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罕见毒

    这时候,在不为人知的草丛中,一直“潜伏”着未被发觉的那人,悄然间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卑鄙!”

    身边两个衙役惊愕地望着他,摇了摇头,随即又将目光投射向正前方。

    傅珹歌毒发倒地,已经明显无力再挣扎了,可祁漠炎却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拾起滚落到旁边已经被傅珹歌砍断了半截的剑,邪魅的眼神死死盯着地上还有些蠕动的身体,作势要将断剑从背后插入他的心间。

    “等等!”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祁漠炎眉头紧蹙,一回头,竟看到身后的灌木草丛动了动,桑元征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粒,冲着祁漠炎嘿嘿一笑。

    祁漠炎缓缓放下手里的断剑质问道:“桑元征?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桑元征抬起腿跳出草丛,脚下两个胆小如鼠的衙役欲抱住他的大腿却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又瑟缩着躲进草丛里,把头埋得低低的。

    等再抬起眼看他时,他已经走到离祁漠炎不远的地方,嬉皮笑脸地看着他道:“祁丞相,胜负已分,他……输了!”

    祁漠炎白眼一翻:“这我用得着你提醒?我是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胆敢插手我的事情,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我当然知道!”桑元征声音颤抖着说:“我这不是怕这断剑伤了丞相您吗?更何况,阿芊姑娘……哦不,公主殿下还在县衙等您呢,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祁漠炎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看。

    桑元征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继续多嘴了,虽然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这么着急忙慌地跳出来,还胆大包天地对祁漠炎说这样一番话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自己好歹是曾经和傅珹歌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人,在荡齐寨的时候,他虽然夺走自己的马匹,但最后却完马归他,还给了不少银子。后来他也看到过傅珹歌在桑榆县为百姓做的那些事。

    或许因为这过往的种种,正是他眼下看不得祁漠炎通过这样不光明不磊落的方式,将他残害。

    桑元征笑道:“大人您误会了,只是眼下这南齐贼子都已经中毒奄奄一息了,哪里还用得着您动手。您只管先回县衙,接下来的事,我替丞相大人做了便是。若是公主殿下问起来,您也有话说不是?”

    祁漠炎听完,垂眸冷静地想了想,继而发出一声冷笑:“桑元征,你当我是傻子吗?还不快滚!”

    桑元征没有办法,他斜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傅珹歌,眼神中不吝同情。在他调转头的一刹那,祁漠炎忽然将断剑对准了他的后背。却在同一时刻,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响,让两人眉眼同时往上一抬。

    “桑元征,你记住,想活命的话,你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祁漠炎话音刚落,便灵活地往旁边的灌木丛里一闪,没了人影。

    “我……”

    桑元征狐疑地转身,正想问问丞相大人,自己究竟应该怎么说,却发现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这个祁漠炎,到底想要玩什么鬼?

    桑元征愣神期间,马车已经从远处驶来。车夫刚刚勒住马停下,阿鸢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下来,接着下来的便是桑槿、桑梓和陆十松。

    几人先是看到站在那边的县令桑元征,见到她过来,桑元征更是瞬间私语。

    “公……公……公主殿下!”

    桑槿闻言依旧淡然,桑梓却整个人都陷入了困顿中。

    “公主?!阿芊她……是公主?!”

    阿鸢没有时间理会桑梓的疑问,她视线一歪,很快就看到了桑元征身后的地上躺着的傅珹歌。

    她当下慌乱失神,整个头脑一片空白,就像是被人抽空了脑浆一般,浑身软哒哒没有一丝力气。

    可短暂的一瞬后,又立马恢复神智,心口处骤然如刀刺一般痛。

    “阿珹……”她嘴唇蠕动着轻呼一声,继而是更为撕心裂肺地呼喊:“阿珹!!”

    桑槿她们回过神来时,阿鸢已经奋力推开挡在前面的桑元征,一下子扑到傅珹歌面前,将他扶起身来。

    他身上除了手臂之外,没有多余的伤口。但纵观他的整张脸,却毫无血色,嘴唇已经发乌。

    “他中毒了!他中毒了!”阿鸢心焦如焚地朝着身后的几人喊道,将他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肩上,试图将他扛起来扶回去。

    可眼下傅珹歌深度昏睡,几乎没有半点意识,阿鸢身子骨也比较柔弱,驼起他来实在是有些费力,刚起一身,两人就又一同栽倒。

    桑元征和陆十松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阿鸢看了眼桑元征,来不及多问什么,只焦急地喊着:“快送他去医馆,快救他,快!”

    “哦……哦好!”桑元征见她一急,自己就更急了,当即二话不说把傅珹歌背到了自己的背上,赶忙朝着马车奔去。

    终于,马车掉头朝桑榆镇而行。

    县衙偏房中,大夫眉心紧拧,始终未曾展颜。他自认自己行医数十载,见过的疑难杂症和中毒症状多不胜数,有各种毒蛇咬伤中毒的,有管不住嘴吃野蘑菇中毒的,有被人投下砒霜中毒的,各式各样,各家毒素,但是今日这毒,是真的让他犯了难。

    大夫用银针封住他的血脉,望闻问切半天,持续了整整半炷香却愣是没有得出个所以然的结果。

    他一口气叹了好几声,甚是怀疑自己这些年的医术是不是因为现在老眼昏花变得拙劣了。

    阿鸢见他面色不佳,立马上前拉住了大夫的胳膊,着急地问:“大夫,你实话实说,他究竟还有没有救?”

    大夫凝视了阿鸢恳切的目光半晌,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羽芊姑娘,这毒实在是太罕见了,老夫行医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如此强烈之毒,也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究竟是何毒。下毒之人实在是有够阴狠啊!”

    听到这里,桑元征不经意间抖了一抖。他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赶忙扭头看了看阿鸢。而正好此时阿鸢也回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让他更加心虚,连忙别过脸去。

    为引开阿鸢的注意力,桑元征突然提高嗓音问大夫:“张大夫,这位公子地位尊贵,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方法,一定要替他解毒。如果你一个人不行,你就多去找几个同行一起探究,诊费不是问题。”

    听到他这么一说,阿鸢便收回了刚刚冷冽的目光。

    这个时候,祁漠炎突然从外面冲进来,满头大汗神情紧张,他进门就问:“阿鸢,发生什么事了?傅珹歌他……他怎么成这样了?”

    他的手紧紧握住阿鸢的手臂,目光装的好像他当真不知情一样。

    阿鸢抬头仔仔细细盯了他半天,红着眼强撑着不让眼泪滑落,一字一顿地问他道:“这不是我应该问你的吗?你们俩人同时离开,你说要找他对决。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他就成了现在这样,昏迷不醒。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解释!”

    祁漠炎双眸尽显无辜,眉心紧拧着道:“阿鸢,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我么?你怎么还怀疑我呢?”

    “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在问你,你们俩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实话实说就好,不用这么激动。”阿鸢道。

    祁漠炎轻轻放开阿鸢的手,那双狡黠的狐狸眼里,竟然泛起了晶莹的泪花。他哽咽着道:“我……我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跟他对决不假,可是我输了。于是我心情很糟糕,就一个人先离开去江边发泄了一通。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他中毒的事。”

    他的话看似没有破绽,阿鸢听着却扬了扬眉头。

    “好,我信你!”阿鸢回头看了眼傅珹歌,他还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靠着几根银针不让毒素继续攻入心脉。

    她又回头恳切地看着祁漠炎道:“可是眼下,我有个事想要求你!”

    祁漠炎手搭上她的双肩,柔情地看着她道:“傻瓜,你和我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虽然我们多日未见,却不必如此生分。阿鸢你是西蜀的公主,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便是,我一定为你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阿鸢听罢,低眉浅笑了一下:“你可不可以替我拟个诏书,悬赏黄金百两,求天下名医神药,我一定要救活阿珹!”

    听完这话,刚刚还自诩一定会鞍前马后死而后已的祁漠炎,这时却呆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真的是从阿鸢嘴里说出来的。两人分隔半年多的时间,他却好似不认识这个阿鸢了。

    “你疯了吗?阿鸢?”他的手捏着她的双肩,力度在不停增加。“他可是傅珹歌,南齐上将,是要联合其他各国合纵攻蜀的魔皇萧北南的心腹!!”

    “他现在不是!”

    祁漠炎问的刚硬,阿鸢的回答也格外坚决。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蹦出的,却并不是久违的热烈火花。

    这句话,把祁漠炎彻底噎住,让他翻遍自己的脑海也找不到一句应对之语。

    她,毕竟才是西蜀正牌的公主,而他,也一直在替她守护江山。

    既然如此,她如此心意决绝,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是,他此刻的心,真的很痛。他的脑海中,也充满了疑问和不解。

    难道,当日叛军攻城,被逼跳崖之后,昔日那个和他情投意合,两厢情愿的阿鸢,真的已经不在了么?

    最后,他还是无奈地不停点着头,道:“好!好!我答应你阿鸢。你要救他,那便救。不过,救好他之后,你必须跟我回京,你可愿?”

    阿鸢闻言,回头看了眼傅珹歌,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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