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公子樗的允许，这一天，小楼为心语检查伤口后没有再包扎上药，还主动提出要带她到外面逛逛。心语高兴得不得了，兴冲冲，美滋滋的挽起小楼的手臂。
“不可。”小楼轻轻拉开心语，“你是少年装扮，不能跟我过分亲昵，旁人看到又多话。”
“对对对，是我大意。”心语急忙退后一步，端正身姿。
小楼这才满意点头，走在前面为她带路。
边境城镇虽不及王城繁华，但别有一番风味，走到哪里都让心语觉得新鲜有趣。小楼更是满腹经纶，看到一块石碑，一口井都能讲出背后的故事来历。心语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几句话表达想法，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一路有说有笑，也没有方向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为了安全，还特意挑人多热闹的地方走。路过风月楼门前，那里围了一群人，看起来是有热闹可凑。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本来两人也没想要停留，此时，一阵女子的哭喊声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默契的挤到人群前面一看究竟。
一位穿着光鲜，脸宽眼细嘴唇薄的中年大汉正对着一名姑娘破口大骂。那姑娘年龄不大，目测与心语相仿，甚至可能比她还要少上一两岁。
被打骂还不是重点，关键这位姑娘是赤裸裸的站在人群之中！
□□，一脸无助，哭成泪人。
她努力想要遮掩身体，可那名中年大汉却是一直扯开她的手，要让她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围观的人大多是男子，没有人站出来。
心语傻了眼，一向生活简单而平凡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只管呆呆站在那里，脑海一片空白。
小楼也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冲出人群大声喝止道：“住手！光天白日公然违反伦常，好大的胆！”
面对小楼的指责，大汉没有一丝畏惧，高大的身体挺得更加笔直，仰起脸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老子真金白银买的人，干什么用你管？就算要告官府，老子也不曾理亏！”说罢又转向小姑娘，高声呵斥：“贱货，让你笑不笑，亲不得摸不得，还哭哭啼啼，好，不听话是吧，我就要你站在这里，给大家从头到脚看个清楚！”说完直接将那姑娘的双手捉在背后，然后扯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站直身体。一如他所说，看得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不要，不要，大人求求你了，不要啊大人，呜呜呜……”
“我就问你，听不听话，听不听话！”
那姑娘含泪点头：“听，我听，放开我，求你了，放开我。”
“哈哈哈哈，那得先试试真听话还是光嘴上说。”
男子一脸□□的开始在她身上乱摸，众人一片哗然，一边惊叹一边又忍不住的看了又看，面露艳羡。小姑娘闭着眼睛不敢反抗，只管拼命流眼泪，默默等待一切的结束。
“住手，快住手！”小楼急得直跺脚，四处张望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帮助这位可怜的姑娘，可惜大家不仅置身事外，还看得有滋有味。
也难怪，毕竟人家姑娘已经卖身为奴，可以说身体性命都归大汉所有，外人有何资格指手画脚呢，正如那大汉所说，就算官府也奈何不了他。
小楼固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不忍心，也不甘心，但除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凭自己一介无权无势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一度被惊呆了的心语这个时候总算清醒过来，带着浑身怒意，一声不响地从小楼身后走出来，径直走到那两人面前。大汉被她的气势吓住，趁着他放松气力的机会，姑娘挣脱了他的钳制，拉住心语的衣袖就像是捉到救命稻草一般。
心语依然没有说话，怒目圆睁，一双大眼狠狠盯住大汉，同时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姑娘身上，紧紧将她护在身后。
盛夏季节，就算是北方城镇白天也还是比较炎热，大家穿的衣服都不多，心语也不过是在外衣下穿了一件贴身小衣，如此一脱，肩臂尽露，再也藏不住女儿身。
“哇，原来也是位俏姑娘。”男子笑了，人群中还有人吹起口哨。
心语又气又羞，耳根脖子通红，急促的呼吸使她胸膛剧烈起伏，她害怕，但更加愤怒，她不知道什么是奴隶制，只知道从小心太医教导她的是众生平等，要尊重每一个人，每一条生命。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她家里，也不应该发生在任何地方。
她那气势有一瞬间把大汉吓住，然而也只是瞬间。很快他就用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上下打量心语，还阴阳怪气道：“嘿嘿嘿，老子阅人无数，大庭广众，自己主动脱衣的女子，还是头一次见。”
心语没有搭理她，态度强硬道：“我要带她走，卖身钱我替她还你。”
“我不要钱，只要人。”大汉态度同样强硬，又再上上下下把心语打量一番后，笑了，笑得十分放肆。“你是哪家奴仆？主人很痛爱你是吧？”
“我是我，没有主人。”
“哦。”大汉点点头：“那就好了。”说罢露出狰狞面目，上前一步把手伸向心语。“没有主人正好，我来当你的主人罢了！”
“你敢！”
心语打开他的手。
“哟，连生气的模样也是如此可爱呀。”
心语再次打开他的手，只是气势已大不如前。大汉个头不矮，而且身体壮实，在他面前，心语就像是小猫一只，一手就能把她拎起，要是硬来吃亏的必然是自己，说不怯是假，实际上她紧张得要命，甚至后悔一时冲动做了蠢事。然而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撑到底。
“放过她可以，用你来换吧，我还可以再给些钱呢。”
“不要碰我！”心语用手挡在身前。
“啧啧啧，小肩膀怎么受伤了？真让人心痛。”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大汉第三次把手伸过来，心语忍不住往后缩。她越缩，男子越狂，眼看就要碰到她的手臂……
“给我滚远点！”
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吼，大汉竟被人一手推开，连连倒退几步。与此同时，心语只觉身后一阵温暖，有人从后面抱着她，把一件宽大的衣衫严严实实的裹在了她身上。
“吓怕了吧。”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初一！”心语大喜。
初一松开手，恢复平日的轻浮样子，挤眉弄眼的没一点正经。“裹紧点，除了头哪都不要露出来，否则你那恶公子瞧见怕要杀人烧铺，好歹给人家留条活路。”
“公子才不会呢！”嘴上这样说，不过心语还是拉紧了衣服，刚才情非得已，有选择的话，她愿意把脸都给遮起来。“你平安回来，太好了。”想到公子樗曾说过要让初一到鬼方探听情报，心语虽然没说，实际上暗地里替他担心。
初一摸摸鼻子，整理一下丝毫没有凌乱的头发，想笑没笑的道：“我还不知道，世间上能有事难得到我初一。”
心语被逗笑了，还哈哈哈的笑得很大声。
初一不由得皱起眉头，略微责怪提醒道：“忘记自己是女子了对吧。”
心语连忙收住笑声，捂住嘴巴憋笑。
言笑之间，小楼走了过来，大汉也站到了两人面前。初一转身面向大汉，有意无意间挡在了心语身前，把她护在身后。
小楼轻声询问：“他是谁？”
“初一。”
“初一？”
“我的朋友。”
小楼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点点头。
另一边，大汉不知道初一的底细，看他穿着普通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体型挺拔身手矫健，尤其是脱掉上衣后露出的一身肌肉，匀称完美，显得非常有力量而又不觉粗鲁。
这家伙不好惹。大汉如此想着，问道：“你是她主人？”
初一扬起嘴角，又露出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错了，她是我主人。”
大汉大吃一惊！“什么？！”转念一想，有道理啊，奴仆者岂有如此胆识，寻常出身者难以做出此等出格之事，普通富户贵族从来独善其身只管享乐，恐怕这女扮男装的女子来历非凡。于是，大汉向初一抱拳行礼，道：“刚才无意冒犯，一场误会，十分抱歉。然而那丫头确实为在下所有，是不是……”
初一环抱手臂，不住点头：“对对对，老哥说得有理，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要是硬抢，强人所难，那就不是君子所为了，老哥说对吗？”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嘛，老哥你尽管开个价，把人家姑娘转卖给我家主人，岂不两全其美？”
“咦？小兄弟刚才不是说……”
“我是说过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我家主人可是位小姐，你也知道女子气量小，记仇，老哥一表人才，高大威猛，满身贵气，我们就好男不与女斗呗。况且……”初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补充道：“小弟不妨再提醒你老人家一句话，天下间最厉害的凤，是枕边风，轻轻几下，人命都能给你吹没。”
大汉听着，吓得冷汗直流，半信半疑间不停搜寻记忆，思考这边关城镇都有什么厉害人物。
见他犹豫，初一快刀斩乱麻，“十两银。”
“这……”
“就这样定了！”初一不由分说地拍拍大汉肩膀，重重点头，又小声威胁道：“老哥，见好就收，小弟只能帮你到这里。”
大汉见他一脸严肃认真，不像开玩笑，想想十两银自己也没亏，唯有略有惋惜地叹了口气，最终点头同意。
嘿，大功告成！初一转身冲心语使个眼色，示意她给钱。
心语愣了愣，微微往后缩了一下。
初一眯起眼睛，环抱手臂一脸狐疑。
心语裂开嘴巴，露出一个纯真而人畜无害的笑脸。
初一瞪大双眼，表示难以置信。
心语收起笑容，眼神坚定地重重点头。
初一几乎要跳起来指住心语破口大骂！你娘亲的，背后有座超级大靠山，出门居然还不带钱全靠蹭？可一眼瞥见身后大汉虎视眈眈，马上换上温和笑脸，皮笑肉不笑地低声怒吼：“银两，我要银两！”
没办法，没有银两也变不出来啊……心语可怜巴巴的向身旁小楼求助。
“我只有几两碎银。”小楼拿出钱袋把银两全倒到手上，数了数，还不够三两银。“想着只是出来随便逛逛，没想到要买一个人。”小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初一叹了口气，“不能怪你，三两银也不少了，你是够义气的。”说罢又白了心语一眼，深吸一口气才压抑住心中怒火。
“不，宁阳侯吩咐要好好照看府中贵客，是我没考虑周到。”
初一抬手打断小楼的话，道：“相信我，真不是你的错！”
“要不我回府拿银两？”小楼提议。
“恐怕太迟，能不能附近先借一下？”
三个人躲在一旁小声商量，身后的大汉越发感觉不对劲，忍不住一声大喝：“磨磨蹭蹭，要么给钱，否则人我就带走了！”话毕，狠狠捉住姑娘的手，把人扯到自己身旁去。
三人异口同声：“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