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倪瑄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道，“不是，她不是惠娘。只是，怎么就觉得......”
倪瑄一时间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这种情绪。
他找惠娘找了很久，当时明明说过要在家等着他回来娶她的，怎么就突然失去踪影了？这些年，不论他如何找寻，都是音讯全无，加上这连年征战，他也确实是无法放下一切去找寻惠娘，况且，当时义父......
倪瑄眼中的眸色深沉，义父虽未阻止，但是却并不希望他继续找寻下去。
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倪瑄伸手揉了揉眉心，他走向厅堂，远远的，便就看到了站在那儿等他良久的陈广生。
“倪少将军，如今可否有了成算？”陈广生低声问了一句。
倪瑄面上神情冷肃，他上前一步，对陈广生道：“自是攻守同盟。”
“就不知，督帅大人敢不敢赌这一把了？”
他收敛心神，同陈广生的双眸对上，扯了扯唇角，显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陈广生的目光落在远处，阳光之下的府邸中满是安宁，若不是这城外刚刚经历过的一场耀武扬威的乱象，或许此时眼前的景象确实是美好而真实的。
“老夫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少将军如今是下定决心了吗？”他转过头来，盯着对方看了一瞬，随后道，“殿下是真的，这就够了。”
陈广生戎马半生，又岂是那么糊涂的，只是对他来说，有些事，在某些时候是可以不用那么清醒。至少八殿下是货真价实的，纵是暂时醒不过来。
而在此时此地，他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密使来打破如今的困局。
倪瑄能够成为成武军的少将军，靠的可不仅仅是扎扎实实的军功，更是脑子。他沉默少许，便就明白陈广生的意思，原是他想得简单了，这一位督帅大人是心中有数。
他垂下眼，沉吟片刻，最后转过头来，对着陈广生道：“钦州城是你的地盘，黎豪与你交手这么久，先想来你应当是很熟悉的，接下来，既然定下来和谈，那么该怎么做，就看督帅大人了。”
陈广生笑了笑，他拱手一礼，道：“是，倪少将军。”
两人站在廊下，只是安静地看着院中的明媚阳光，笼罩在两人身上的阳光甚是温暖。
而安坐在军营之中的黎豪，看着手中送来的信封，他轻笑一声，对着身旁的闵业沉声道：“倒是让先生说对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封，低低地道：“对方比我们更急。”
闵业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轻声道：“也还算是沉得住气了，竟是熬过了这么多天，若是他们再不来信，只怕咱们也要动手了。”
“总归，公子还在他们手中。况且，咱们这般僵持下去，总也是不大好的。”闵业的眼中带着一丝沉吟，斟酌着低声提点道。
黎豪拆开信封，他看了一眼信件，半晌，将手中的信件递送给了身旁坐着的闵业，沉声道：“挺有意思的。”
闵业逐字逐句地看着这一封信件，他脸上的神色很是肃然，半晌，低声道：“既然如此，便就见一见。虽然见不到正主，但是，这密使，以及那位成武军的少将军，还是值得见一见。”
他沉默少许，又接着道：“借此，咱们也可以探一探风声，那位殿下是否重伤？大将，不知你有何想法？”
黎豪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他想了想，接着道：“对方既然来了信，也有此诚意，这第一面总是要见的，杰儿的情况，我需要确定一番。”
而且，正如闵业所言的，那位八殿下的情况，他们也是需要确认的。
“先生，去安排吧。这一次，不必你同我去，若是有个意外，也得有人主持大局。”黎豪垂眸看着手边的茶水，他抬起头来，看向闵业，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闵业跟随黎豪多年，对此安排也不曾有任何的质疑，他点了点头，回道：“是。大将放心。”
黎豪脸上的神情不变，淡淡地开口：“先生辛苦了。”
“大将，萧选将在外候着。”
营帐外传来军卒的通禀，闵业极有眼色地起身，而后对着黎豪躬身一礼，道：“大将，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
闵业出去的时候，一道魁梧的身影擦肩而进。
“参见大将。”那名魁梧男子对着黎豪行了一个军礼，而后便就站在一旁。
黎豪看到来人，他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对方坐下，依着黎豪的示意坐下的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看着倒是极为精神。只是常年征战的血腥气息令他看起来很是冷硬，让人不敢靠近。
“事情都办妥了吗？”黎豪的声音很是低沉。
萧选将对于黎豪的询问，迅速抱拳一礼，接着回道：“请大将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是，钦州城里，如今戒备森严，尤其是督帅府，这般安排怕是有些风险。”
他说得严谨，很快便就将得来的消息一一汇报。
黎豪自然是猜得到这话里的意思，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浅笑，轻声道：“无妨，那不过是下下之策。”
他的目光看向空荡荡的军帐内，而后道：“未到时候，便就不必行事。”
“是。”萧选将低头应道，“那闵先生那一头......”
黎豪伸手一晃，截住萧选将的后半截话，他轻声道：“便就照着原计划进行。先生这人啊，看不透，但至少这么多年来，他没害过咱们。”
“他对大雍还是有感情的，故土难离，旧主难弃。”黎豪长叹一声，“不过，他是懂分寸的。这一次与大雍的和谈，便就不用叨唠先生了，也免得他为难。”
“虽然，那位八殿下不是他的旧主，但也同他算是旧相识了。”黎豪随口道了一句。
萧选将并未接话，他素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是黎豪一手提拔起来的选将，对于黎豪的性子还是有所了解的，现下黎豪虽然并未有丝毫的不虞，但是这一句话却是显露出了黎豪内心的不满。
或者应该说是嫉妒吧。
毕竟良禽择木而栖，既然已经选了他，又何必留恋旧主。
黎豪自负是一个宽容的主上，若不然就不会救下闵业，也不会留着人在身边。自然，闵业倒是也做到了知恩图报，不过终究是心系旧主。
也罢，这事儿也不勉强，总归也是他的选择。
“按照计划，下去准备吧。三日后，你同我一起出发。”黎豪沉沉地吩咐了一句。
“是。”萧选将站起身来，行礼应下。
等到萧选将离去，黎豪面上的神情很是凝重，他的眉宇间满是疲乏，这一场战，打得够久了，他也确实是累了。
他突然愣了一下，倒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觉得累。他想着当年教导他的师傅说过，当一名将军觉得累的时候，大抵便就是这个将军有了退隐之心。
黎豪看着自己粗糙的手，长叹一口气：“退，又能退至何处？”
风起叶落，空气中的硝烟味未曾散尽，这是长年累月的战斗堆积起来的。
“所以，也就是说，当时杀你的人可能不只是什么岩斟灰狐？”苟雪捏着半块绿豆饼，若有所思地问道。
毕竟当时被岩斟灰狐追上的时候，并未出现任何失控现象，同当初惠娘的情况不一样，苟雪便就有了些许猜测。
杨无战点了点头，他拧着眉头，不断在斟酌着言语：【雪大人说得对，我的死......】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苟雪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得厉害，苟雪当即就想到过去惠娘的‘鬼化’状态，她急忙摆了摆手，道：“杨哥，你刚刚去看了平安吗？他喝了药，都睡下了吗？”
苟雪的话打断了杨无战的思绪，他顿时就被苟雪的话语牵着走，笑着道：“对，平安睡下了，我听着医师说，再喝一日药，好好休息休息，便就能痊愈了。平安他......往后，希望雪大人能够好生帮忙安顿一番。”
“你放心，我会的，好歹平安可是喊了我一声爹，”苟雪笑着比划着，“等此间事了，我定会好好安顿平安的。要不然，让平安跟着我......”
【咳咳，你的情况，可能不大适合带孩子。】澹台泽听到苟雪这话，轻咳一声，打断了苟雪接下来的话语。
苟雪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世上的孤魂野鬼不少，你可能与他们比较有缘。】澹台泽压着笑，看着苟雪面上的表情逐渐僵硬，他低声接着道，【逃命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说得也、也对。】苟雪脸色难看地在心里应了一声。
“放心，我定会寻个好人家将平安托付好的。对了，杨哥，你的身手不差啊，尤其是这一手弓法，可是有什么来头？”苟雪转了话头，忽而就问道。
杨无战的弓法极好，寻常人应当是习不到的。而这一手的弓法，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出自军中。
【雪大人缪赞了，我曾是军中的神弓手，这一手弓法是跟着杨将军学的。】杨无战自豪地解释道。
“杨将军？”
【嗯，成武军中的杨将军。】
“成武军？”苟雪惊诧地喊了一声。
要知道如今在府中的倪瑄可就是成武军的少将军，可是她记着那一位倪瑄是鲁将军的义子，而鲁将军此时正是成武军中的主事人，那么这一位杨将军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