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狗吠声,还有丫鬟们出门的脚步声。闫姝借此机会掀开被褥,钻入其中。

    她抹了一手枕头上余留的茶水,顺着在自己脸颊上画出两道泪痕,又看了看已经湿透了枕头嫌弃至极,不过事态紧急,由不得她退缩。

    闫姝认命地躺了上去,一丝湿凉触感激起她背脊一阵酥麻。她打个哆嗦后,酝酿起情绪来,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她呜呜啼哭着,随着脚步渐进,她哭得更为起劲儿。

    不多时,闫姝感受到屋内进了人,窗外的阳光打在那几人身上,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床幔上。

    此时,闫姝听见一嬷嬷声音问起:“三姑娘可是无碍,夫人听闻姑娘在将军府受了委屈,特让奴才邀姑娘去院中坐坐。”

    狗屁,闫姝呜呜咽咽着,并未因为嬷嬷的三言两语而就此停下。

    她心中不忿,这种话骗骗别人尚可,她可是特意派意欢在大门蹲守,看到表妹入了娘亲的院子,嬷嬷才来邀请。

    如若不是知道前后因果,她便要真以为娘亲是真的愿意心疼她几分。

    她回来已有段时辰,这么久母亲都不愿叫她前往,而是非要等到戚安安回来,这不过不足片刻,就叫她前往。

    定然又是戚安安到母亲面前,装巧卖乖了一番,如今这种局面,不过是借个由头来兴师问罪罢了。

    她早早就知道,戚安安与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索性有了打算,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帐内除却嗫嗫喏喏地哭泣声,并未有所回应。

    嬷嬷听着这哭声头疼,意欢眼中观察到她的面色不悦,忙上前扯着嬷嬷衣袖道:“嬷嬷,您不知今日小姐受了多大委屈,被那将军府的王小姐欺凌不说,还被不知名的蠢货散播谣言气得我们小姐在那外面就痛哭一场。”

    她这般说着,瞧着嬷嬷毫无动容,接着又道:“小姐好不容易止住了,回到小院,悲从中来,恨不得哭得肝肠寸断,您倒是帮忙请个大夫来吧,小姐再这么哭下去,恐怕又要病一场,实在不行,您如实告诉夫人,让她来心疼心疼这唯一的女儿吧!”

    意欢说罢,竟也开始摸起眼角,闫姝房中几个伺候的丫鬟,也是有眼力见儿的,忙着也跟着呜呜几声,请求嬷嬷可怜可怜自家小姐。

    嬷嬷被这群丫头片子哭得心中乱糟糟,一边面色难看地咂嘴,一边急躁地甩开意欢扯着她衣服的手,直接了当地掀开床帐纱幔,“行了,行了,你家主子还没死呢,你们几个没脑子的就开始嚎丧。”

    纱幔被拉开的刹那,外头刺眼的光亮直直闯了进来,本半眯着眼睛的闫姝,像是突然被这束光打了一巴掌,惊得她直接打了个嗝。

    糟糕,她一回来就开始吃东西,那会吃得有点多,肚子胀气了!

    闫姝急地乱转眼睛,也不知是慌了神还是下意识,又开始呜呜起来,不过,这次的声音总感觉格外真切。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片刻,外面的丫鬟随着打嗝声,迟疑观望着,接着又听见床上恢复哭腔声,马上又跟着嚎起来。

    嬷嬷瞧着闫姝湿了大片大片的枕头,啧啧称奇的同时,反而没注意这么多小细节。

    “三小姐悲伤过度,嬷嬷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定会为小姐请来大夫。”眼见为实,证据确凿。

    嬷嬷想到那位惯会卖乖的表小姐,也颇为不齿,近些年夫人的所作所为,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看在眼中,不便说些什么,却也明白谁才是府中嫡出的小姐。

    嬷嬷带着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宛如走个过场。

    反观闫姝泪声持续良久,直到人言散尽,她才偷摸将纱幔撩开一点,羞红着脸问道:“人可是都走了?”

    意欢噗嗤笑出声来,“人早就走了,还是小姐厉害,提前想到表小姐的下一步计划,这才不至于受到限制。”

    闫姝这才长舒一口气,一把扯开纱幔坐起身来,“总算是走了,你快将这些东西换了,如若今晚有人来请去前院用膳,你们就回我心绪不佳,不宜出门。”

    意欢点头应是,转头又察觉不对,“可是小姐,那嬷嬷说了要请大夫帮你医治,你也不让人进来吗?”

    闫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放心,我娘不会真让她送大夫过来的,她心底只有表妹,而我那好表妹,她怎么可能会真关心我,你且看着,今晚必然无人到访。”

    临近酉时一刻,太阳西下,夏季的白昼总归要长些的,夜幕在东边降临,途中慢慢爬上来个弯月牙。

    燥热夏风拂过柳梢头,意欢打发走前来请用膳的奴婢后,回头扣上了院门门栓。

    她几步回了院子中,边走边感叹先前小姐揣度都成了真,别说是大夫,连个来关照的人都没来过。

    院里晚上只有意欢会守在主子身边,她回屋为闫姝端了盘儿蜜饯,现下正是快入伏的季节,一到晚上落了凉,院子就会舒服些许,闫姝此刻正坐在凉亭内纳凉。

    她身着利落浅松绿短衫,襟口因热敞开了些许,露出来白皙修长的颈部,一颗小痣就落座在锁骨窝处若隐若现,下面穿着凉快轻薄的纱织裙,一双玉雪冰肌的脚丫肆意地摊放在石凳上,时不时俏皮好动地晃动着,好不快活自在。

    恰逢其时,带着凉意的风,从小亭穿过,一只白犬慢慢悠悠走来,乖巧地趴窝在她的脚边,此番怯意,乐哉乐哉。

    闫姝手执一本书卷,就着因风摇摇晃晃地烛光品读,意欢端来蜜饯递到她跟前,她伸手够来一个,张嘴塞入。

    下一刻,酸涩的口感刺激着味蕾,惊得她面目扭曲,鲤鱼打挺般从倚栏杆处起身,一口吐掉东西,她不可置信的回望意欢:“你要谋害亲主子?”

    意欢惊慌失措地托起手中蜜饯,闫姝看着那满满当当整盘没怎么动过的蜜饯,寒了心,“丫头,你说,屋子里这么多东西,为何偏偏是它原封不动?”

    意欢一知半解的摇头,闫姝满眼孺子不可教也的荒唐,“这还用我说,当然是因为难吃啊!它太难吃所以我才不吃!”

    “那你要吃什么,还是你要我赶走请膳的奴婢,这不饿得还是你自己嘛?”意欢目光不可置信,直接戳破她的粉饰太平。

    闫姝揉了揉肚子,想起先前文菱的糕点,嘴巴止不住地冒酸水,“这还用说,当然得是文姐姐亲手做的糕点,香香甜甜,软软糯糯,吃到嘴里呀,那叫一个香!”

    她夸张地挥舞双臂,兴致昂扬,“哎呦!”倏然,突觉脑袋一疼,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

    闫姝狐疑地回头张望四周,只见树影婆娑,似有个人在上面虎视眈眈。

    她陡然一惊,心底升起的猜测,让黑蒙蒙的夜晚笼罩在恐惧惊骇之下,闫姝面露警惕之色,壮着胆子冲着那异处大声呵斥一声,“是谁在那儿鬼鬼祟祟?莫不是哪儿来的宵小之辈,旁听良久,竟然连面都不敢露出?”

    她将丫鬟护在身后,听见她小声担忧嘀咕:“小姐你这样说,万一真是什么歹人,难保此话不会激怒他?”

    闫姝死死紧盯那方动作,低声宽慰道:“你不懂,如若对方是个胆小的窃贼,我这么一呼喊,肯定能把他吓跑,再者咱又没看到其正脸,就算对上了,咱两个人一条犬,难道还怕他不成。”

    只是,卧在一边的白犬抬头张了张嘴后,复而又趴了下去,毫无威慑力。

    闫姝见状,心道奇怪,突然,一道憋不住的轻笑落下,“怎么,你这般笃定我会被你吓跑?”

    一团黑色身影轻盈地落在了凉亭外,调笑的声音带着几分耳熟,“是谁?”闫姝望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厉声问道。

    “当然是我,碰巧路过此地,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这不是巧了,我买的夜宵正是南街的糕点,小爷我大方,分你一半!”张扬肆意的话语,令人少了几分胆怯。

    荣玄从树下缓缓走来,左手正拎着一盒东西。

    闫姝看着熟悉的面具和身形,迟疑不决地问道:“你是石头?”

    “不是我,那还会是谁?难不成,你还真当有贼人胆敢在皇城放肆?”月华如绸缎倾泻那人身上,墨色的衣物在黑夜里像是化不开的斑点,慢慢显现出轮廓来,银色的半扇面具下,有一张勾着淡笑的樱红嘴唇。

    一直趴在地上的白犬,小声嗷呜嗷呜叫着,随后一改惰性,屁颠屁颠地蹭上来人的小腿。

    闫姝见状,放松了神态,笑话这狗是个欺软怕硬的,也不怕人,要是有人给它口吃的,说不定就会屁颠屁颠的跟着人家走了。

    荣玄将手中一直拎着的东西,放在凉亭里的石桌上后,俯身弯腰揉了揉狗头,“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准它只是知道我没有恶意呢?”

    荣玄今夜虽告诉闫姝他是路过,实则不然,他出了宫就听闻卯星报上的将军府之事。

    对于外界传言,他比谁都更加清楚真相,更是深觉荒谬至极,只是太子俨然是不想澄清,大有借此机会,想要保护他心头上的那位。

    他心中担心闫姝,特冒着风险前来,然而方才听见她们对话,这才起了逗弄之心。

    谁知道这丫头平常看着没心没肺,不曾想,倒是挺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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