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千帐灯

    寨外,驻扎的营帐亮起了灯,远远望去,若千军万马。

    那是桑子渊提前嘱咐了衙役们,制作了不少孔明灯,全部悬挂在山间的树枝、灌木丛里。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凭借着灯光,总能起到草木皆兵,麻木敌人的效果。

    傅珹歌往账外看了一眼,目光稍显柔和,这才回头垂眸继续看桑子渊在一张舆图上勾勒讲解。

    “如刚刚所讲,目前敌众我寡,但今夜此番情形,必定会对他们起些迷惑作用,让他们以为我们人数众多。然后,我们可以去跟他们二当家当面谈判,逼他放人。”

    桑子渊说完,举目望向傅珹歌,见他不置可否,便接着讲另一套策略。

    “即便他们识破了行不通,我们还可以继续执行下一步计划。谈判时,我们必定能够进入山寨打探内部情况,摸清楚他们的战力,最好能得知阿芊她们被关的位置。这样,我们便可以利用下半夜进行突袭。”

    “突袭?”傅珹歌忽而问:“若你第一次谈判失败,寨子不会加强戒备么?突袭会有胜算?”

    桑子渊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别人不行,但你可以。以你的轻功,定能突破这小小山寨的防线,去山寨里引起混战。等你打开寨门,我便可以带着衙役们冲进去,里应外合,将人救出。”

    听完此话,傅珹歌闭目思索了良久。

    阿芊三人被劫回山寨已经整整一日,若是不加快行动,怕只怕她们受到伤害。

    桑子渊的计划虽然听起来很冒险,但是却是如今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没有外援,兵力不足,武器悬殊还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倒是不妨试一试。

    何况,即便是没有桑子渊,即便是单枪匹马,他还是会义无反顾杀入山寨,将她们平安救出。桑子渊在此,也顶多是锦上添花。

    “好!就按照你的方案执行!”

    山寨柴房里,刚刚的座次方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坐在断凳上的苏乙纹丝不动,目光却随着几人的变动转来转去。

    再定神时,阿鸢已经坐到了对面正中,而桑梓和桑槿一左一右在她旁边,看上去俨然左右护法一般。

    从她们三人的角度看过去,苏乙倒是像一个犯了律法被衙门堂审问罪者。

    方位坐定后,阿鸢声若目光般坚定,对苏乙道:“苏二当家,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将我们姐妹三人劫到此处,但据我们所知,贵寨大当家一向待下甚严,绝对不允许你们欺负伤害无辜者。

    我们姐妹皆是平凡老实的种桑养蚕女,靠自己双手努力赚取生活所需。他若是知道,必定会怪罪于你!我想,你也不想因我们三人,和自己的兄弟发生不愉快的对吗?”

    此话一出,苏乙一脸诧异。不过是三位普通民间女子,为何如此短时间之内对自己山寨如此颇为了解?

    即便心中如是想,他表面还是故作平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们三道:“美妞,我知道你们想离开山寨,聚在一起想了不少点子吧?不过啊,既然这事儿我已经做了,我也不怕我大哥会怪罪。不瞒你们说,我苏乙活这二十多年,啥该见的,不该见的,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过了!就是……就是还差一个媳妇儿……”

    说到最后,他脸色愈加红润。

    “哦……”阿鸢顺着他羞涩的目光往旁边一瞧,桑梓还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盯着苏乙。

    她,这是被人给瞧上了呀!

    “既然如此,你这么待我们,就不怕你相中的这位娘子,心有嫌隙?”

    话到此处,桑槿和桑梓这才回神过来,不约而同看向阿鸢。相中的娘子?

    阿鸢并没有在意,笑得一脸生花。

    苏乙听完,脸红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愣怔片刻,他倏然起身,那半截断凳“啪”一声倒在地上,在空旷的柴房里回响不绝。

    “你说的有道理,虽然我们落草为寇,但是在娶亲这件事上,还是得讲究你情我愿。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我这就去安排,给三位仙女儿换个好房间!”

    苏乙走了几步,又忽然回头:“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山寨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不过,我可以把我的房间打扫干净让你们住。”

    桑梓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你呢?”

    说完又感觉不对立马又低下了头,眼神飘忽闪烁,心间不知在踌躇何事。

    “我来睡柴房!”苏乙昂首挺胸:“一个大老爷们儿,皮糙肉厚的,睡哪里都无所谓。”

    他一边说着,一边脸颊勾勒着笑容转身走出柴房。

    前脚他才刚一走,后脚桑梓就已经迫不及待走上前围着阿鸢问:“阿芊,怎么回事?他到底相中我们谁了?你就这么随着他,就把我们给卖了?”

    桑槿忙上前替阿鸢道:“桑梓你先别着急,我觉得阿芊一定别有意图。我们不妨听她讲讲,究竟有什么计划?”

    阿鸢回眸和桑槿对视,心间默契了然。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便已互相知道对方的心意。

    阿鸢转头对桑槿道:“没错!我不过就是想投其所好。你们想,我们现在都已经落到了山匪手里,自然是不能逆着他们的心意来。无论什么,都没有保命重要。

    我刚刚和苏乙话没说几句,但我看得出来,他本性并非十恶不赦,相反,却有些不为人知的纯善,心思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是个直肠子。若是我们顺着他的心意,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拿捏住他。”

    “原来是这样!”桑梓一听便明白了:“你是假意逢迎,实则趁机为逃离拖延时间?”

    阿鸢点点头,算是默认。

    “那万一……万一他真的要强娶,我们应该怎么办?”

    桑梓有些担忧,虽然她不能确定,这个被苏乙相中的娘子究竟是不是自己,但从苏乙刚刚欲说还休的眼神中,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阿鸢摇摇头:“自然不会让他强娶。若他要娶,那你就嫁!我们正好降低他们的防备,趁着婚礼逃离。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趁机将他们灌醉,然后,逃离!”

    话到此处,三人再无多余语言,对于阿鸢的策略都默然表示赞同。却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温婉娴静、话少的可怜的阿鸢,内心竟然装着这么多鬼点子。

    苏乙果然说一不二,才没多少时辰的功夫,便已经差人将自己的房间稍微打扫了一番,换了崭新的被套,还命人在山寨附近摘了些野花放在房间里。

    准备就绪后,他才健步如飞,迫不及待地抱着自己的旧棉被,来到柴房。

    再见到桑梓,她仍旧脸色粉若熟桃,双唇嫩如樱桃,眼剪秋水,眸若含星。

    她婀娜的身姿,精致的五官,让苏乙每次一见都内心悸动跳跃,难以平静,不觉间就多看了几眼。

    桑梓扯了嗓门儿蓦地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我们送过去?!”

    “哦哦哦……好……好,这就送!”

    苏乙如听到命令一般,顺手将自己的旧棉被往柴垛上一扔,随意地拍了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恭敬地做了几个有请的动作,便让桑梓三人走在前面,自己则眼巴巴在后面跟着。

    于是,煊赫一时的荡齐寨中,竟然出现了这样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身居二当家高职的苏乙,跟在自己刚刚劫回来的人质身后,一边弯腰恭敬指路,一边喋喋不休给他们介绍山寨的故事。

    不多时,还要被其中一个人质转身斥责几句。

    最后,她们踏进了二当家的房间,二话不说便“砰”一声毫不留情地将门带起来,把二当家苏乙挡在了门外哑口无言。

    这……这可是他的房间!

    时辰尚早,苏乙本想趁着这个时机多和桑梓呆上一会儿,但却没料到,房间门都没有进得去。

    他趴在门边听了一阵子,也没听到些所以然,倒是被路过的手下看了个正着,笑着问:“二当家,您趴在自己房门口偷看什么呢?”

    苏乙忙正色起身,理了理衣襟,嘴硬地说道:“偷看?我那是在偷看么?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

    嘴里说着硬话,脚步却立马怂了,赶紧趁着桑梓还没开门揍他,三步化作两步,一边疾步往柴房走,一边不时回头观察着动静。

    动作滑稽,场面尴尬!

    而在这时,山寨外必经之路上,一个面带玄黑薄纱面罩,身型颀长壮硕,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手握一把长剑,缓缓往山寨方向走来。

    他走着走着,脚步突然一顿,一直低垂着的眼眸也刹那间抬了起来。

    山寨门口,为何会有人在此扎营?

    他内心咯噔两下,以为是西蜀朝廷下令围剿,可从他这个角度观察,看着人数又着实很少,不像是军营里的人。

    纳闷之余,他心间琢磨少顷,伸手拉了拉帽檐,绕过本来的康庄大道,走向一旁的小径。

    这时距苏甲离开山寨差不多两月有余了,然他并非不担心寨子和他名下的弟兄手足。只是,在他实现大目标之前,心中一直有个小目标,那便是要找到曾经出生入死的一个兄弟。

    虽说这次他又是空手而归,无功而返,但整个中原范围,已经逐步缩小。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变得愈大了。

    行至寨门口时,守寨的弟兄见他归来,都无不兴奋。想着要赶忙进去通知二当家。

    但夜已渐深,苏甲并不想搞的整个寨子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便伸手阻止:“不必,我自会前去寻他!”

    “是!”那弟兄一拱手,笑容满面地目送苏甲离开。等他走进了寨子里,才和周围弟兄欢呼雀跃。

    寨门口被人扎营围住,可寨子里却平静如常。这现象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苏甲目光四处观察自家寨子,却没让他看出有任何不妥。

    难道,苏乙这小子,还根本不知情?

    他怎能如此莽撞马虎?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真的被人突袭围攻,那荡齐寨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么?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怒火中烧。

    走到苏乙房间之时,看到屋内烛火通明,他便没有任何犹豫,右脚上前猛烈一踢,“砰”地一声门都差点被掀掉。

    等他看清楚屋内的景象后,不得不承认,一个人人忌惮的土匪头子,刹那间经历了自己人生中极度神伤抠脚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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