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呃,我是你这样的吗?”殇璃嘟囔道,好似很不满意,但谁都听得出来,他表面埋怨的语调里藏着说不出的愉悦。

    “你说呢。”连穆羽道。

    “那个……右边鬓角旁的那缕龙须可以往左移动半寸。”殇璃对外形提了点意见。

    “龙须?”连穆羽马上意识到,龙须就是从额角垂下的那缕头发,于是抿住它,往眼角处挪去,“半寸是这么多?”

    “就是一丢丢,不一定非得正好是半寸。”殇璃道,“关键是位置要恰到好处,衬得这张脸更好看。人要学会灵活变通。”

    “懂了,这个位置你看行吗?”连穆羽又把龙须发挪了挪,顺着脸颊外侧垂落,刚刚越过眼角与眉梢一点。

    “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虽然是刻意摆弄,但要显出不经意,这样看起来才洒脱飘逸。”殇璃道,对龙须发最新垂落角度甚为满意,不过又提出新意见,“左眼的卧蚕看起来有些小,跟右眼不对称,肯定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今天务必早睡。”

    连穆羽刚要扭头,殇璃急忙道:“欸,欸!还没说完呢。右眼眉毛有些杂乱,理顺了;左边鼻翼下有个针头大的黑点,看看是不是没洗干净,把它擦掉;还有上嘴唇……”

    这些日子以来,连穆羽已发现殇璃爱照镜子。每当自己照镜时,殇璃总要挑三拣四,一会说眉毛散乱,一会说眼角发皱,要不就是嘴唇干裂,总之就是千方百计把自己扣在镜子前,要多待一阵。

    “你就这么爱照镜子?”连穆羽一一照办,忍不住问道。

    “你忘了,千月城主说这张脸完美无瑕,倾国倾城!这样一张世间难寻的脸面,就是天赐宝物,你不把它照应到位,就是对天宝的亵渎。”

    “你怎么跟千月城主一样,执着于皮相?”连穆羽大不理解。

    “你不会嫌弃我肤浅吧?”殇璃道,连穆羽感觉他吧嗒了一下嘴,“我当年也是……嗐,还是不提当年吧。要知道,为了等一张我看得上眼的脸面,我可是在归阴谷里待了十年。”

    “你跟食尸鬼混迹十年,就为了等一张所谓好看的脸?”连穆羽大为讶异。

    “那可不!一般好看还不行,至少得是万里挑一的。至于普通歪瓜裂枣的,看都不看!”

    “这么严格挑剔,都近乎偏执了,有必要吗?”

    “不这么严格挑剔,不偏执,做什么都成不了事。”殇璃道,一如既往的平静。

    连穆羽不再吭声。殇璃说的有理:人不偏执,很多事根本做不成。阿古丽为了救他,冒险进入神近山,如果不是凭着她那一腔与偏执无异的坚持,根本就到不了凌烟湖畔找到灵鹿,也就无法挽回他的性命。

    没有阿古丽的偏执,现在的世上就没有连穆羽这个人。这一点无可辩驳。

    连穆羽回到屋里,刚想歇息,阿古丽闻声赶了过来,一进门,将他从头到脚跟查了个遍,见侍卫毫发无伤,放下心来,问去布拉特那边做什么,连穆羽胡诌应付,哪敢透露半点实情。

    没一会儿姜葇也闻声跑过来凑热闹,连穆羽看到姜葇,心情又平静许多,陪着两个女孩儿说些家常话。

    连穆羽又问什么时候动身去太平城,阿古丽算了算日子,说再过个四五天就出发。

    姜葇也想跟着去,阿古丽怕她太小受不了舟车劳顿,姜葇道:“我从乌兰城到梓归城,路上从来没生过病,还能帮很多忙,给马喂草,扎营时捡木柴,生火做饭。”

    姜葇的意思是她不会成为累赘。

    连穆羽摸着她的头道:“一块去。”

    阿古丽见连穆羽答应,自然也就不再反对,也摸着姜葇的头,爽快笑道:“随意哥哥同意,明漪姐姐当然也赞成啦。”

    姜葇喜不自胜。回到连穆羽身边,她像是变了个人,脸上总是挂着笑,时不时把黄莺哨拿出来吹上一阵。

    她把连穆羽刻的哨子当成宝贝,吹完就用青丝帕包好,仔细揣入怀中。

    虽然阿古丽嘱咐她别再做粗活,但她自知寄人篱下,比不得在自家府上,见到有什么活计,都会主动去做,就像在布拉特那边时一样勤快。

    紫娟和莺儿见到姜葇收拾屋子、打扫庭院、洗涮锅碗时,都会把活抢过来,不让她沾手,还告诉她手上长着冻疮,碰不得冷水。

    然而夜深人静时,小女孩就会思念远方的家乡和亲人,想到伤心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她把回乡的希望寄托在连穆羽身上,相信他有办法带她和姜婉回到乌兰城。

    后来得知,阿古丽现在是乌兰城主,参加完太平盛会后就会回城,姜葇心里又五味杂陈,艰难接受连穆羽不再是城主的残酷现实。

    自打去机关房见布拉特后,连穆羽每天都会过去一趟。晤面时,布拉特把雷瑙的情况事无巨细讲给连穆羽听。

    太子的外形、个性、为人、喜好、武力、生活习性、处事风格等等,凡是布拉特了解的,都对连穆羽和盘托出。

    几天下来,连穆羽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活生生的雷瑙。布拉特把他儿时对长兄的记忆都搜肠刮肚扒拉出来,无私分享给连穆羽。

    在布拉特看来,连穆羽作为刺客,得到的信息越详细,对被刺对象了解越多,下手就越稳妥。

    可是对雷瑙了解越多,连穆羽却越忐忑。

    他了解到的雷瑙心思缜密、谨慎多疑、不近女色、不贪财利、功力超强、手下高手众多,简直是一个毫无破绽的人。

    对付没有漏洞的人,无从下手。

    连穆羽如实告诉布拉特,雷瑙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坚城,而自己不是一支攻必克战必胜的铁军。

    布拉特却一笑:“越是看似完美的人,越是破绽百出。不要被表面的完美迷惑。我不信世上有攻不破的坚城,也不信有除不掉的完人。”

    布拉特胸有成竹,只缘于对连穆羽的欣赏。在他看来,一个能躲过栀香迷魂丸攻击、还能通过装晕给镇南王体面的少年人,就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奇才,加上他还是妹妹的贴身侍卫,简直就是助他完成弑兄壮举的天选之人。

    能遇上这样一个完美人选,不抓住机会利用他做出一番大事,就是暴殄天物。

    布拉特一面给连穆羽描绘长兄画像,一面耐心为他扫除内心残余的犹豫。

    第四天夜里,连穆羽如约来到机关房,见布拉特面前多出一张四方案几。

    案几正中摆着两尺见方一个漆黑锃亮、雕工精美的木盒,一盏油灯,一杯茶。

    布拉特打开盒盖,露出几十个条格,放的全是粗细长短颜色各异的头发。

    他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玻璃瓶,里头盛着澄明的蓝色液体,倒了一滴到茶杯里,又从盒中条格拈出一根三寸长的粗硬头发,在油灯焰尖上燎过一遍,揉碎了撒入杯中。

    “这是觑秘剂。”布拉特悠悠扭动手腕,晃动着混入蓝液和头发末的茶杯,“喝下它,你就能看到雷瑙现在在干什么,身临其境一样,但是不用害怕,你能看到他,他却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听布拉特如此一说,连穆羽就猜到那根头发就是雷瑙的。他走到案几前,毫不犹豫就拿起茶杯。

    “不要心急!”布拉特挡住他的手道,“我还没说完,使用觑秘剂是有规矩的。喝下它后,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回头,不要乱想,更不能激动,否则气血窜逆,轻则头痛身重,重则七窍流血,性命不保。”

    “懂了,要心平气和。”连穆羽瞄一眼杯中,宝蓝色的澄液里漂浮着焦黑的碎发末,一想到那黑末的主人是杀父灭国的仇人,胃里就泛起一股恶心。

    他一闭眼,端起茶杯又要喝,布拉特却还是把着他胳膊,阻止了他:“我还没说完呢!看着。”

    说着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在面前空中一阵挥舞,指尖拖着红光,像是一支笔在无形纸面上写字。

    空中红光显出四句话:“不着一念渡重山,静立三尺冷眼看。滴溜一魂穿九秘,神神护我透长安。”

    布拉特收了手,道:“这是觑秘四句诀,可护你一半周全,喝了蓝汤,念这四句,加上‘出神入化’这句谶语,就大功告成。”

    连穆羽一仰脖喝下觑秘剂,端坐下,闭眼念诵诀咒,最后念道:“出神入化!”

    随着吐出最后四字谶语,连穆羽只觉刚喝下的药液在腹中静置,无波无澜,过了一炷香,徐徐温热运转,渐渐向上腾跃,忽地如被点燃的冲天炮,自腹至胸,窜过喉头,径直侵入脑际,穿透卤门,在天顶爆出斑斓十色。

    还未来得及欣赏绚烂色彩,那一片华彩迅速消褪,闪出一道白光,倏忽飞越令人目眩的时空之流,定格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随意!随意!”

    连穆羽听到好似是殇璃的叫声,用力睁开眼,那片白茫茫似大幕拉开,眼前呈现出一片浑沌晦暗之色。

    四围朦朦胧胧,看得不甚分明。也阒然无声,一片死寂。阴暗中透着浸骨凉意。

    连穆羽只觉晕晕乎乎,头脑发胀,适应好一会,眼前渐渐明朗起来,像是眼中一层翳膜被揭掉,顿时豁然开朗。

    昏黄油灯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四十来岁,面目硬朗,神色坚毅,蓄着细短络腮胡,一对狼眼炯炯有神。

    他坐在桌案前,凝视着桌面上铺开的一张棕褐色图纸,全神贯注,就似一尊雕塑。

    连穆羽心想,他该就是帝剎国太子、布拉特长兄雷瑙本人了。这个人果然如布拉特所说,看上去铜筋铁骨,意志如钢。

    连穆羽只略微动念,目光立刻就来到桌前,只见那张颜色发暗的古旧图纸上,高山、大川、城池、原野、国境都勾画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原来是东玄大陆的地图。

    雷瑙死死盯着西面,粗硬如铁的手指摁在一座城池标记上。

    一只飞蛾围着油灯转了几圈,落到男人摁住地图的那只手上,翅膀振动着,爬来爬去。男人不受打搅,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地图。

    连穆羽听到有鼻子使劲抽动的声音。

    “殇璃,是你吗?”他问道,“你闻到什么了?”

    “有刺客!”殇璃说道。

    连穆羽以为殇璃在跟自己开玩笑,影射自己就是那个要行刺的人。

    “并不好笑。”连穆羽道,眼光又看向专注的男人。

    雷瑙这时抬起头来,一对威严有加的狼眼瞪视空中,与连穆羽四目相对,连穆羽一凛,低头看了看自己,眼睛之下却空空如也。

    他明白过来,雷瑙看的并不是自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安西三镇有人图谋作乱,暗中行动被我察觉,你们几个就是安西府派来的刺客吧?在殿上藏两天了,也是辛苦,现身动手吧!”雷瑙铁青的脸上显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咳咳,我说有刺客吧?”殇璃悄声道,像是怕被发现似的,“记得别回头,慢慢转身。”

    可是连穆羽刚看过,自己没有身子,于是试着转动念头,要看雷瑙目光所视的方向。

    眼前扫过几帘深色帷幔和几根柱子后,连穆羽看到了空阔的大殿。

    殿上灯火没有点亮,一片幽暗。雷瑙话音落后,还是毫无动静,反而愈加沉寂得可怕。

    “我三弟曼恩镇守西部,沉溺酒色,武备废弛,对安西府的小动作不闻不问,你们就以为有机可乘,妄图谋反举事,真是痴心妄想!”雷瑙一拍桌子大喝道,“帝剎国有我雷瑙在,你们就注定只是一群鼠目寸光的跳梁小丑。”

    连穆羽看到昏暗大殿上黑影几闪,从房梁上窜下五个人来,因为殿内实在过于阴暗,看不清这几人的形貌衣着。

    当中那人向前走了两步,不紧不慢说道:“久闻靖北王‘火眼天狼’大名,料敌如神,果然名不虚传。只不过,我们五人不是安西府派来的刺客。”音声尖细婉转,似是一位女子。

    雷瑙颇为意外:“哦?看来我是低估安西府那帮逆贼的耐性了。那你们又是何许人?”

    那人道:“我们坐不更名,立不改姓,霸方国‘恨天门’。”

    雷瑙轻声念叨“恨天门”三字,忽地笑道:“原来你们是抱恨终天的一群人,真是幸会!霸方已灭,你们就算抱恨终天,不过就是一群怨天恨地的废物,还能逆天改命不成?”

    那人道:“霸方是你所灭,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你算账便是!杀了你,也算是为霸方冤死的数十万父老报仇雪恨!”

    雷瑙哼一声道:“无知之徒!我帝剎军攻灭诸国,一统东玄,可使更多无辜百姓免于兵灾,救更多人于水深火热。霸方也曾是雄据一方的大国,东征西讨,兼并四方,杀伐无数,民不聊生。帝剎国顺天而行,灭掉霸方国,又有何不可?”

    那人道:“霸方攻灭他国,都是招降纳叛,保境安民,从不滥杀无辜。你帝剎国倒好,稍遇抵抗便要屠城,哪有一星半点人性!”

    雷瑙笑道:“人性?连年征战不休,兵戈不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种世道,哪有人性可言?你在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丛林中,对着一群嗜血的野兽大谈特谈人性道义,真是滑稽荒谬,可笑可怜!”

    那人淡定从容:“雷瑙,你笑吧,今夜也是你在人世最后一夜了,笑个够,要不然,做鬼之后,恐怕就再也笑不出来,只能夜夜啼哭不休了!”

    雷瑙叩动手指,敲击桌面,沉吟道:“嗯,你们胆敢夜闯王府,倒是勇气可嘉,如果愿意投入我麾下,我不但可以免你们一死,还能委以重任,赐以厚禄。”

    黑暗中另一人道:“郡主,不要再与这屠夫理论,赶快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前头那人却道:“我是要叫他死个明白。要不然,他还以为自己死在安西府的刺客手上,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帮废物?”

    雷瑙垂下头,目光投向地图东边一块马蹄形地域,面积比周边区块要大得多。那正是霸方国之前的版图。

    靖北王定睛看着霸方国,努了努嘴:“谁能想到,东玄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国,面对帝剎国天狼军,短短三年不到就轰然倒塌。”

    缓缓抬头,眯着眼,望向身前模糊不清的大殿,努力辨认五个恍惚的人影。

    “你们不该来这里。”雷瑙轻嗽一声,摸摸颌须,歪头看向左边,又与连穆羽对上眼,怔怔看着那边的空气,像是发觉那边藏着一个无形的人。

    连穆羽迎着雷瑙那对锐利的墨绿色狼眼,尽管清楚与他隔了千里之遥,对方并看不到自己,但还是有一种被看穿的奇怪感觉。

    殿上为首那人见雷瑙凝神看向虚空的一旁,感觉受到轻视与冒犯,怒道:“雷瑙,你不敢直视我们,是怕了吗?”

    雷瑙转过头,漫不经心道:“不是。你们也知道我叫火眼天狼,我之所以观人于微,料敌如神,就是因为谨慎周到。对付你们这种有形的威胁,易如反掌,就怕威胁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那就棘手了。”

    “所以你刚刚看到了无形的威胁?”那位郡主哈哈一笑,“真是无稽之谈,你明明心虚胆怯,还装模作样,装神弄鬼!”

    “霸方国有你们这种迂腐子民,还号称郡主,不覆灭都天理难容!两国交战,兵贵神速,取人性命,一招封喉!你们来杀我,却叽叽歪歪老半天,浪费我宝贵时间不说,还磨得我耳朵生疼。来人!”雷瑙大喊一声。

    这一叫在空阔大殿内激起回声,却无人回应。“来人!”靖北王加大音量又叫一声。

    郡主笑道:“不要白费力气喊了。你的人都被我们拿下了。”啪啪拍了两掌,大殿大门嘎吱一声打开,门口霎时泄入满地月光。

    连穆羽看向门外,七八个人推着两个孩子进到殿内。那两个孩子双手被反绑,口被布团封住,呜呜呼救着。

    雷瑙一眼就看出被挟持的正是自己的一对儿女,霍的起身,怒道:“你们恨天门手段这么卑鄙吗?竟然下三滥到了绑架孩童?”

    郡主哼一声道:“再下三滥也比不上你万一!你个醉心屠城的侩子手,多少无辜百姓命丧你屠刀之下!今夜送你全家归西,也解不了我岑潇心头之恨!”

    雷瑙点头笑道:“哦,原来是霸方国岑郡王之女,记得五年前,我随父王攻破安歌城时,亲手砍了你父母和两个兄长头颅,他们死不瞑目啊!”

    “雷瑙凶屠!亏你笑得出来!”岑潇听出雷瑙笑声里的轻蔑之意,厉喝道,“来人,把这贼人一双儿女宰了!”

    “是,郡主!”

    两个死命扭动身躯的孩子身后,两名刺客从腰间拔出匕首,对着他们举起手,就要朝二人脖子抹去。

    寒光两闪,哐啷啷两声,匕首落地,两个即将动手的刺客晃了晃,一头栽倒下去。

    “给我杀!”岑潇见雷瑙明明没有动手,自己两个手下却无故倒下,意识到有人暗中保护雷瑙的孩子,赶忙一声令下。

    几名刺客抽出利刃,毫不留情砍向小孩,她身后的那四人冲向殿上,直取雷瑙。

    嗤嗤嗤几声响,两个孩子身边的那几个人哼都没哼一声,就一个个直挺挺倒了下去。

    冲向雷瑙的其中一名壮汉察觉不妙,迅疾转身,一跃回到岑潇面前,抓住她轻轻一跃,向门外窜去,转眼消失不见。

    剩下三人刚冲上台阶,还没来得及靠近刺杀目标,就听呃呃呃三声闷哼,倒地毙命,连挣扎一下都没有。

    雷瑙朝两个孩子一招手,他们跑上前来,瑟瑟发抖着靠紧父亲。

    连穆羽看清了,他们是一对长相酷似的龙凤胎,也就七八岁模样。

    雷瑙替他们解了绑,摘去封口的布团,好言劝慰一番后,指着台阶和殿上的十来具尸体道:“看到没有,对待敌人,丝毫手软不得!对他们有半分仁慈,今夜丢掉性命的就会是我们!”

    孩子似懂非懂,迟疑着点头。

    连穆羽望着那些尸首,心生悲悯,想不到就一转眼,十来个人就此一命呜呼。他也全然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就都倒地毙命,是谁出手的都没看到。

    “谁杀的他们?”连穆羽问道。

    “雷瑙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殇璃语气淡然。

    “你看到他了?”连穆羽朝雷瑙身后看去,只看到一片昏暗黄光与灰色帷幔,哪里有什么人。

    “没看到。”殇璃道。

    “那你胡说八道,说那里站着一个人。”连穆羽埋怨道,他觉得这种严肃事情不该口无遮拦乱说。

    “没看到,”殇璃道,“但是,感觉到了。”

    连穆羽只觉脑袋一阵抽痛,眼前大殿晃动起来,雷瑙、孩子、桌案、地图、油灯、帷幔、台阶、尸体都在旋转,旋着旋着就成浑沌一片,接着灰蒙蒙昏惨惨,脑子一懵,眼前一切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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