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质问
玛丽带着心事，早餐桌上也是心不在焉的。哈罗德以为外甥女跟鲁德文闹了什么矛盾，便开口做和事佬：“鲁德文这孩子还年轻，跟小姐们相处也没有经验，有些事不必太计较了。”
玛丽定了定神，知道舅舅误会了，但也不打算澄清，只想着应该如何与那个“普莱克特威克先生”见上一面。而这事暂时不能告诉哈罗德舅舅，毕竟死而复生太过离奇，在唐顿知悉此事之前，她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面对哈罗德的劝解，玛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中却涌起更多的疑问。为什么帕特里克不联系他们，甚至不愿与她相认？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玛丽心神不宁的当口，鲁德文走了进来，他明媚的笑脸，映着冬日暖阳，一下子驱散了餐厅里的沉闷。
哈罗德是过来人，心中忖度着既然男孩子愿意低头，便不会有什么大事，他拍拍鲁德文的肩膀，给他一个友好的鼓励，便把空间留给这对年轻人了。
玛丽见状，颇有几分无奈，哈罗德舅舅和外婆都想把他们俩凑在一起。但是她悬在头顶的那个随时会让她身败名裂的大秘密，让她根本不敢、也不想与任何男人产生感情纠葛。
“亲爱的玛丽，你昨晚睡得好吗？”鲁德文扫了一眼玛丽略微苍白的脸色，立刻关心地问道。
“确实没有睡好，”玛丽诚实地说道。果然鲁德文的两道长眉皱了起来，一脸担忧。玛丽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求助于鲁德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但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
“哦，当然！”鲁德文立马答应，他怎么能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士呢？更何况这是玛丽啊！
“你知道普莱克特威克先生的办公室在哪儿吗？我想见他一面，”玛丽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我有一个问题，需要向他当面请教。”
请教一个问题？鲁德文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好笑，他猜想玛丽是想跟普莱克特威克先生聊聊投资的事，而金钱的事并不包含在英伦贵族女子的教育内，玛丽想必是不好意思了。
新大陆则大为不同，比如他的奶奶就执掌家业，对开办企业、理财投资这些之前由男性掌控的事务毫不陌生。
鲁德文点点头，显得毫不在意的模样，想让玛丽放轻松。
“说起来，我们家和普莱克特威克先生也有业务往来，”鲁德文潇洒地起身：“我们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吧，当然。。。我在外面等你。他应该不会拒绝范德比尔特家的继承人吧！”
帕特里克的办公室位于威灵顿大厦顶楼，站在19楼望出去，会有轻微的眩晕感。玛丽转过头，打量着这里不俗的装饰，隐约可以看出记忆中帕蒂的品味。他酷爱马洛德透纳的作品，看到墙上的风景画，玛丽心中更笃定了几分。
“请这位小姐和范德比尔特先生稍等，”前台一个俊秀的男生端上了咖啡：“普莱克特威克先生正在接待预约的客人。”
玛丽有意不通报姓名，她想看看帕特里克最真实的反应。鲁德文则对玛丽的小心思毫无察觉，还为了能帮助到玛丽有些小雀跃。
他喝着这种从非洲运来、加入了巧克力酱和鲜奶油的咖啡，脸上洋溢出满意的笑容。玛丽只喝了一口，就觉得粘腻，放在了一边，继续打量着这间公司。
他们休息区域对面的办公室门打开了，一个黑发青年探出了头，“把今天的头寸拿来！”他的身形高挑，整张脸却有被灼伤过的痕迹。
啊，是他！那个曾经在唐顿庄园冒认是帕蒂的人！！彼得·高登！！
玛丽和彼得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惊，瞬间就有了一次交锋。
彼得想的是，天呐，这个女人找上门了，果然不简单。帕蒂只怕是又要深陷其中。而玛丽则对帕特里克隐姓埋名远离唐顿的原因有了揣测。
必定是彼得因为在唐顿所受到的冷遇怀恨在心呗。回头他在帕蒂面前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帕蒂自然心存芥蒂。
玛丽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刚才的冷静荡然无存，看向彼得的目光也有了几分敌意。
真是个强悍的娘们，彼得无来由地心里发毛，可是他维护朋友的决心没有动摇，这次不能再让帕蒂受到伤害，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两人这么一僵持，鲁德文发现了不对劲，走过来柔声询问道：“玛丽，怎么啦？你认识这位先生吗？”鲁德文从来都是好涵养，之前第一次见到彼得时也没有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彼得对他一直心存好感。
现在彼得意识到，这个年轻小伙很可能成为帕特里克的情敌，看他就不爽了起来。毛没长齐的小孩，就敢追求玛丽，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冷清冷性吗？！
玛丽淡淡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遇到高登先生。”
鲁德文有些意外：“怎么你竟然认识高登先生吗？”这位高登先生是普莱克特威克先生的得力助手，也同样非常低调，没想到玛丽竟然认识他。
“一面之缘罢了，我曾有幸在唐顿接待过高登先生！”玛丽又恢复了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态度，让彼得有些牙痒。他的回答不自觉地带了点讽刺：“不知道唐顿大小姐大驾光临，莱利还在忙，只怕你们还要等上一阵。”
听他继续演戏、把帕蒂称为莱利，玛丽只觉得血气上涌，然而不等她发难，彼得敲了敲帕特里克的门，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帕特里克正在与访客交谈，看到闯入的、又带了点情绪的彼得，微微有些诧异。彼得朝帕特里克和访客鞠躬致歉。好在对方也把事谈完了，在彼得的引导下，心满意足地从另一侧通道离开了。
“我亲爱的朋友，出了什么事？”帕特里克递过来一支雪茄。
彼得看他态度闲适，哼了一声，抛出了重磅炸弹：“此时此刻，你心心念念的玛丽就在外面。”
帕特里克果然呛了一口烟，抬眼看向彼得。彼得点了点头，道：“是的，一门之隔！”
什么？？
今天可没有面具啊！！帕特里克当然知道玛丽最终会发现，但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找上了门。他第一反应就是冲进休息室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是否得体。
这兵荒马乱的模样，哪有刚才轻松谈成大单的胸有成竹。彼得都要被他没出息的样子气笑了。
“帕蒂，冷静，冷静！”彼得刚才还有些矛盾，是鼓励好友不怕受伤再次追爱，还是劝说他放下旧情接受新的命运。
这一刻已经有了答案。
帕特里克深吸一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点白兰地，终于镇定了不少。“我不能躲在这里，总要见面的！”一会儿功夫，想见她的念头终是占了上风。
彼得抬了抬手，说道：“这是当然。帕蒂，你有没有想过这次该怎么开始？”
帕特里克看着彼得，有些不明所以。
“天呐，你看《战争的艺术》就只是想到商场吗？”彼得仰天长叹道：“在爱情的战争里，你不是也得考虑一下战略？之前围着她转，奉献自己的一颗心，但并没有什么回报，不是吗？追求玛丽小姐的可太多了！”
“你说得对。”帕特里克垂下眼眸，有些受伤。
“啊，我的意思是，你让纳什调查唐顿的事情，难道不就是遵循《战争的艺术》中的原则吗？知己知彼啊！所以，你也要考虑一些技巧来争取到玛丽的真心，策略是必要的！”
“你说得对！”帕特里克微微一笑，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我想好了！”
这才对嘛！这才是那个让华尔街颤抖的普莱克特威克先生啊！
彼得放心了，从另一侧门走了。而帕特里克按了通话键，让助手送新客人进来。
等到玛丽走进房间时，帕特里克又恢复成了那个气定神闲的样子。而玛丽见到那个传说在泰坦尼克号中丧生的男子，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这个普莱克特威克先生就是帕特里克啊！
一时之间，玛丽情绪激动。
“天啊，帕蒂，果然是你！”玛丽紧紧盯着帕特里克的脸。这样专注又沉静的目光，几乎要让帕特里克颤抖。还好，他控制住了自己。
“你好，玛丽！这些年你还好吗？”帕特里克温柔地打了招呼。
这句问候和玛丽梦中的声音重合，她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帕特里克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有一点隐秘的欣慰。原来她也会为我而落泪啊！
帕特里克贴心地递上帕子，又替玛丽倒了一小杯白兰地。
“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我们？你知道我们有多伤心么？”玛丽质问道。
你也是吗？你也为我伤心吗？帕特里克很想再确认一次，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是不是彼得·高登跟你说了些什么？”玛丽追问道：“说我们不想念你？说我们找了新的继承人来替代你？可是他自称是你，我一眼就知道他在撒谎！大家的态度不是针对你，是针对一个冒牌货！”
要是往常，玛丽绝不会失态至此，在他面前轻易指责他的挚友。
“好了，事实并非如此！”帕特里克上前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