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

    自门缝中看去,屋内摆设几乎没被动过,房间里暗沉沉,云满初抬步要进去的脚一顿,有些迟疑。

    百般奇怪后又小声唤道,“书涟?”

    她微微皱眉,心想他若是真的出去了,又是何时走的呢?

    见他不在屋内,云满初也不打算进去查看了,拉过门框,方要将其掩上时,一只手从里头伸出,一下握住了门沿边。

    “啊!”

    耳间突然一声,吓得云满初一抖,扭头看去。

    少年将门缝拉开,屋外晨间日光,缓缓照进其中,光晕凝成细线铺在他如凝脂般面庞上。密长睫毛下投出一片暗影,期间没睡醒的眸子努力撑开。

    半眯半睁的模样,平添一份慵懒随意,看着像是任谁都好欺负。

    “云掌柜,早啊。”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扇门,那低沉微哑的气息萦绕在云满初耳边,带起一阵酥痒。

    她下意识伸手抚上脖颈,“哎?我还以为你不在屋里,要去别处找你呢。”

    书涟回道:“昨日不知为何有些累,所以今日就起的晚了。”

    云满初也听出他言语间夹杂着的疲倦之意,往后走开两步,又细细看了一番书涟的面色。

    他额间微微有薄汗,发丝乱做一团,或批或散在身后。似乎是身上有些无力,人没站直,拿手撑在门框上。

    唇齿微张,但颜色发白。

    一副病态模样。

    她微微惊讶,垫脚抬手过去摸上书涟的额间。

    “哎别躲,”感受到书涟下意识的后撤,她另一只手轻攥住他手臂上的衣服,“我看你有没有发热。”

    勉强拉住书涟片刻,额间倒是没有过热,不如自己掌心的温度。

    “真的没事,”书涟拉下她的手,“睡过一觉缓过就好了。”

    云满初见他精神头倒是还行,只好摇摇头作罢。只是觉得这书涟的身体素质着实不怎么样。

    要不过段时间闲下来,给他做些药膳吃了补补?

    “云掌柜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语惊醒胡思乱想的她,“哦对!走我们去正堂,郑大哥他们来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两人前后脚回到正堂,郑大哥船队众人与食肆其他伙计正聊得欢乐。

    “哎云小娘子,恰好问到你呢……这?”

    郑大哥抬头话语止住,抬手一点云满初身后的书涟,微皱眉心问道。

    “他怎么在这儿?”

    云满初解释,“恰好书涟喜欢我做的吃食,就留下来啦。好了好了,大家先吃起来吧,我都饿了。”

    书涟缓缓看了一眼她,又被云满初拽着坐下。

    “嗨哟是这位小兄弟啊!”有船夫也认出书涟便是那日在海面上飘荡的“海怪”。

    “那时可把我们吓得不轻嘞,特别是云小娘子!”

    那船夫也是个能说会道的,细细重述了一番那日云满初被吓到得窘态。

    桌上众人屡屡被逗乐,云满初见气氛好,也就随他们说去了。

    “哎云小娘子是不是可爱听妖鬼故事,我这儿还有几个压箱底的,你且听听?”

    云满初完全是下意识的便点下头去,可刚应下便是后悔了。

    别人是不知,但她总不会不知自己有多胆小嘛。

    可既是已经应下,再收回定是又要被笑话一阵。况且她确实爱听故事,现下又是大早,屋外明媚的很,屋里又是有这么些个壮汉,做什么好怕的。

    她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倒杯茶洗耳恭听。

    那讲故事的渔夫,功力却是不错。饭桌上几乎所有人都听得认真,讲到诡异恐怖之处时,还有人面目狰狞。

    云满初听得入神,眼睛时不时一眯,似乎这样便能帮她缓去些害怕。

    她指尖随故事深入慢慢搭在一起,微微发凉。

    忽然之间,有人也是发凉的指尖轻轻碰了她手背。

    “唔!”

    她迅速将手蜷缩起来,闭眼一抖,强压住喉间的惊呼,才未让其余人听到。

    “抱歉……”

    她心如擂鼓,抬眼看去碰自己的人,是书涟。

    他手中举着杯还在冒热气的茶水,收手也不是伸出也不是,整个人陷入僵局。只能呆呆道歉。

    “我看你指尖有些发白……”

    云满初按住胸口狂跳的心,摆摆手说没事,伸手拿过那过罪魁祸茶。

    温热茶水捏在指尖,却是隐隐发烫,她方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居然凉得吓人。

    她捏住那杯茶水暖手,知道书涟是好意,扭头浅笑轻声说道,“谢谢!”

    茶杯才抬起,就被坐在她斜前的赵哥一把夺走,仰头一饮而尽。

    “!哎……”

    来不及反应,云满初指尖杯茶水溅湿,险些连衣服也被撒上。

    恰好一个故事讲完,众人注意便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

    书涟平淡的取过另一个干净杯子,重新倒上茶水递给满初,耐心提醒新煮出的茶水有些烫。

    “赵厨肆,”他将茶壶抬上桌面,哐一声,“新煮的茶水在这里,够喝,不用抢云掌柜手上的。”

    赵明一时语塞,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最后他一哼声道,“我倒是想问你,别人都听着故事呢,怎么你就不感兴趣?”

    “难不成是觉得的人家说的故事不好?”

    云满初皱眉,“赵哥。”

    他如今说话怎么夹枪带棒的,知道他有些看不顺眼书涟,但这话一说,还捎带上船队的人,太过冒昧。

    她张嘴方要打个圆场。

    书涟却是不紧不慢开口,“不是故事的问题。只我这人不信鬼神之说罢。”

    有人信鬼神,有人不信,到也正常。

    桌面上气氛渐渐缓和,书涟又继续道,“鬼神哪有人心来得可怖。那便是你算也算不到的,求神拜佛都护佑不住的。”

    此话一出,赵明又是一声嗤笑,“装什么高深莫测,你若真是有这些故事,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书涟没回应赵明,只是看向云满初问,“云掌柜想听吗?”

    “啊我?我都成。”云满初稀里糊涂地回道。

    只见书涟一点头,将手中把玩的茶杯轻放于桌面。

    如说书先生撂下的醒目。

    “倒也不是多诡异。”

    “从前有一颇有名望的门派,其门主向来乐善好施平易近人,江湖上有不少他的信众。只是终有一天,这伪善的皮面会被人揭下。”

    所有人都以为那门主救困扶危,尤其帮助孤苦无依的孩童。

    谁又能知他打造下的救济城中,混乱腌臜。

    自愿进城的人,便再无出去的时候。

    男人被断四肢经脉,囚在外城,日日吃药再无神智,与那木偶人无二样,做着最脏最恶心的活。既无了神智,又怎会让其休息,日复一日的鞭挞打骂。

    死了?

    那便烧了,又从外头“救济”进一批,接替轮换。

    女人受尽凌辱,衣无蔽体的时候,无论躲在哪一个暗角都会被人揪出,随后承受的便是成百上千倍的惩罚。

    嘴里但凡敢说出一个反抗的字样,那便灌药,灌到再无清醒说话的力气。

    全全成了供万人取乐的东西。

    救下的孩童与那些女人生出的杂种?

    大概除那门主本人,再无人知道那些孩子的最终下场。

    或是直接掐死、摔死,或是放血流干而死。

    或是有幸能在他手底下活过几岁,可能施舍给其有间鼠窝大的屋子苟延残喘。

    随他发泄虐打,不顾死活地让他最忠诚的孩子出门,给予他想要的回报。

    “也只有此时,才会有人从这城中出去,不知过去多久,里面的人又是换过几轮、数十轮……”

    “哎等等!”郑大侠插嘴打断,“奇怪,若是按照小兄弟说的这是真事儿,为何我在江湖上从没听闻此事……”

    如此恶劣的事件,若是真叫人捅破了,怎会在江湖上无半点水花。

    要知道,江湖中谁人生个崽纳个妾,都能叫人拿茶余饭后的乐子许久。

    郑大侠的打岔,似乎才让众人自噩梦般的故事中脱出。有些人额间满是汗水,面上表情难看恐慌。

    “就就是说!”书涟那小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那些男子非人待遇描述的相当详细,身临其境。

    “别是你为了吓人胡诹的吧!”赵明结巴道。

    书涟听着众人猜测质疑,但笑不语。

    “但若是真的,有人将这些事捅破说开了去。叫那些幸存活下来的人如何好活。”

    云满初轻声说道。

    幸存下的人本就苦不堪言,若还要在身上背上这些破烂事的标签,都不忍心想象他们之后的路有多难走。

    但大抵就是那被钉在耻辱柱上,郁郁而终含恨而死的结局。

    身侧有人轻笑,云满初解开皱着的眉头看去。

    书涟微低着头,似是在听她说话,眉眼弯弯,嘴角笑意柔和。

    让人顷刻便能沦陷其中。

    似乎与他从前的笑完全不同……

    良久他才敛了笑意,起身看向满初。

    “走了云掌柜,再不把海货搬去冷库,怕是要坏了。”

    “啊对!”聊得火热,她把这事都给忘了。

    众人纷纷起身帮忙,只余郑大侠坐在原处,还挠头思索,“到底真的假的啊?后来呢?怎么被揭穿的?”

    真是让人抓心挠肝。

    不过也没人给他解答这些问题了。

    都是彪壮结实的大汉,不让云满初动手抬东西,她被赶到一旁,引导大家将海货分类藏入冰窟。

    “这些就放在竹筐里吧,明日便要拿去用了。”

    郑大哥问道:“这么多?明日是有什么贵客到访?”

    云满初简略与他解释了一下与天海食肆的比试,郑大哥点头了解,又是鼓励两句。

    “其他我倒是不怕。唉,只求对方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云满初叹气。

    书涟恰逢此刻与她擦肩而过,他语气轻轻,随风飘过,让人听不出其言语间含着的意味。

    “放心,利刃门宴席一定是云掌柜你当选。”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