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女

    “我知道我要来收拾我的烂摊子,但我没想到我还要收拾你们的烂摊子。”

    唯一能和温凉搭上话的苍溪这会儿也成了“哑巴”,洛清淮就别提了,温凉没有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能说我不想再去地府了吗?”

    苍溪:“我回,我去。”

    “两件事,第一件,请你们鬼王重新整顿一下地府,第二件,查出来是谁帮她躲过了转世这一关,又偏偏显示转世的。”

    “不用找到她吗?”

    “找啊,你回去我在这儿不就是找到她吗?不然让你回去养老啊。”

    阿初阿弑:“……”

    生病既虚什么的不存在。

    苍溪是恭恭敬敬退下的还是仓皇逃走的没谁能下定论,反正他一走空气都冷了不少。

    “我觉得我能顺着这点怨气把这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温凉这么说。

    阿初:“主人,其实您将蛊锁了,不管是什么蛊,现在至少不会泛滥,这个时候您应该休息一下。”

    阿弑有不同意见:“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看看解蛊的事情。”

    阿初:“蛊本来就难解,还是怨气加持的蛊,下蛊的人怨气化不了就没法解。”

    阿弑:“哪找这么说应该先找罪魁祸首喽。”

    阿初:“那……”

    温凉静静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绕了一大圈还不是绕了回来。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温凉说着就要盘腿在蒲团上跪下,忽然一阵凉飕飕的风刮过,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那东西还一起一落地上下浮动,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你……是钱苓?”

    黑不溜秋的东西大幅度动了动,意思是肯定回答。

    温凉:“……”

    温凉和这一团东西“面对面”互看了一会儿,转头把目光投向洛清淮,洛清淮当时就拒绝了:“来不了,折不了人也折不了鬼。”

    温凉:“衣服你总能折吧。”

    “衣服?”

    “上衣下衣或者裙子,只要能裹身体就好啦。”

    “可以。”

    洛清淮可怜巴巴躲得好远去折衣服,他搞不懂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温凉看了这么久愣是移不开眼,等他把折好的衣服递过去,听见以下对话。

    “我见过你吗?”

    黑不溜秋左右移动。

    “这场蛊疫是你带来的吗?”

    黑不溜秋想了想,左右移动。

    “奥~为了方便我们说话,我先给你造个人形,可以吗?”

    黑不溜秋上下跳跳。

    这团黑不溜秋和红狐和红鸠都不一样,她是死去近百年的亡魂,既不能复生又不能还魂,温凉想了想,双手合十,闭眼。

    洛清淮手里纸折的衣服“嗖”的一下飞到温凉和那团黑不溜秋中间,阿初拉着洛清淮转了个身。

    洛清淮以人的感觉感知着四周源源不断涌来的气息,那是温暖的,留恋的,依赖的,舒适的,是触碰之后就不舍得松手的,这些气息都向温凉涌去。

    阿初说:“这就是大地之力,其实普天之下甚至包括九天之上与黄泉之下都再没有比大地之力更温柔且有力的了,它滋养最多,承载最多,所得却最少。”

    洛清淮捻搓着指尖看不到的所谓大地之力,闭上眼感受了一番。

    温凉这边周身腾起白雾,朦胧中透着一丝悲悯,似是与施术之人的情绪有关,白雾裹住那团黑不溜秋的东西,绵软的,无声的托起。

    “恭,敬生。”

    黑不溜秋的东西渐渐拉长,出现了人的模样,阿弑拉来一道屏障,让洛清淮折的衣服能够妥帖的穿到她的身上。

    一晌后,成了。

    一个古扮相的女子,样貌四十有余,那就不能称作女孩儿了,怕是不敬。

    “钱苓?”

    “是。”

    她的声音沙哑老迈。

    洛清淮转身后看到她还后退了一步,愣是没敢吱声。

    “我能不能问问你死时多少寿数?”

    “四十有五。”

    “啊~”温凉点点头,“四十有五,39年,你也是跨了世纪的。”

    “是。”

    “方才你说这场蛊疫不是因你而起?”

    钱苓坐下来和温凉平视,她很虚,并不比温凉好多少。

    “你是地府来的吗?”

    温凉摇摇头:“我是神。”

    “神?”钱苓的面上已经看不出神色,只是点了点头,“我从小就听神的故事,却从未见过神。”

    温凉没接话。

    “那你能送我入轮回吗?”

    温凉:“你想入轮回?”

    “谁死了不想入轮回呢,生前那么苦,死后何必折磨自己。”

    “可是……你当初在地府闹过是因为什么?”

    “我没在地府闹过。”

    温凉听了一个故事。

    1911年,人类一片焦土,在兰郊这个地方出了个美人儿。

    钱氏一族多出男儿,女子并不招眼,钱苓小时候长得不出色,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直到17岁那年,城里来了几个人。

    “他们要族长出白银三千两,说是救国用,族长拿不出那么多钱,被那几个人架在了火堆上。”

    整个兰郊都慌了,所有人都赶来为族长求情凑钱,钱苓也去了,大概就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三千两的白银一笔勾销,而她被带到了城里,做了妓。

    1938年,城沦陷了,她逃回兰郊,却被拦在村子外面,族长说她不净,辱先祖。

    于是她在村外搭了间茅草屋,准备了此余生。

    1938年秋,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三个男人闯进了她的家,欺凌羞辱,心满意足后离去,第二天却被发现死在村口,死因是雷劈。

    遗孀找上门要她给说法,说她住在这里勾引男人,要她赔命。

    “我还记得那天我换了身新衣裳,因为那天我过生辰,我想去镇上卖了竹篮换点吃的,谁知道一出门就被围住了。”

    “死,我是不怕的,可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我说我没有错,是那些男人欺侮我,但没有人在意,然后我被架在了火堆上。”

    “老人说的不错,出去过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像我,架在火堆上的时候也不怕,本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钱苓做了个抽烟点火的姿势,吐了一口气。

    “可我就是不能认,我住的地方离村子有二里地远,如果非要说离哪个村子近,那我快住到隔壁村里了。”她可能是在冷笑,也可能是在嘲讽,“村子里的人商量了很久,最终把我关了起来,没有死成,我还觉得侥幸,谁知道……”

    城里沦陷后兰郊根本不可能独存,没多久一支外国兵就进了村,他们生吃家禽,烧杀抢掠,做尽了恶心事,当然少不了女人。

    村里人专门给钱苓盖了间房子,就在村口,钱苓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进去,做了心女。

    “何为,心女?”

    钱苓:“军营里的,比勾栏瓦舍还不足。”

    温凉了然,却隐隐心痛。

    “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男人,可城里的男人和外国来的男人又不一样,我啊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半年,我愣是学会了他们的话,这种事情我做了二十多年,早就已经游刃有余了,可偏偏就是这点游刃有余招了恨,那些兵一走我就又被架上了火堆,罪名是通敌叛国……”

    “1939年夏,这个村子老少共有三百四十五口,一人一刀。”

    洛清淮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他觉得他再不做点什么就要疯了。

    “你……不恨吗?”

    “恨?不恨,我信命,你是神,我和你说这个有些扯淡,但我真信,刚到城里的时候我闹过,没用,后来我就看淡了,我觉得我生来就是干这个的,我从不觉得我为贞洁二字活着。”

    “那时候城里有很多大学生,我听他们说话那叫一个好听,有时候我还觉得我也能做学生,但看到女学生又觉得我不配,还是适合下九流的活着。”

    “村里那些人我早就不看在眼里了,恨不恨的都没有投胎转世重要,在城里的时候有个算命的告诉我,下一辈子一定比这辈子要好,我可向往的很呢。”

    “我一直都是想活的,不是嘛?”

    “可是你终究还是没能转世。”

    “你去过地府吗?”

    温凉点点头。

    “地府有个地方能锁魂,你知道吗?”

    温凉摇摇头:“锁魂?”

    “我刚到地府那会儿判官说我生前太冤,他下不了笔,我得先净净魂,我就去了鬼王大殿见鬼王,鬼王叽里咕噜说了半天,结果发现我根本不在意那些冤屈,他问我想不想留在地府,我说不想,他就送我去了净魂池,我就是在那被掳走的。”

    “我被锁了有百年了吧,没有也差不多,前不久被放出来,又困在了这个地方,一个一身黑的人说我只要替他做事就能投胎转世,他让我吃下一种虫子,我是魂,没办法吃东西。他就把那虫子和我的魂合二为一,可我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已经不可控,来来回回几次之后他没耐心,就走了。”

    “你放我走吧。”

    温凉:“……”

    这怎么跟想的不一样呢?

    温凉打量着钱苓:“那你知道这个村子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钱苓摇摇头:“不知道,我只能在这个地方来回动……嗯,前段时间有个小孩儿过来偷贡品,说什么他家地里有个宝贝,他的父母说那宝贝能种出来钱,他去刨了,结果发现就是块石头,他的父母嫌他刨出来,打他,他才躲到这儿来了。”

    温凉:“现在这小孩儿都来这个地方说秘密啊。”

    钱苓:“额……没有别的地方去吧。”

    “是嘛,是条线索,这样吧,我带上你一块儿,等事了之后送你走。”

    “我……”

    “不差这几天。”温凉微笑,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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