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我们去哪儿？”
“嘘。”
商神佑神神秘秘地牵住她的右手，将她带到怀里单手揽抱住，接着朝屋栏蹬了一下落到不远处的酒楼屋顶，二人轻飘飘地在风中或高或低地飞跃又下落。
莲佛惜在他怀中警惕地一瞥，这才惊觉到自己大意了，被人跟踪竟未察觉。
两人落地到一暗处的巷子时，商神佑忽然停住脚步扶着莲佛惜，转身对暗处沉声道:“二位，我与爱妻许久未见，今日佳节重逢想要与她闲话家常，各位何苦苦苦纠缠，这般穷追不舍呢？”
莲佛惜扭脸看商神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不见人。
“今日良辰吉日，二位还要当差办事不得与家中亲友相伴，想必亦是心中苦闷，不若就此停步回家中与亲友共度如何？至于陛下那边，明日我自会禀明，一切后果，由本将军一人承担！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商神佑说罢，从衣襟中摸出一袋银子举高，“一点心意，元宵安乐！”
他说完就势一抛，暗处并未听到银子砸落在地的动静。
看来，他们答应了。
“多谢！”商神佑举手抱拳，转身揽住莲佛惜，“小莲，我们走。”
莲佛惜点点头，走出巷子后忽又猛地停住脚步，忧虑地看向他问道:“对了，锦瑜和潋珠不晓得我和你走了，她们会着急的。”
商神佑瞧了她一眼，温柔地笑道:“不必担心，她们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一群舞龙的队伍敲锣打鼓的从旁经过，又掀起一阵喧闹。
两个衣妆华美的年轻姑娘对坐在一个馄饨摊的桌前，优哉游哉地吃着香肉馄饨。
“锦瑜，你说商大哥能顺利找到莲儿吗？”
“能吧。”锦瑜嚼了嚼，“我们不是说了很多遍莲姐的位置呢嘛。”
“可这么多人，没见到怎么办？”
“不会啦！神佑哥哥能打弓射箭，眼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锦瑜信心满满地扭脸看向她，“更何况，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定然是能在万万人之中一眼望去便能看到的。”
“不过，我们这样瞒着莲儿，她生气了怎么办？”
“那就更不会了！”赵锦瑜胸有成竹，“莲姐就算生气，神佑哥哥也会把她哄高兴。而且，莲姐姐估计一见到神佑哥哥便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你说得也是。”潋珠鼓着腮帮子细细的嚼了嚼后笃定地点头，“有道理！”
一盏茶的功夫后，潋珠抬碗喝了几口汤，率先放下了勺子。
“好吧。”潋珠摸出帕子抹抹嘴巴，“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玩？”
“我去找我爹娘了。”锦瑜叹了口气，低头看手里的鱼灯，“萧瑜又不在身边，不然就能让他陪我了。”
“你想他啦？”
“一点点吧。”锦瑜说完又露出警告的眼神，指着她严肃道:“这话你不准跟他说哦！”
潋珠敷衍的点点头。
“他来信说了，彭大人在黔都主持大局，为后面新帝迁都回黔做准备，萧瑜得守着他，职务在身，没办法的事。”
潋珠试探着问她:“那等回了黔城，他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
锦瑜眼神闪躲道:“我哪知道！再说了，谁要嫁给他了。”说完低头用勺子搅和汤里的葱花，耳朵和脸颊就开始发烫，接着在昏黄的灯火里变红了。
潋珠捂嘴偷笑，又想起来，“那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回去啊！”
“你……”锦瑜抬头看她，接着淡然一笑，朝她身后扬起下巴，“喏，陪你逛灯会的来了。”
潋珠疑惑地扭脸去看，眼眸一亮，惊喜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杨蒙仙托一下怀里的婴孩道:“我估摸着你要回家了，来接你。”
“那你怎么还把女儿也抱来了。”
她说着起身绕过凳子走到他面前揭开襁褓的盖头看，孩子正在梦中，睡得香甜。
“这里不及家里，平静下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我不放心把女儿交给别人管，也不放心你，只好带着她来找你了。”杨蒙仙笑道。
一旁的赵锦瑜擦完嘴巴后站起身道:“好了，接你的人来了，我去源续楼找我爹娘他们去了，明日再会！”她边走边俏皮地摆摆手，“饭钱就让杨大人付吧，我走了！元宵安乐！”
潋珠和杨蒙仙相视一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莲佛惜和商神佑混迹人群中，边走边聊。
“知道？”莲佛惜疑惑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哦，她们早知道你回来了，你们沆瀣一气瞒着我！”
莲佛惜面露气恼的模样，作势要挣脱商神佑的手，却被他紧紧捏住。
“好好好，是为夫的错！夫人不要生气。”商神佑柔声哄道:“我提前写了信给你的，估计是被她们不小心瞧见了，她们是想给你个惊喜，所以才会如此的。而且我觉得作为一个惊喜也不错，我想看到你笑。”说到这儿，他愧疚地摸摸她的侧脸，“可你一见我就哭了。”
“那是喜极而泣，不算哭啦！”莲佛惜抬手握住他的手，露出温柔的笑，“你不知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心里有多高兴。”
商神佑反手握开她的手掌，低头冲她的掌心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我心亦是如此。”
莲佛惜心尖一跳，瞥到有三三两两拎着灯笼路过的行人捂嘴偷笑，边走边偷望她们，脸一下就热了起来，朝商神佑使眼色锤他。
商神佑置若罔闻，牵住她的手继续走。
“伯母知道你回来吗？”莲佛惜若有所思。
“知道，我让锦瑜代我传了话。”
“那宫里那两位呢？他们知道你今夜已经到华邺了吗？”
“不知。”商神佑面色一变沉，冷漠道:“随他去。”
就这么一个表情，莲佛惜便敏锐地察觉到商神佑情绪的骤变。
奇怪。
她还想问，商神佑忽然拉住她在路过一摆挂满花灯的摊子前停下，笑着问道:“要不要买个花灯玩儿？”
莲佛惜想了想，笑着用力点头道:“好啊，不过，你还有银子吗？”
“呵。”商神佑失笑道:“夫人外出游玩的这两年，为夫攒的私房钱还是不少的。”
守摊子的小姑娘听到他这番话语，刻意垂眸，抬手挡嘴偷笑。
莲佛惜嗔怪地瞪他一眼。
“夫人别恼，为夫以后都不敢了，回去便尽数献上。”商神佑晃晃她的手，“先买灯好不好？”说着看向卖花灯的漂亮小姑娘，“老板，请问灯笼怎么卖？”
“不同的花灯价位不同，不知尊夫人想要哪个？”
莲佛惜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有龙灯，鱼灯，蝴蝶灯，滚灯，美人灯，螃蟹灯……真是目不暇接啊！
“好姑娘，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吗？”莲佛惜好奇道。
“一半一半吧。”小姑娘热情地回答道:“是我和我爹一起做的，他擅长做像鱼灯、螃蟹灯那样灵巧的，我稍长做美人灯，如意兰花灯这一类的。”
“要不要这个？”商神佑太手摘下挂得最高的一盏灯，“你瞧，莲花状的灯笼，还能转呢？”
“真的诶！想个风车似的。”莲佛惜满意一笑，“那就拿这个吧。”
“公子好眼光，这个倒是我做的！”小姑娘兴奋又骄傲地笑，“瞧，那上边儿的颜色还是我调画的！”
“果然是精美绝伦！”商神佑大加赞赏，“那请问老板，这个灯笼多少钱？”
“五十文钱。”
“这么贵呀？”莲佛惜惊叹。
小姑娘笑道:“今日是元宵佳节，贵自然是会贵一些，这是正常的，更何况二位刚才也对这盏灯笼赞不绝口不是？”
真是好伶俐的姑娘，莲佛惜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一旁的商神佑爽快道:“就这个吧。”
商神佑伸手从腰包摸钱，又听那小姑娘真诚地说道:“二位男才女貌又这般恩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祝二位长长久久呀！”
莲佛惜但笑不语，只见商神佑摸出一两银子轻放在那桌案上，笑得很灿烂地说道:“借老板吉言，也祝你生意兴隆，不必找了，多谢！”
两人离开那摊子继续走。。
“将军真是好阔气啊！”莲佛惜揽住他的手臂，忍不住打趣道:“五十文的物件付一两银子，眼都不眨。”
商神佑无奈地笑着附和道:“那是！我是谁？”
两人悠闲地漫步前行，走到一家金银铺时，商神佑又忙不迭地将她带了进去。
那掌柜的精明强干，见商神佑气虚轩昂，谈吐不俗，身边的女子又是貌美贵气，忙不迭地将店里最贵重的首饰拿出来，耐心介绍。
商神佑在那玲琅满目的珠关宝气里，结合莲佛惜喜好，挑挑拣拣了半天，最终选定一对金累丝四龙衔珠金手镯给她戴上。
莲佛惜打量着圈在手腕上沉甸甸的黄金镯，有些哭笑不得，见商神佑还要再挑，便连忙用眼神示意不必如此。
商神佑想了想，外头的金石玉器不及宫里的做工精致，还是往后自己私下再找工匠罢了。于是直接问价，潇洒的从怀里抽出五张银票递给那掌柜。
那掌柜见这位客人如此地豪爽大方，毕恭毕敬地接了过来，笑得灿若朝阳。
一走出店门，商神佑便托起她的手掌，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又心满意足地牵着她继续走。
“你怎么了？今日这般的挥金如土。”
“我素日对你很抠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莲佛惜无奈一笑。
“新春礼物。”商神佑笑道，“想给你最好的。”
莲佛惜闻言却犯了难，歉疚道:“可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商神佑笑道:“不难，你下半夜亲自给，我到时亲自拿。”
莲佛惜面上一晒，伸手就要掐他掌心的肉。
商神佑抬手一躲，装傻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不送礼便罢了，也不必这样疼我呀！”说着坏笑地盯着她往后退步走。
“你还讲！”莲佛惜提裙追去。
见莲佛惜追了上去，他便急忙转过身小跑起来，但很快被莲佛惜擒住。
“你还胡不胡说了？！”莲佛惜气喘吁吁地笑问道。
商神佑宠溺地笑道:“不了不了，跑不动了。”
莲佛惜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握拳锤了他侧腰一下，怂怂鼻子道:“商神佑，你真讨厌！”
“哦？”商神佑得意地挑眉道:“是吗？”
莲佛惜又忍不住低头挡脸笑，抬脸又见商神佑拦住一卖冰糖葫芦的老人家。
“吃一串儿？好不好？”商神佑扭脸看她。
她先前已经吃过一串了，但还是微笑着说道:“好啊！”
莲佛惜刚应声答话，见他竟付钱后直接将那老人肩扛的几乎插满糖葫芦串的稻草扎子接了过来。
“阿佑，你这是做什么？哪吃得了这么多！”莲佛惜面露难色地拉住他的衣角。
商神佑淡然的从最顶上抽出一串硕大饱满的糖葫芦递给她，笑道:“吃吧！剩下的，我要拿去送礼。”
“送礼？”
“嗯。”
“送谁？”
“你随我去便知。”
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她们二人出了大街，走过三四个弯弯绕绕的街口后停在一处用篱笆围了好大一圈的空地。
穿过茅草木头铺设的大门，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高低错落的房屋，其中最高的不过两层楼。
他一进去，两三个孩童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将他拥住。
“安儿！宁儿！馨儿！不许胡闹！”
一个女人惊呼着快步走上来将孩子们拉开，赔笑道:“将军，你们来啦！”
“嗯。”商神佑将肩上的一大把糖葫芦放下来递向静静站在旁边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萱儿，麻烦你把这个拿去分给弟弟妹妹，好不好？”
小姑娘腼腆一笑，乖巧地点点头便上前接了过去，然后领着孩子们，想引着一群小鸭子似的走到院子，开始一串一串地分配。
莲佛惜默默地瞧着这副场景，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露出笑。
“将军，您这样会把她们给宠坏的！”周大姐注意到莲佛惜，“想必这位就是将军您口里时时提起的夫人吧？”
“正是。”商神佑揽住她，“莲儿，这位是周大姐，是我麾下前锋顾沨的遗孀。”
莲佛惜听后，眼里先是闪过遗憾随即又笑着回应道:“周大姐好！”
“夫人好。”周大姐笑着点头，“将军心善，时时派陈大爷送了钱货来接济我们孤儿寡母。”她注视着莲佛惜，“常听陈大爷提起你，说你是貌美心善又待人亲切，今儿个一瞧，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周大姐你客气了！”莲佛惜笑答，但有些不自在地扭脸看向商神佑。
商神佑接话道:“大姐，我给你提前订下的那间屋子收拾好了吗？我有些累了，想先去歇息。”
“哦哦，早收拾好了，我让萱妹带你们去啊！稍等！”
一番客套话说下来，那个叫萱儿的姑娘听从她娘亲的吩咐带着她们从后门走出去。
莲佛惜手中的花灯正好派上了用场，照着光让她们顺利地依照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了房子的背后。
她心中还在疑惑为何萱儿不点火把，不打灯笼时，她们终于穿过一块空旷的草地来到了河边。
莲佛惜一瞬间明白了原因。
湖水里一大片形态各异，密密麻麻的河灯像浮萍一般漂浮聚齐。
莲佛惜见到这番景象想到了以前的一些美好回忆。
商神佑似有所感，带笑垂眸看她，问道:“很像对吧？像那次我带你去看到的一样。”
“嗯，很像。”
她们坐上小船离开岸边，涉过湖水停泊在一处建造在湖中心处的木屋。
商神佑扶着莲佛惜迈上台阶后，跳下船转身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递给小萱。
“萱儿，辛苦你跑一趟，这个是谢礼。”
小萱没有推脱，坦然地接过后朝他甜笑着点点头，接着收回缆绳，转身撑着小舟往回飘去。
两岸间的花与火被水痕推开，接着又固执的聚拢，渐渐的，那一抹身影越来越小，最后顺利靠岸。
远方的莺歌燕舞处，锣鼓琵琶还在悠悠地唱着，声音或远或近，若有似无，似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