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一声，木质门被推开，秦姐听见声音抬头，少女和男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少女走在前面带着笑意，脚步轻快。后面的男人气质冷肃，不笑时给人扑面而来的紧压感。
“秦姐？”乔盈唤着。
秦姐回过神来，从前台走出来，迎上去打趣：“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我这儿。”
李遥映来兼职，乔盈不一定在；李遥映不来，乔盈一定不在。她每日都守着餐厅，早早把这规律摸清楚了。
今天没有李遥映的班，老顾客都知道，更别提乔盈了。
秦姐的眼神戏谑，乔盈使眼色眨眼睛：“今天刚好有空，跟家里人一起过来常常咱们餐厅厨师的手艺。”
“我这餐厅还开得下去，大半功劳都归你。”
秦姐像是才见到曲绍衍一般，笑着打招呼：“您就是乔盈的家人吧。这边请。”
玩隅餐厅每日的特饮仅限当日供应，深色的玻璃瓶撞色，每次喝都跟开盲盒一样，一桌仅限一份。
乔盈拿了个空杯子，平分特饮。蓝玫瑰色的液体从瓶口流出，甜蜜的香味席卷嗅觉。
“闻着味道有点大，但尝起来很清新。”
她将杯子推出去，曲绍衍拿起来抿了一口，没给予评价说：“你平时一个人？”
“嗯。一般下午就来，做会儿作业，到了饭点就点餐。”
“没什么特别之处。”曲绍衍扫了眼四周。
乔盈笑说：“太特别的话，我也支付不起。”
一对父女路过身旁的走道。
“爸爸，那个特别帅的兼职高中生今天没来。”
“下次总会碰见的。”
“但是我想让爸爸你也瞧瞧嘛。他为这家店召来了好多女顾客，你要相信大家的眼光。”
餐厅人不多，两人低声的议论显得格外的醒耳，说着话便落座到了后面一桌。
乔盈心虚地垂下眼睛，放缓了呼吸声。
曲绍衍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杯子，嘴角似笑非笑：“原来不是同学家开的餐厅，是有男同学在的餐厅。”
之前撒谎说因为是同学家的餐厅，才常常过来吃饭。
她怎么忘记了这茬。
“对别人也许是，对我可不尽然。谁能比得上小舅舅你呢。”乔盈尴尬一笑。
曲绍衍挑眉哦了声。
乔盈挺起背，拔高声音：“要不是您不常在国内，财经杂志怎么也给您起个名号，譬如最帅的杰出青年企业家什么的。抛开这些外物不谈，就连名字也比别人好听，曲绍衍，多有文化，多有底蕴。”
她笑呵呵甩了一箩筐花，曲绍衍依旧面色淡淡，瞧不出受不受用。
“曲绍衍！？”
后面那坐着父女的那桌传来惊呼。
男人惊讶地起身，脚步急促地来到乔盈他们桌前。因着曲绍衍冷冽的气质，顿了一秒，再细细一看，这才放松大笑起来：“果真是你。”
男人来的突兀，面孔也不甚熟悉，曲绍衍蹙眉：“你是？”
“是我，几年前跟你一起参加摄影大赛，拿了第二名那个。”
见曲绍衍舒展开眉眼，似乎是想起来了，男人更加欣喜：“自那之后，我再没听说过你的消息。不过现在看来你转行很成功，恭喜啊。”
他显然是听见了乔盈方才那番刻意的吹捧，嘴上说着祝贺，脸上却是惋惜不已。
他女儿才反应过来，离开座位小跑过来，怵怵地瞟了眼曲绍衍，扯着父亲的袖子：“爸爸，这会儿是吃饭时间，别打扰人家。”
男人一拍额头，念叨着疏忽了，掏了掏里荷包，递出一张名片：“不叨扰你们吃饭，这是我的名片，有机会再聊。”
曲绍衍接过，微微颔首。
男人揽着他女儿离开，乔盈目光追随，回头看见曲绍衍瞄了眼名片就放下了手边。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曲绍衍了然，把名片递了出去。
乔盈拿到名片，拿起手机搜索。
刷到了好几篇新闻，她惊讶：“蛮厉害的，是个特别著名的摄影师。他刚得了国外一个特别有名的金奖。”
曲绍衍说：“他当初就很有实力。”
“能让第二名记住的话。”
乔盈眼珠子转动，拍手一笑：“小舅舅岂不就是当年的第一。”
曲绍衍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盈还想继续问，却察觉到他脸上若有若无的漠然，忽然想起了家里那面墙。
各种各样的摄影设备，虽多，但都被束之高阁。再结合刚才那男人的话，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想到此处，她轻轻一笑，曲绍衍听见了，不解地嗯了声。
乔盈说：“只是觉得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知道了不少人的秘密。”
“除了我，还有谁？”曲绍衍随口一问。
乔盈点了点桌子，说：“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听说了一个秘密。”
她兴奋的表情不过一秒，脸色耷拉下来：“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知道了，反而会带来很多麻烦。”
服务员端着餐盘走过来，有条不紊地上着菜，一道她最喜欢的家乡菜被放在了正中间。
乔盈目光痴痴地看了会儿那盘菜，说：“而且我也有秘密，还是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秘密。”
曲绍衍倚靠在柔软的椅垫，静静地看着她，淡如琥珀的眼睛带了几丝探究。
二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安静。吃完饭，曲绍衍开车一路畅通无阻，刚回到2号洋房，乔盈接到了一通意外的来电。
她边打开卧室门，边接通电话：“喂，你好。”
【乔盈，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是我，秦姐。】
乔盈意外，将手机拿离耳朵，看了眼屏幕确认，继续说：“秦姐呀，找我有什么事吗？有关李遥映的？”
【不是那孩子的事。事情是这样的，有个说是摄影师的男人想要通过我来联系你，他说你晓得他。】
乔盈想起那张名片上的名字，问：“他叫张成光，是吗？”
【对，就是他。他说想问你一些关于你家人的事，希望你能联系他。】
进了房间，乔盈走到书桌坐下，从一堆书籍中抽出绿色硬壳日记本，笑说：“他可能找错人了，我知道的绝对不必他多。”
【他猜到了，说若是你想知道什么，他都可以告诉你他知道的】
“麻烦秦姐帮我转告说我谢过他的好意。”
【那好，我帮你拒绝他。】
乔盈嗯了声，随意地翻动日记本的纸张，一顿，连忙说：“等等。”
“还是麻烦您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行，联系方式在你手里，具体要不要跟他交流，都由你做主。】
乔盈说：“谢谢秦姐。”
【客气了。】
电话挂断，不过半分钟，新的信息进来，上面是张成光的联系方式。
就像在吃饭时说的那样，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她本来不想掺和曲绍衍的事情，背地里打探别人，不礼貌。当然，李遥映除外。
她是楚筱筱，对于曲绍衍的隐私不感冒是自然，可万一真正的曲乔盈很在乎呢。
留下联系方式，总比没有的好。
越想越不错，乔盈满意地点点头，将手机放在一旁，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游览器上检索张成光。推断着时间，搜索七八年前的相关新闻。
“汝南国际摄影大赛？”
她顺着标题点进去，页面弹出，入目便是一张获奖者合影。
一张照片五个人，一个欧洲面孔，四个亚洲面孔。四个亚洲面孔里，左边第二个最亮眼，挺拔的身高，硬朗分明的面孔，除了气质不似如今一般冷冽，正是曲邵衍无意。
他手捧着奖杯，脸上带着笑，应该是真喜欢摄影。
继承家业放弃爱好这种话太老土了，作为老板，再怎么忙，消遣的时间还是富足的。
为什么会变得抗拒呢？
想不通，乔盈关了电脑，在绿色硬壳的笔记本里记下了张成光的联系方式，又在下面连带着写下今日的记事。
洋洋洒洒几百字，夜已漫长，灯光熄了，洋房的另一头依旧大亮。
已经接近零点，夜晚的风微凉，阳台面对着枫叶林，一阵叶香。
曲绍衍背靠在石制栏杆上，手里拿着一只刚点燃的香烟，静静地望着屋檐上方的月亮。
荷包里传来震动，他拿出手机接通：“喂？”
电话那边声音急促：【先生，夫人情况不太好。】
燃烧成灰的烟头啪的一声跳落在地，曲邵衍握着电话的手一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眼眸微沉：“我明天就到。”
话落挂了电话，他大步走回屋内，转向衣帽间，从角落里拖出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粗鲁地扯过几件挂着的内衬和大衣。
洋房另一边，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曲乔盈睡得极其不好，半梦半醒之间，一阵滑轮滚动地板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利落得不像才被吵醒，一刻也没犹豫地开门出去。外面的走廊幽暗无人，下面传来‘咔哒’的开门声，她踩着棉拖鞋噔噔几步跑下楼。
漆黑的正厅里，正门微微敞开，庭院灯的光纤照亮了门口，高大的男人拉着行李箱，人已经走了出去，反手正准备将门带上。
“...曲绍衍？”
门口处的人影一顿，乔盈知道自己没喊错人，寻着亮光跑过去。走到人跟前，准备问这么晚出去做什么，话语被人抢先截住。
男人的声音微凉带冷：“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