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寨

    两个人刚刚掉下去,河里面就冲过一道急流,将他们一路卷到下游。江修仁水性极好,上岸后向四周看了一圈,才想起来掉进水里面的另一个人。因为沈溪语比他先掉下来一步,怕是漂得比他还要远。他只能重新钻进水里面摸索,等游出一段距离以后,总算是找到了人。

    他将沈溪语捞起,用尽力气拽她上岸,而后将人平放在草丛地上。等他大口喘几下气,平复了呼吸后,又伸出手不断地拍打她的脸:“醒醒,醒醒。”

    江修仁见沈溪语愣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知道她不懂水性又从上游漂到下游,要么溺水了,要么已经死了,就想听一听她的心跳声。只是他身上的衣服紧紧贴在肉皮上,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所以他先脱下身上的白色衬衫,用力拧干衣服里的水,再重新穿了回去。然后才趴在草地上低下头,将耳朵贴在她的心脏部位。

    “再派些人过去仔细找!他们走不出去!”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震耳欲聋,接踵而来的是细碎的脚步声。

    江修仁闻声屏住呼吸,耳朵听到了沈溪语心脏一跳一跳的声音。他微微抬起头,竖起耳朵听着外界的动静,斜阳坡紫竹林本就是荒郊野外,树林中小路的分叉口相当多,稍不留意就会迷路,因而紫竹林也被渡城的人称之为“迷宫森林”,鲜少会有人来。江修仁知道刚才说话的女人必定是三陵族的人,他必须尽早离开这里,否则再让她们抓住,下次可就没那么容易钻空子逃跑了。

    情急之下江修仁别无选择,只能给沈溪语做急救。他将一只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一只手用来抬高她的下颌,深深吸一口气,再嘴对嘴吐给她。动作轻微谨慎,尽量保持不发出过多的声响,就这样来回吸气吹气,重复了几次。

    气道通了以后,沈溪语慢慢有了反应,她只觉嘴里回甘,有一股暖流从嗓子眼里划过,下意识间竟然还给了江修仁一个“回吻”。

    感觉到女孩的回应,江修仁立即抽身直起,见她像是一只金鱼,咕噜噜吐出几口水,在排水完毕后,过了几秒钟的时候,终于重新开始呼吸了。

    一分钟后沈溪语的意识彻底清醒,晕过去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还是一个美梦。在梦里看到了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一直照顾她的孙姨,他们围坐在家里的大圆桌子上吃饭。

    只是这个梦也忒短暂了,她还没拿起筷子吃上一口菜就醒了。从破烂桥上掉下去的那一刻,她真觉得自己要玩完了,在空中的晕眩感极强,心脏跳得极快,耳膜轰隆隆像是要炸裂而开,仿佛要面临死亡那般痛苦。最后沈溪语在水里面反复挣扎,又无能为力的滋味,她这辈子也不想要有第二次。

    沈溪语定了定神后才瞥见江修仁,用微弱的声音向他说了一句:“谢谢你。”

    江修仁看她清醒了,刚想要扶起她,竟被一个尖利无比的声音打断:“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啊?”

    来人继续阴阳怪气道:“江老板,怎么才一天不见,就狼狈成这样了?”

    两人顺着声音抬眼看过去,沈溪语见说话的女人看似三十几岁的年纪,长眼高鼻,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衫和长裤,粗麻布的材质。衣服上面细致绣有花鸟的图案,头发整个盘起,脑袋上戴了一顶深蓝色的八角麻布帽子,同样绣着花纹。脚上踩着一双墨黑色的半截高的布靴,紧贴鞋口上的一圈布料也绣了细致的花纹,跟昨天骑马的两个女人穿的衣服样式差不多。

    江修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看来蓝月亮真的不想放过他,也不晓得雇佣她的金主给了多少钱,值得她这么拼死拼活。他用余光看了沈溪语一眼,单用一只手用力拽起她:“蓝老板,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放了我,你的雇主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的价格。”

    待到他的话音刚落,迎面又跑来了十几个穿着差不多服饰的女子,规规矩矩排列在蓝月亮身后。

    这些女孩看着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带头的女孩与其他人的发式不同,头发没有盘起来,而是披散开来,然后再戴上一顶蓝色八角帽,她向蓝月亮鞠了一躬:“长老。”

    蓝月亮来时就已经深思熟虑了一番,雇佣她的那个小姐要求困住江修仁两个月即可,还要求千万别伤害到江家大少爷。

    不料江家的新老板虽然年轻,但也是个英才。江修仁反倒承诺,只要肯放他回邯明,就给她们一大笔钱。

    然而就在她踌躇之际,江修仁果断跳进水里跑了,结果雇主得到消息不干了,昨晚就要找他们算账。当然,蓝月亮是藏了私心的,她四处寻找江家大少爷,一方面是为了稳住雇主,一方面她还想利用这个江家的大少爷讹江家一笔钱。

    她转头向身后带头的女孩说道:“你们来得刚好。云熙,把江少爷请回去,我要跟他叙叙旧,这次记得用绳子绑住他们的手,不要像昨天一样,让他们跑了。”

    三陵族的女人们得令后一拥上前,因她们个个都会些功夫,又手持弯刀,江修仁和沈溪语对视了一眼,却无力反抗。两人不言不动地顺从了她们,三陵族的人便一鼓作气绑住了他们的双手。

    随后两个人跟着蓝月亮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在走过河道,穿过树林之后,见到了一处新的景象。在宽敞的平地上,人为建造出了数个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屋子,多数用木头和石头组合而成。整齐排列成一个小村落的模样,只有中间的建筑物形状极其奇怪,看似像是用一个大石窟改建成了一栋石头房子。

    等到了她们的住处以后,三陵族的人当即随意四散。蓝月亮则和另外四个女的,带着沈溪语和江修仁走进了中间的石头楼里。沿着楼里的弯道走,又下了一个长长的楼梯,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阴暗恐怖的地牢。

    石壁上的小小窗户结满了蜘蛛网,地上也爬满不知名的小虫子,它们通体发亮,颜色各异。四壁堆砌的是坚硬无比的岩石,散发出阴润的湿气,牢门用铁条组合而成,铁条上面早已经锈迹斑斑,地牢里因潮湿而发霉的味道更是直刺鼻腔。

    蓝月亮从身上拿出一把钥匙,放入铁栏门上的锁头孔眼中转了转,打开牢门后,她厉声叫道:“进去。”

    沈溪语见江修仁轻轻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走进了牢房。但她还是不想进去,她看到周围的环境就全身长满了鸡皮疙瘩。

    昨晚刚嘲笑完许御风倒霉,今天就轮到她倒霉了。先从那么高的桥上掉进河里,然后又遇到这群疯女人,最后还被抓进了满目虫鼠的地牢。

    她站在牢房门前一动不动,不愿意踏出一步。没料到蓝月亮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突然从身后用力推了她一把。沈溪语踉踉跄跄向前走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上。看她进了地牢,蓝月亮又恶狠狠瞪了他们两个一下,转眼锁上了牢门,随即带着四个三陵族的女人按照原路返回。

    江修仁和沈溪语站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双手背在身后,上面结结实实地绑了粗绳子,像两尊泥塑雕像似的不动声色。

    最糟糕的是他们两个人还处于半生不熟的阶段,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大眼瞪着小眼。况且两人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潮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又让人关在这样阴冷的地牢。

    沉默了大约十来分钟后,沈溪语率先开了口:“我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她们第一次抓你的时候,没有用绳子绑住你,该不会是她们忘了吧?我看蓝月亮根本不想伤害你,她的雇主会不会是你认识的熟人?”

    听了这番话,江修仁登时侧过身子,盯了沈溪语几秒,随即他面色凝重,拧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

    其实沈溪语不说,江修仁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蓝月亮这次的雇主大概率是他熟悉的人,还是一个不想轻易伤害他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听到走廊里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细小的声音就慢慢变大,而且愈来愈近。

    沈溪语心里面忐忑不安,七上八下地打着鼓,因为她只听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这次来的人可能不是蓝月亮,她当即向江修仁问道:“不是蓝月亮?”

    江修仁看了她一眼将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跟沈溪语想得差不多,以蓝月亮的个性,断然不可能一个人来地牢,就算是找人送饭,也至少要派两三个人过来。

    两人直直盯着发锈的牢门,等到脚步声渐停后,铁栏栅处出现了一个瘦小的人影。

    来人跟三陵族的女孩穿着一样的服饰,但她的头上戴了一顶编织草帽,帽檐大得十分夸张,稍微低头就能遮住整张脸,脸上还围了一块黑色的麻布,跟密不透风的面罩一样紧实,仅露出了两只眼睛。

    女孩趴在围栏处小声说道:“你们别出声,我偷偷放你们出去。”

    沈溪语和江修仁互看了看,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只见女孩蹑手蹑脚地从脖子上拿下一把钥匙,打开了锁头后,轻轻拉开铁栏门,她低声道:“你们出来吧。”

    见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从牢门里走出来。女孩又低声对他们说道:“斜阳坡的地图在蓝姨的房间,里面有紫竹林的所有路线,你们跟着我走,先去她的房里拿地图,再离开这里,按照地图的路线走,很快就可以回邯明了。”

    他们掉进河里以后,一路顺着水流漂到了下游,距离原来回邯明的轨迹又远了很多,即使走一天也未必能回得去,如果真的有地图就方便多了。但是江修仁不明白女孩为何要救他们,从服饰上来看,她应该是三陵族中的一员,她口中的蓝姨想必就是蓝月亮。

    这个时候,沈溪语低声对江修仁说道:“我们先跟她走吧,走一步看一步,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江修仁抬头向沈溪语轻轻一笑:“嗯,我也这么觉得。”

    随后两个人便跟着三陵族的女孩一起逃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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