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

    夜晚凉风习习,书房的窗户总是半遮半掩,风一吹就带来了阵阵寒意。等到江修仁问完苏倩和许御风商行的些许事宜后,沈溪语已经在书房呆了好一会儿了,见江修仁进来后,她也不拖沓,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不用你说,我也猜到他们办不成这事,想到办法让贝尔先生主动回来了吗?”江修仁直入主题,他关心的只有贝尔先生能否和江家谈成生意,也猜到沈溪语不会袖手旁观。

    当初江修仁选择沈溪语,只是因为她和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做事机灵懂变通,又临危不惧,这些都符合他心目中阁主的标准。可是他尚且没参透阁主的用处,也不想她太早参与到这些杂事中来,他怕沈溪语到时候会顶不住压力,突然变卦摞挑子不干了。

    其实沈溪语早有了眉目,她嗫喏道:“我倒是有了想法,只是…”

    看她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了,江修仁定睛看着她说道:“说话别吞吞吐吐,想要什么直说。”

    眼见江修仁看透她了,沈溪语也不便拐歪抹角:“有些事情我们查不到,让江家和傅家的人去查,就算能查到也要费一番功夫和时间,但信使就不一样了。”

    江修仁又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没给你阁主的权利?”

    这是沈溪语近来最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她听傅向阳说过,自从江修仁到了江家以后,便日以继日地在商行里忙碌。

    一年半以前,江老爷子病重不起,就让唯一的独子接手了江家的所有生意,这就导致劳累程度更上了一层楼。江家的生意全由江修仁一个人亲力亲为,他在生意上无人帮忙,阁主的事务也是一个人全包揽了,他又没长个铁身铜臂,真的是嫌自己命太长?

    修大夫不是没说过,江修仁继续这么熬下去,肯定是个短命鬼。所以为什么不早点把领导信使的权利交给她?

    见她半天默不作声,江修仁才缓缓说道:“因为我得到的消息不全,江东鹤没来得及跟我交代阁主的主要责任,就得了重病。我只知道阁主要掌握天下的消息,拥有命令信使的权利,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沈溪语愕然,她一直奇怪阁主的主要职责到底是什么?原以为是时机没到,所以才没告诉她,现在看来江修仁也是一知半解。更奇怪的是,书房内最古老的资料中,也没有历代阁主的相关介绍,亦没有江家历代执掌人的记录,反而记载了不少各地的时势情况。

    她低头想了半天以后,冷静分析道:“你还能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吗?我想这份权利,你早晚还是要给我。”

    听了这话,江修仁当即轻轻一笑,还以为她会找借口拖一拖,果真如向阳所说,沈溪语跟别的人不太一样。他如释重负地说道:“你想让信使帮你查些什么?”

    “我想查两个人的背景。”

    等沈溪语说完以后,江修仁起身走到她身边,从背后的书架上摸索抽出一卷空白的卷轴,铺在桌子上。那卷轴沿着纸张四周印着一圈半指宽的花纹,底色呈墨绿色,上面画着藤蔓般弯弯绕绕的线条,中间空白一片。

    只见江修仁拿起毛笔在砚台里反复蘸了蘸墨汁,刚要下笔又停下来,转而把笔递给沈溪语:“拿着,自己写,写清楚你要问什么。”

    屋内灯光昏暗,蒙着一层黄雾。沈溪语借着这份不亮的黄光,看着那支檀香木狼毫毛笔,接过手来才觉得如此沉重。她的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直跳,仿佛下一秒钟就要从胸膛里面跳动而出。

    在深呼吸后一咬牙,沈溪语重重写下第一个问题:二十三年前,青莲阁的头牌女妓青莲与何人相恋,如今是生是死,死因为何。

    青莲是掌握贝尔先生最重要的人物,所以这也是沈溪语想查的第一个人。随后她又写下了第二个问题:调查跟佟亚晴相识的女子朱丽华,她的真实身份背景。

    因为傅向阳的原因,沈溪语本不想这么早就调查朱丽华,但是苏倩进督察署走了一趟,她为了以防万一,想要提前查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如果她猜得不错,苏倩的戒指一定是在车站丢的,要么就是不小心掉了,让朱丽华或管家捡走了,要么就是那个管家趁乱时自己动的手。

    见她写完了这两个问题,江修仁反倒是站在一旁嗤之以鼻:“你这字写得怎么这么难看?”

    沈溪语瞪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自己写得难看,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字有多难写吗?她还用不习惯毛笔,能完整写出来每一个字,不缺一划少一笔就已经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起来了,她又问:“信使怎么知道我是阁主?”

    看着她生疏笨拙写出来的丑字,江修仁脸上始终带着讥嘲:“今晚就通知他们,他们会自己想办法认主。一旦江家的执掌人确定了阁主,那么以后能命令信使的就只有你,除非你病重,无法命令信使,或者是…他顿了顿又说:“死了,指使信使的权利才能重新回到我手里。”

    “难道不怕阁主背叛吗?”沈溪语脱口而出后,又认为这么说实在不妥,忙不迭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经历了这么多代的阁主,到我这已经是第八代了吧?难道没有人背叛过吗?”

    江修仁看看她,表情变得微妙,意味深长地说:“这二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过。”

    沈溪语又问:“那我有需要的时候,应该怎么联系信使?”

    江修仁回道:“不需要主动联系他们,每晚子时他们都会派一个人来这间书房查看。一来是看我们有没有需要调查的消息,二来是看我们有没有其他的需求和命令。倘若屋内无人,也没有需要调查的任务,他们会自行离开。即使你不在书房也没有大碍,只需将想要调查的事情写在特定的卷轴上,再用特制的红绳子系上,把卷轴放到桌子上,信使自会拿去调查。”

    他说着用钥匙打开桌子上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类似石头形状的白色物品,还有一把刀柄刻着浮雕的精致小刀。只见他用小刀在石头上反复刮擦了几下,那块儿石头的细碎粉末竟让他给刮了下来,他再用刀刃在纸卷上写了字的地方,反反复复,轻轻地摩擦一番。

    随即他又说道:“虽然你这个龙飞凤舞的字体不好模仿,但为了防止有人假冒阁主的笔迹,还是需要这个,抹在纸上无味无痕,信使自会分辨出真假。”

    他将那块小石头交给了沈溪语:“收好了,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接过那块小石头以后,沈溪语发现它没有真石头那么硬,表面洁白如玉,却不光滑完整,遍布坑坑洼洼的凹槽。拿在手里不沉也不轻,闻着没有任何味道。江修仁又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递给她:“还有一点,每次在传信的时候,要写个落款。”

    她接过笔在那两个问题后面,写下了沈溪语三个字以后,江修仁倏地抓住她的手:“好了,给我吧。”

    说完这话,他用手里的小刀,在落款的三个字上再次摩擦了几遍,然后才将小刀放回抽屉里,将画轴重新卷好,绑上红绳放在桌子上。

    江修仁接着说道:“还有几件事你需要格外注意。第一,信使只负责调查和传递消息,没有办法进行预测,所以交给我们的消息都是已经确定了的事实。第二,我们问的所有问题,信使都会牢牢记住,即使当下没找出问题的答案,日后有了消息也会及时通报。

    又道:“第三,想要一起召集多位信使调查渡城以外的事情,或者有重大任务时,必须要江家的执掌人和阁主一起下命令,两者缺一不可,除非其中一个人已经确认死亡。”

    又提醒道:“信使有一个弱点你也一定要记住,这也是江东鹤三番四次嘱咐我的事情。信使的调查虽然比督察署还详细,但你要知道,信使只是身怀绝技,不是无所不能,更不是全知。他们在查找消息,传递消息方面很在行,但自身的功夫水平,远远不如傅家的人。你要学会如何使用他们,否则很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沈溪语听他说了一大串,听得半懂不懂,已然是没了耐心,只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她又换了一个问题:“米行的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那家农户是收了别人的钱,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我加倍给了好处,他们立即改口,澄清说是弄错了,卖的是陈米不是好米。但只他们这一家完不成这出好戏,我已经让人去查内鬼了,这点小事根本用不着信使。”

    江修仁双眼盯着沈溪语看了片时,说道:“其他的事不用你费心,等子时一到,信使就会现身。”

    沈溪语点点头,不耐烦地抬眼一看,距离子时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随后为了等待信使,两人就这样坐在书房中大眼瞪着小眼,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待到屋内的时钟指针刚刚指向了子时,也就是半夜十一点。屋外乍然起了一阵风,窗边开始徐徐作响,

    窗帘飘乎乎随风而动。沈溪语紧张地双手攒满汗水,只见窗外露出半个人脑袋,她登时心里一惊。转眼间,那人倏地腾窗而起,三两下就翻进了屋内。

    她吓得惶惶然站起,见来人身穿暗红色的衣服,头上戴着暗红色的头套,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江修仁倒是泰然自若,轻轻侧了个身,慢悠悠地站起来,他向信使走了两步。那人立刻将双手抬起握成拳头,恭恭敬敬鞠个躬,开口道:“信使参见执掌人。”

    江修仁说:“我定下阁主了,就是这位沈溪语沈小姐,今后她将是统领你们的阁主,你去跟其他的信使通报一声。”

    信使转向沈溪语,再次深深鞠了一躬:“信使参见阁主。”

    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沈溪语不由地心惊肉跳,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江修仁看她像木雕一样呆住了,他便向后退两步,拿起桌子上用红线系住的卷轴,上前递给信使:“这是阁主需要你们查找的消息,尽快去办,急用。”

    信使接过卷轴,依旧低着头,鞠着躬:“是,执掌人,阁主,信使告退。”

    信使又像一只飞鸟似的冲出窗外,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溪语这才回过神来,想着江家虽然有二楼,姚金花和姚金玲这对儿姐妹帮忙收罗消息,还有傅家的人时刻庇护。

    但真的要查证些要事,陈年旧事,还是这些信使更加精湛,至少现在书房里的很多机密也来源于信使。倘若真的能找到青莲的去向,又或者是她的死因,那么就能够控制住贝尔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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