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昔顿时觉得万事休矣，脑子闪过无数种自己被杀掉的凄惨场景。

    千钧一发之际，竟是萧泽允出声阻止了虬龙。

    “虬龙，别玩了。”

    他似乎是如梦初醒，声音透着虚弱和疲惫。

    “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实现我的愿望，不准再做无关的事。赶紧变回来。”

    虬龙转念一想，也是，先帮这个凡人实现愿望，之后再找螭慢慢玩就是了。于是以烟雾笼身，变回常人大小，这样以来，除了那不可一世的神态，她的外表与夜阑是一模一样的。

    萧泽允别过脸去，不敢直视她，生硬地命令道：“带我回陆地吧。”

    “是。”

    她不由分说，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娇小身躯却稳稳抱着一个成年男子，显得十分不协调。

    她注意到，那小小襁褓仍躺在萧泽允怀中，问道：“带它回去做什么？”

    仿佛被触碰到了决不能触碰的东西一般，萧泽允额上青筋暴起，在她耳边大声吼道：“带回去安葬！”

    她也不再多问，烟雾升起，缓步走向岛屿的边缘。

    路过莫离时，他虽意识不清，却一边念叨着“阑儿……”，一边用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的裙摆。

    可惜，裙摆的布料过于柔顺，从他手中滑走。

    她感到异样，回头看了一眼，紫色瞳孔中倒映着那个破烂人形，沾满鲜血的手挽留一般徒劳地伸向她，她的眼中毫无感情波澜，未作停留，腾云而起。

    莫离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留在眼中的，是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去的决绝身影。

    虬龙飞身到半空，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回手弹了什么东西在岛上。

    ——那是一点火星，却包含着法术，掉在岛上，由弱水构成的地面瞬间被点燃，被汽化得凹陷下去一大块。

    可那火星竟不会灭，反而越烧越旺。

    整个岛屿都燃烧起来，火焰和蒸腾的水汽将三人包围。

    寒昔赶忙抓住殷枫华的手想将她抱起来，谁想到她却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骂道：“登徒子！放手！别碰我！你是谁？！把我的寒昔还回来！！！”

    寒昔无奈只得先敲晕了她，一边一个，将她和不省人事的莫离夹在肋下，唤出一股巨大的水流，乘坐在上面，朝岸边飞去。

    身后的蓬莱岛，因弱水全部被蒸发掉，鲸鱼鱼骨裸露出来，失去了支撑，再无法浮起，慢慢沉入了漆黑的海水中。

    载着三个人的弱水水柱，尾巴部分也沾着火星，一边飞一边汽化。

    于是寒昔操纵它越飞越快，终于赶着被完全汽化的前一刻将三人抛到了岸边的沙滩上。

    寒昔抬头，虬龙抱着萧泽允乘着云，也正好从上空飘过，她还冲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他低下头，将莫离脸上沾着的砂砾拂去，意味深长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白音。”

    *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莫离出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长年持续的战乱，百姓民不聊生，很多生活不下去的人，往西边迁徙，希望在天山脚下寻找生计。

    彼时，桑吉带着阿穆尔干着佣兵的活计，哪里有纷争，他们就往哪里跑，不止是佣兵，只要给钱，基本什么活都干。即使是乱世，他这种发死人财的职业也是最为人不齿的。

    那日，天山脚下一如既往地刮着风雪，桑吉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辆翻过去的马车。

    马车上已积了厚厚的雪，看样式应该是从中部地区长途跋涉过来的，里面的财物被洗劫一空。

    马车旁边倒着一男一女两具尸骸，衣着普通，在这冰天雪地中也没怎么腐烂。

    看样子像是遭遇了山匪，夫妇俩不幸遇害。

    桑吉命阿穆尔原地等候，他走上前打算翻一翻夫妇的尸身，看看有没有藏着值钱的东西。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呜咽——那声音不似人，像是某种野兽，在被逼急了的时候发出的威胁低吼。

    他赶忙拔刀戒备，一看，竟是一个样貌只有三四岁的孩童，他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根破木棒，龇着牙，瞪着猩红的双眼，守在那对夫妇的尸身前不让任何人靠近。

    桑吉注意到，那小孩的唇齿上沾着血迹，嘴巴周围留有动物的毛。

    这小孩如果要守在这里就不能远离，而在这荒凉的天山脚下，会靠近尸身的恐怕只有野狼。

    ——也就是说，这个连话都不太会说的孩童，为了守护父母的身体，独自一人战胜了野狼群，甚至还靠着狼肉生存了下来？

    仔细看，积雪之下，确实藏着几具狼的骸骨。

    桑吉瞬间来了兴趣。

    能斗得过野兽，况且还是那么小的孩子，若加以训练，将来一定能成为强大的士兵。

    他放下武器，展示双手证明自己没有敌意，露出微笑，慢慢靠近那个孩童。

    孩子嘴中依旧发出呜呜呜的威胁声，见来人一步步靠近，飞扑上去一口咬在了桑吉的胳膊上。桑吉不慌不忙，用刀柄往他的后脑猛地一击，那小孩登时脱力，昏厥了过去。

    他对着躲在不远处的阿穆尔道：“快过来帮忙，给你寻了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