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叶沧云是个被师傅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孤儿。

    在她三岁的时候,师傅救了她两次。

    第一次,叶凉梦在沧州捣毁了一个人贩子窝点后,报官将他们抓了起来,放走了被迫在街上乞讨的幼童们,随后一路北上,在燕云遇到了第二个人贩子。

    叶凉梦是怎么知道那是人贩子呢?

    因为他贩的正是叶沧云,精致的五官,没有肉感的脸蛋,和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跑的瘦弱身躯让叶凉梦有些印象。

    她随口一问,得到了对方“我和女儿一直都是燕云人”的答案后,便毫不犹豫地出手,将人送官,第二次捡到了这个小豆丁。

    叶凉梦蹲在小女孩面前,托着腮看对方认真的吃着手中她从官府外买来的烧饼,见小女孩吃完了才慢悠悠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又到了燕云?”

    其实她想问的应该是“你怎么又被拐到了燕云”。

    小女孩歪着头思索了半天,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官……门外……不知道……”

    不会说话啊。叶凉梦有些头疼,只能先带在身边了,看看官府能不能帮忙找到她的父母吧。

    经过审讯,人贩子招供,他在沧州官府门口看到了发呆的小女孩,浑身狼狈一看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即使还是个小豆丁,也能看出五官的优越,一看就能卖个好价钱,便心一横装作她的父亲将女孩一把抱了起来迅速迷晕,一边动作轻柔地轻拍着女孩的背部柔声哄着一边离开,竟没任何人发现不对。

    他已经用这样的方法拐卖了十三个女孩子,没想到这次竟然翻车了。

    叶凉梦一时无语,竟然在官府门口拐卖小孩,重点是还成功了?该说他手段太强还是其他人的防范意识太差了?

    她想委托朋友帮忙查询孩子的户籍,却发现这个孩子根本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无法流利地讲话,瘦弱,美丽。

    这些元素合在一起诉说着一个事实——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这个孩子极有可能还会被拐卖第三次、第四次……

    移花弟子不可能在知道这种可能性后还不做任何作为,叶凉梦看着茫然的女孩,伸出手道:“有可能找不到你的父母,这样的话,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小的手握上了纤长的手指,人生便从此转了个弯。

    ……

    “我在沧州捡到你第一次,在燕云捡到第二次,所以给你取名叶沧云。”叶凉梦摸着膝盖上的脑袋,告诉她这个故事。

    “这么随意的啊……”叶沧云撅了噘嘴,“那师傅你的名字呢?是怎么来的?”

    “我啊……”叶凉梦转了转手中的笛子,笑着说,“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所以你师祖给我取名,凉梦,怎么样?好听吧?”

    叶沧云看着笑得爽朗的师傅,想起了自己那名为“叶秋来”的师叔,不禁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名字的由来,叶沧云忍俊不禁起来,看来起名字这方面,师傅这是一脉相承的啊。

    夜幕中突然划过几道白线,像是白色的颜料突然洒落在黑色的画布一般,突兀又惊奇。

    “流星!”她惊喜地向前追了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闪过的光影,便拉着一旁的师姐,合拢双手闭眼准备许愿,却没有看到有一道流星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中,似是在找寻什么,短短两息过后,便恢复正常。

    第二天,叶沧云兴致勃勃地跟师姐讨论昨夜罕见的流星,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复。

    “流星?什么流星?”

    “就是……我们昨夜在望海澜看到的流星啊!我还拉着你许愿来着。”叶沧云有些疑惑,师姐怎么就不记得了呢?

    “没有啊。”师姐还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怎么会!明明……”话还未完,便见一行衣着华丽的人向这边赶来。

    “何人?敢闯入移花禁地!”大师兄率先呵斥,对方却直接动手,将几名移花弟子打伤便闯入了迷阵。

    接着叶沧云便看着几人以《月中桂》起调的五个音节破除迷阵,进入了移花幻境。

    “他们……怎么会知道破阵方法?”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不知所踪的几人,回头问向大师兄,往日和善的大师兄却完全没有回复她。

    “师姐……”只来得及轻唤一声,还未得到回复,几人身上光芒一闪,身上被刚刚几人打出的伤势竟然好了个彻底,叶沧云还没弄清楚状况,便又看见几个人奔来。

    “何人?敢闯入移花禁地!”

    相同的话语再次从大师兄嘴中出现,叶沧云惊恐地发现大师兄就连表情都和之前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次被打倒在地后,叶沧云茫然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夜空。【刚刚……不还是白天吗?】

    ……

    一次又一次,突然出现五个人,尽管衣服不同,门派不同,招式不同,但都是上来就打,大师兄嘴里的呵斥每次都一样,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身边几位同门,每次使用的招式也都一模一样,她甚至发现,大家的步伐都没有变过!

    战斗后,突然复原,突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又是一场战斗。

    叶沧云从最初的惊讶与不知所措,到后面的麻木,不知过了多久。

    【到底过去多久了,还没有天亮吗?我还能见到白天的移花岛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叶沧云不愿继续战斗,她试图逃离这里,却在战斗结束后被一阵白光传送回她原来的位置。

    她无法离开!

    她有些绝望。

    但是希望很快来到,这一次出现的五个人似乎并不知道如何破阵,在尝试了三次后才勉强进入幻境,趁着三人尝试的时间,叶沧云抓紧机会离开星月群岛,来到了望海澜,她昨夜见到流星的地方。

    闭眼等待一会,她发现并没有被传送回星月群岛,她立马前去寻找师傅。

    找到师傅时,师傅却只是站在那里不动,无论她怎么呼唤都不做任何反应,直到她忍不住上前触碰师傅,师傅才换了个姿势,说了一句“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哈哈哈哈,好听吧?”

    “师傅……”泪水瞬间布满眼眶,无论她如何尝试,师傅就仿佛被催眠了一样,只有几个动作,几段简单的话语。

    就像……唐门的人偶一般……

    三天的时间,所见之处,所见之人,皆是如出一辙的僵硬,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说着不变的话语。

    就像她的师傅,和师兄师姐他们一样……

    叶沧云靠坐在一棵树旁,还在思考最近的变化,却如何都思索不出头绪。

    此时天边再次划过一颗流星,她恹恹地瞥了一眼,却再也提不起许愿的性质。然而这一次,那颗流星却向她奔来,一瞬之间便融入了她的体内。

    她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大量的信息涌入导致她的头疼痛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了一般。

    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叶沧云才完完全全吸收了突然多出来的信息。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和师傅都是一段设定好的程序,他们只是一个游戏中的npc,为玩家指路的角色而已。她们只是一个小角色,就连台词动作都只设定了一两个,所以师傅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姿势,几句话。

    那……她呢?

    她叶沧云到底是什么?

    她的记忆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一段程序的补充设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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