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张昭喊道。江楚眉间一颤，将手刀往旁边劈到地上，地面显出深深的划痕。

    “求你们放过曹姨！”月笙和□□此时回来，月笙看到曹姨被擒，立马向张昭跪下，泪眼婆娑：“张姑娘，求你们饶过曹姨，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曹月霞却冷声喝道：“月笙，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成角儿，就要有骨气，别给他们跪！”

    黄老板此刻想起来了：“你是前戏园的当家花旦，曹月霞！当时名动杏林，后来不是嫁给一个商人吗？难道是钱老爷。”

    曹月霞冷笑着。

    张昭俯身将月笙扶起来，此刻也看到他手臂上狰狞的烫伤疤痕，轻声说：“别担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知道曾被万人追捧跌落到被人唾弃的感觉吗？”曹月霞忽然开口，笑中含泪。

    正如黄老板所言，曹月霞曾是众星拱月的当家花旦，真可谓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可惜暮去朝来颜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妇。钱老板娶了她之后，总会将她与外面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比，曹月霞容貌歌喉均不再，因此钱老板总会出言侮辱她，说她是个赔钱货，甚至不愿和当过戏子的曹月霞传宗接代，而将外面的私生子光明正大地领回家。

    她一次来到离园，无意间看到饿倒的月笙，两个苦命的人自此相依。曹月霞立誓要将月笙培养成名角，延续自己的梦想，供给他衣食，每晚过来教月笙，“唱念做打”，这也就是传出来的“鬼戏”，曹月霞对月笙十分严厉，月笙也很争气，但因为自己天生的怪病，却总是得不到上台的机会。

    “所以你就杀了那些女孩？”黄老板愤愤不平。

    “对！她们台上和台下可是两幅面孔，黄老板你不一直都假装看不见吗？现在倒装起正义来了？”曹月霞讥讽地笑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丈夫？”□□问。

    曹月霞反问：“我不该杀他吗？”

    江楚倚着砍到的大树，“昨晚的血手印是为了混淆视听，你是怕我们总会查到月笙身上，所以选择杀人灭口？”

    曹月霞点头。

    一切真相大白，众人却皆是沉默，黄莺叹息。江楚瞥见角落里一抹身影，他看向张昭，她明显也看到了，两人对视，没有说话。江楚明白了，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曹月霞看着月笙;“你不用太感激我，我救你，是为了我自己。”

    月笙含泪看着她不语。

    曹月霞被他目光触动，声音柔了下来：“月笙，这样也不错了，我看了你的登台演出，你一定会成角的。”

    张昭捡起地下的匕首，看着上面流动着淡淡的光泽，她悄声问曹月霞，“谁把匕首给你的？”

    “一个陌生人，黑袍捂得严实，没看清样貌，声音也没法分辨。”

    张昭顿了一下，“多谢。”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曹月霞看着天光破晓，微微一笑：“这样很好了，我已经好就没看过曙光了……”她

    声音渐渐微弱，口中唱词：“晓来睡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唱着唱着，口中渗出一缕黑血，没了气息。

    月笙难以置信，哭着过去抱住曹月霞。可能，曹月霞猜到自己会失败，所以准备好赴死承担下一切。

    深处的那抹身影微微颤动。

    张昭拍了拍月笙的肩膀，轻声说：“她看到你能登台表演，至少没有遗憾了。从今以后你要更好好地活着。”

    泪珠挂在月笙细致的鼻尖，他点了点头。

    她从袖子掏出一个小竹瓶，微笑道：“去疤的。”

    月笙抬头看着她，眼神闪烁，张昭感受到他的情绪，眼睛弯了弯，“疤痕不是你的错，不必自卑。”

    江楚不耐烦地撇过头，正好看到黄老板，神色凛冽：“不犯错的人是猪，可犯错不该的人就是死猪了。”

    黄老板不敢看他，忙点头：“我会改的我会改的。”

    事情既然调查清楚，一行人回程，气氛比来时要沉默，月白更是垂下头。

    黄莺始终噘着嘴，“你们觉得曹月霞做错了吗？”

    □□说：“不管谁对谁错，所有人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我之前做官差的时候也会遇到很多两难的情境。”

    “什么情境？”

    “一个小偷为了给自己生病的老娘抓药所以去偷银子，他的孝是真，可是盗窃也是真啊。”

    “法不容情么？”江楚冷哼了一声，“你们都是木头吗？”

    □□不敢说什么。

    “十三，”张昭唤他，“多谢。”前晚的哭声戏声不是曹月霞弄出来的，那她在戏园里肯定还有帮手。

    江楚思索一下，忽的笑了：“谢什么？心慈手软又不是我的作风。”

    山间有风，将江楚胸前的一缕发吹向张昭，后者鬼使神差地蜷曲手指，发丝从她指上滑过，泛起痒。江楚抿唇沉默地看着她。

    张昭心间忽然泛起一种新奇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