸肩道:“就是嘛!感情是自己的,就像山里的田地,自己照看好,能有什么问题?我们被逐出师门,这么大的风波,我们的感情也没出问题。”

    吴羡仙一摊手,附和道:“是啊,没出问题!”

    阿古丽暗暗翻个白眼,道:“没出问题就最好!”明白自己是白来了一趟,借口有事,向二人告辞,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返回屋内,道:“对了,那天夜里在风吼崖下,随意突然从天而降,打退了那支阴兵,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林忘尘敲了敲桌子道:“奇怪呀!我最近跟吴羡仙聊过很多次,我说那个人根本不是随意,他就是不信!”

    阿古丽惊诧得瞪大眼:“那个人不是随意?!”

    吴羡仙道:“明漪姑娘,别听林忘尘胡说!那个人明明就是随意,你的贴身侍卫,怎么不是他!”

    林忘尘道:“那晚之前,随意连一根冰棱都打不下来,虚弱不堪,他突然之间哪来那么大的爆发力?难道是吃大力神药了?”

    吴羡仙道:“吃了神药不是不可能呀。我们当年吃了师父做的莲步神足丸,不也是突然间就能跑得跟风一样快吗?长力气的神药也吃过的!”

    林忘尘撇嘴道:“不一样!你没看到吗?那些阴兵向随意跪倒磕头了!更诡异的是,随意还吸入了几个阴兵,追那团黑烟时又把他们释放出来,就像我们把水含入嘴里,然后又吐了出来!”

    阿古丽被黑烟席卷时,并没有看到连穆羽释放阴兵的情景,听到这里更觉诧异:“什么!他身体里还释放出了阴兵?”

    林忘尘道:“是啊,大家都看到了,我又不是胡诌的!吴羡仙,你懂得多,你来解释解释。”

    吴羡仙讪笑道:“我怎么懂得多?解释不了!可那人明明就是随意!”

    林忘尘道:“只能说,那人的形是随意,至于神,可不一定是随意!”

    阿古丽听得毛骨悚然,只觉浑身发冷,从天灵盖一直冷到脚板心。

    吴羡仙见阿古丽脸色大变,不住对林忘尘使眼色。

    阿古丽喃喃道:“如果不是随意,那他会是谁?我们天天都与他在一起,他要不是随意的话,还能是谁?林忘尘,你说!”

    林忘尘见阿古丽红了眼圈,情知说错话伤了她的心,不免大为后悔,想要挽回,想了想,笑道:“我就是故意危言耸听,吓唬吓唬你们,添点乐子,要不然,天天在这院里待着也闷得慌!你们还真信了,唉!”

    吴羡仙顺水推舟道:“是啊,明漪姑娘,林忘尘这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懒牛不拉磨——欠抽!你就是信鬼,也千万别信他!”

    林忘尘狠狠瞪一眼伙伴,又向阿古丽赔笑道:“是啊,信我,不就着我的道,上当了吗?我觉得,随意一定是吃了类似神足丸的丹药,功力突然大增,把阴兵给镇住了。其实没什么玄奥,就这么简单!”

    林吴二人一唱一和,插科打诨,逗得阿古丽又笑起来,打消心中疑虑。

    等她迈着轻快步子离开观妙斋,林忘尘却又换回严肃面孔,一本正经道:“吴羡仙,随意那晚确实变成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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