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高，估计摔死了吧。”

    “走，去底下看看，死了也要见着尸首。”

    大雨仍未停歇，夜阑晃了晃眩晕的脑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发现两人坠落在一处低谷，自己趴伏在莫离的胸前，四周全是泥土和树枝。

    他紧紧把她护在怀中，自己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上沾满泥泞和血污，狼狈不堪，他气息微弱，眉头深锁，不省人事。

    “莫离！莫离！你醒醒！”她轻拍着他的脸，却毫无动静，使劲推了推他，依旧没有反应，摸他的脉，虽然微弱，仍有一线生机。

    远处好像有脚步声靠近，夜阑赶忙想架起他，不过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莫离身量高大，矮小的她根本架不动。

    当下最重要的是先让他醒转过来，夜阑咬咬嘴唇，“莫离，对不起……”说着用手掌使劲朝他肩上被贯穿的伤口按去。

    “呃……唔……”他疼的闷哼，意识不清的用手去捂肩上的伤口，却忘记了手掌也被贯穿，又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终于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殿下………您没受伤吧？”他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仍掩饰不了关心之情。

    “我没事，你别说话了，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莫离内力深厚，在雨中分辨出追兵的脚步声，默默点头，不顾手上的伤，撑地欲站起来。

    “等等！”夜阑从衣摆撕下布条，紧紧的包在他的伤口处，暂时止血。

    “多谢……”

    夜阑扶住他的腰，他身上无力，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支撑住。

    “剑……”

    “什么？”正疑惑着，便看见不远处男人惯用的剑立在泥土中，雨水冲刷掉了血污，闪着寒光。

    莫离用没受伤的左手持剑撑地，夜阑在另一边架着他，正好用一只手帮他捂住侧腹上的伤口，有温热黏稠的鲜血透过布条从指缝渗出，她不由得心下一沉。

    两个人就这样不快不慢的走了一会，她感到莫离的身体越来越沉，心知他失血过多支撑不住，可能又要昏倒，便加快脚步，看见前方有一处地方虽被泥土掩埋，却显现出不自然的拱形，只在侧面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口，在这漆黑的雨夜，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这处隐蔽的山洞。

    太好了！夜阑也差不多耗尽了力气，两人几乎是跌进了洞口。

    顾不上喘气，她赶紧寻来些大树枝，掩盖住洞口，让山洞看起来更像只是一处被掩埋的土堆。

    足迹很快就被大雨冲刷掉，追兵越来越近，两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莫离咬破舌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紧握着剑挡在夜阑身前，随时准备出击，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追兵的脚步没做停留，直接掠过了藏身的山洞。

    夜阑松了一口气，旁边的人如大山倾倒般颓然倒下。

    夜阑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抱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一点，他双眼紧闭，脸上泥泞被雨水冲去，更显出脸色惨白如纸。由于重伤失血，他的体温低的吓人。

    “莫离……”夜阑双手覆上他的脸颊，让他能暖和一些。

    想来，这还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之前他的眉眼一直被前额的碎发遮住，夜阑便轻轻将碎发拂开，仔细看去，他竟生了一双漂亮的凤眼，隐藏在高挑的鼻骨之下，睫毛投射出细密的阴影，加上瘦削流畅，线条分明的脸型，竟然，有点好看。不过，自然是比不上萧泽允的。

    他呼吸急促，眉头微皱，似在承受着痛苦，眼睑下的眼珠不安的转动着，想醒却醒不过来。

    以前在皇宫中养尊处优的时候，夜阑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研究医术，为此，极宠女儿的皇帝许她跟着宫中御医学习医术，无奈她性子懒散，只学了点皮毛。

    夜阑粗粗给莫离诊了脉，他外伤虽然严重，但好在有内力护身，侧腹的贯穿伤看着吓人，但幸运的没伤到内脏。只是失血过多，性命无妨。

    她取出怀里备着的绷带和金创药，先是仔细包扎了他被刺穿的右手掌，接下来……他伤在侧腹和肩膀，难道要脱掉上衣……一想到这，她脸颊有些发烫。

    “乱想什么呢！”拍了拍脸，小心的扶起他，动手准备除去上衣。

    “不敢劳烦殿下……”一只大手轻轻按住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莫离已经苏醒。

    “你醒着呐！”夜阑抬眼就看到他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盯着自己，顿时心虚脸红，低下头道：“不行，你手受伤了……”

    “我怕……吓到您。”

    “什么？”

    “没什么。”他轻叹一口气，垂下手。

    黑色上衣已被鲜血浸染，尽管动作轻柔，奈何伤口和衣物紧紧粘连在一起，撕开时更是血肉模糊。

    饶是如此，他依旧咬紧牙关不出声，只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上衣去尽，□□的上身显露出来，因为常年习武，他肩宽腰窄，肌肉紧实，没有丝毫赘肉，按理说是极好看的，可惜满身都是伤痕。

    前胸后背上刀伤，剑伤，箭孔，颜色深浅不一，有的时间久远只剩淡淡的痕迹，有的连缝合时的走针都能看出来，煞是骇人。更为可怖的是背上肩胛骨一大块烧伤的痕迹，虽已愈合，仍然十分狰狞。

    夜阑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却并没有停，熟练的止血，上药，包扎。

    “是早些年在战场上留下的吗？”

    她知他在成为自己的侍卫以前，曾在战场上呆过几年。

    他没做声，像是在默默忍耐疼痛。

    于是夜阑便继续说道，“既是为国征战受的伤，又怎会吓到我。”

    “都是陈年旧事了。”他淡淡说道。

    大伤口处理完，她出了一身的汗，可他身上还有坠落时岩石剐蹭的大小擦伤，金创药却所剩不多……

    还在犹豫时，莫离伸手拿过沾着血污的中衣披在身上。她只好作罢。

    伤口处理好，两人便坐在洞中休息，离得不远也不近。

    一时无言。

    夜阑打破沉默道，“你什么时候上的战场？”

    “……十三岁。”

    “十三岁？！”

    “嗯……”

    “怪不得父皇如此器重你……”

    莫离双眼微阖，像在闭目养神。

    “后来又为什么回到宫中呢？”

    “……”

    见他不答话，夜阑转头看去，他的头侧着靠在岩石上，呼吸浅淡绵长，似已睡着。

    夜阑小心翼翼的靠过去，轻声说，“莫离，这一路，谢谢你舍身护我。”

    听着他的呼吸，闻着他身上有些重的血腥味，夜阑倒觉得无比安心，渐渐也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