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昏暗的夜色中，传来轻浮的女声。
“当初不是说好了，只扮演公主，别做多余的事吗？”
阿若瞬间警觉，“谁？！”
“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啦。”
殷枫华身轻如燕，踩着树枝荡到她面前，稳稳落地。
“是你……你跟踪我？！”
阿若惊觉，如果她一路跟着自己，那岂不是和莫离的对话也被她听到了？
殷枫华似笑非笑，凑近阿若，“指使拾柒毒杀少子，你有何目的？”
——果然，被她听到了！
她后退两步，继续嘴硬着：“我，我只不过是看莫离被欺负得太厉害，想替他出口气罢了。”
“是吗……”
殷枫华步步逼近，“我怎么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呢？比如说……上次刺杀少子一事，也是你在暗中指使……”
“我……我没有！”
阿若一边示弱，一边后退，却被殷枫华捏住了下巴。
“你与许家有关系？”
“……”
——这女人果然不简单，不愧是凭一己之力就升到了堂主，不仅武功，洞察力也是一流的。
算了，反正也瞒不过她。
阿若干脆承认：“是，我是许家的人。”
“哦？”殷枫华饶有兴趣，“随便猜了一下，居然猜对了？”
阿若沉默不语，殷枫华却嗤笑道：“收起你的毒针吧。”
阿若咂舌，果然，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想灭口，怕是没那么简单。说起来，用毒针的功夫，还是我教你的。”
阿若只得认栽，收起了手中攥着的毒针。
“你要怎样？向阁主打小报告吗？”
——琅嬛阁主与萧泽允关系甚切，如果知道手下的人竟敢暗中谋害萧泽允，绝对不会放过她。
殷枫华满不在乎地答道：“不会啊。”
阿若有些懵，“……为，为什么？”
“我与你的目的又不冲突，何必去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目的不冲突？她的目的难道和琅嬛阁的不一致？
阿若狐疑，“你有何目的？”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殷枫华还是一如既往地游刃有余，“其实，我也挺讨厌萧家父子的。”
“什么？！”
阿若被这爆炸性发言惊得合不拢嘴。
——身为琅嬛阁堂主，却她讨厌与琅嬛阁同一阵营的萧家父子……
“那你……”
“所以，对你的小动作，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不过啊，你也要适可而止，别捅到阁主那去了。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嗯，我知道了。”
阿若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暂时安全了。
不过，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真让人捉摸不透。
*
翌日，莫离拿着装着毒药的瓶子，站在厨房中神色凝重。
他的面前是刚做好的清淡饭食，厨师和小厮已经被他支开了。
放下去，就能除掉萧泽允。
可……会牵连到霁月姑娘。
放，还是不放。
他的脑中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这时，一个不知情的小丫头闯了进来。
“诶？怎么没人呐？”
莫离被声音一惊吓，手不自觉一抖，毒药还是滑入了那盆色香味俱全的鸡蛋汤中。
“……”
“这位大哥，你在干什么呀？”
“没，没什么。”莫离赶紧收起瓶子，装作无事发生，“天字号客房的饭菜做好了，麻烦你端过去。”
“哦，好的。”
*
客房中，萧泽允和霁月同坐在饭桌前。
萧泽允照例拿着银针放入面前的每一道菜中试毒。
霁月虽心里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他毕竟是太子，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饭菜汤一一试过，银针均没有反应。
“可以了吗？”
霁月边说边拿起饭碗，往里面舀了一勺蛋汤。
萧泽允的表情却有些严肃，抬手按住了她拿着汤匙的手。
“怎么了？”
萧泽允压低声音，“有点奇怪。”
“什么？”
“今日，拾柒也在。”
“他在不是很正常吗？”
他是二人的护卫，自然是时时刻刻在主子面前待命。
“不。”萧泽允摇头，“平日我们用餐时，他总是躲的远远的，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可今日他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
“所以呢？”
“我怀疑这饭菜有问题。”
“呃……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他怎么会害我们？”
话刚出口，她转念一想，泽允是先皇的仇人，莫离确实有理由害他。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饭菜还是不要吃了。”
“可……我肚子饿……”
“午后去街边买些小吃吧。”
“嗯……好吧……”
她虽然觉得他有些太过敏感了，还是依他的意，处理掉了饭菜。
午后，阳光和煦，温暖舒适，萧泽允照常午睡，似乎没吃午饭对他没什么影响。
霁月却是饿得肚子咕咕叫，溜去街上买了些吃的垫肚子。
回来时，刚好看到莫离恭敬跪在萧泽允房外待命，心中浮现午饭的事，她向来不喜猜忌，心想反正一路上都要在一块，不如直接问个明白。
“拾柒，泽允醒了吗？”
“尚未。”
“那好，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来到客栈的偏僻处，她开门见山，“拾柒，你没有往我与泽允的饭食中下毒吧？”
“……”
莫离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看他竟不反驳，惊道：“你真的下毒了？！”
她只觉一股莫名火直冲脑门，来不及思考，就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
啪！
打出去后方觉惊诧，自己怎么会为了萧泽允而伤害莫离？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看来情蛊的效果确实不容小觑，尽管她不情愿，可现如今，萧泽允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莫离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又稳稳站直，仍旧低着头，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怎能如此狠毒？泽允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他腹中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去残害一个有孕之人？！”
终于，他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不复往日清澈，带着痛苦与不甘。
“我不能狠毒吗？”他抓住她的手腕，“萧泽允害死了我的至亲之人，我不能恨吗？”
手腕子被抓得生疼，她用力甩开，“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眼中流露出恍然，“呵……”随后自嘲般笑了两声，又低下头，恭敬且卑微，“是，我只是工具，我不配恨他。”
接着向她行了大礼，“属下一时糊涂，今后绝不敢再犯，望夫人原谅。”
又从怀中取出防身的匕首，用双手捧给她，“如果夫人觉得不解气，请惩戒属下。”
她听他语气平和卑微，心里也不是滋味，情绪也缓和了些。
“快收起来……我无意怪你，你起来吧。”
莫离起来时，身体摇晃了下没站稳，霁月刚想去扶，他避开了她的手，自己扶住墙壁勉强站稳。
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面上带着难以察觉的痛色，紧咬着嘴唇，出了满脸的冷汗，一只手放在腹部。
“是蛊毒发作了吗？你有几天未吃解药了？”
他摇了摇头，“不劳夫人费心。属下先告退。”
其实，他很疼，很疼。好像有东西从内部将身体撕裂一样，可那又怎样呢。
即使是再难以忍受的疼痛，经历的次数多了，也会慢慢习惯。
他会让自己彻底成为无知无觉的工具，舍弃掉没用的感情。也许，当这颗心再不会痛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解脱吧。
他扶着墙壁，转过身准备离开，却被她叫住。
“莫离！”
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些，回头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你下去吧。”
其实她想问——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看着他慢慢走远的身影，她的内心无比纠结。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动了情，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