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来黎城?”
影知道谢霆是在帮她,可是要找医生的话,在焱城也是可以的,看着车窗外逐渐熟悉的风景,她有些不安。
“我们这是去哪里?这不是去周时隆家的路吗?你要做什么?”
上次见到周时隆,她差点被掐死,幸好容慧救了她,就算不是出于恐惧,想到周晓玲的事,她也极其抵触见到那个人。
“如果你想要长久获得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就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里是舒羽白的心结。”谢霆目光注视前方,手里握着方向盘,很是淡然。
影还是不太明白。
“你不用现在就明白,只要按照我说的就行。”
是啊,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谢霆,她还能相信谁呢?
到了周家,周时隆好像知道他们要来,一直等在大门前,影随着谢霆走下车来,周时隆立马面带微笑地迎上来:
“一路辛苦了,谢先生、舒小姐,快里面请。”
影还记得上次周时隆可是恨不得杀了她,现在突然换了副面孔,其中肯定是有原因,应该只有谢霆和他知道。
两人跟着走进去,碰到闻讯而来的容慧,她在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住了,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谢霆,谢霆倒是没什么大反应。
“这位,是周先生的新婚妻子?”
周时隆笑着走到容慧旁边抬手搭在她的腰上,介绍道:
“容慧,我的妻子。这是亦洛公司的谢总经理,这是舒羽白,舒小姐。”
“夫人,我们又见面了。”影笑着同容慧打招呼,容慧也只是勉强笑了一下当做回应。
等周时隆离开,他们三人坐在客厅等待,谢霆看了一眼容慧已经很明显的腹部,开口道: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早点离开对你们都好。”
影不明白谢霆为什么这样和容慧说话,他们看起来曾经认识。
“这种事,就只允许你做,难道我就不行吗?”容慧语气不太好。
“当然你要这么想也行,我只是为了她才劝告你一句。”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在又一个女人旁边,还提她。”容慧嫌弃地看了一眼影,随后撇开眼不再看他们。
影此刻直觉自己是个局外人,他们说什么她完全理不到头绪,但容慧对她态度的转变她很清楚,是为了那个他们口中的“她”。她想,等从这里离开,她有必要向谢霆问清楚。
“让你们久等了,一切都布置好了。”
“麻烦周先生了。”
谢霆起身,示意影跟着他一起去,容慧坐在一边当做完全不见。随后,两人跟着周时隆来到了一个放映室,影还不清楚他们来的目的。
“视频呢做了些特殊处理,我怕吓到人,虽然你们这要求……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周时隆看向影的时候,眼睛里多了些意味深长,甚至可以用猥琐形容。
“进去吧。”谢霆对影说道。
影也只能听谢霆的走进去,在观影沙发上落坐,眼睛盯着远处的大屏幕。却不想,此时,谢霆并没有跟着进去,反而把门关上了,她急忙起身过去,只来得及听到锁门的声音。
“谢霆,你干什么?”
“相信我,等结束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影还未开口问他到底什么意思,房间内的大屏幕亮起,从角落的音响处发出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引回了屏幕。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独自坐在堆满洋娃娃的房间里,却抱着其中一个有点破的小熊低声自言自语着什么,声音很低很低,以至于影根本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随后,小女孩房间的门被打开来,她下意识抱着手里的熊跑到房间的角落蹲下去蜷缩着,低着头看地面,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三十岁左右,他的脸始终背对着屏幕。他缓缓走向小女孩,手里还拿着一个崭新的兔子玩偶。
“晓佳,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一个可爱的小兔子,你会喜欢吧?”
小女孩还是低着头不说话,身体甚至颤抖得更厉害了,男人越走越近,她紧紧地抱着手里的小熊突然起身想往门口跑,半路被男人抓住。
“这么个破玩意儿还留着干什么。”
男人将小女孩手里的小熊扯掉扔到了远处,然后将她一把甩到了床上,不给她挣扎的时间就去扯她的裙子。
看到这里,影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什么,她立马转过头去,用力地敲打房门,喊谢霆开门,不知道谢霆是否还在门外,但对她的喊话外面没有一点反应。
这时,房间内的音响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挣扎,影实在不愿去听,索性用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尽管堵着耳朵,但那声音很大,她不想听也没办法,总有声音能钻进她的耳朵。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头晕恶心起来,明明背对着屏幕蹲在地上,一些不堪的画面却开始一遍遍跟着那声音在她眼前播放。她清楚地看到小女孩挣扎的惊恐面容,甚至能感受到小女孩的害怕。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烧了那个破烂。”
这声音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熟悉,她完全不认识视频里的两人,这到底是谁的记忆。
随后,影好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这具身体开始颤抖,因恐惧剧烈地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嘴里晦暗不明地发出呜咽。
“姐姐,救我……”
“贱种。有我的疼爱还不够,以后不准和那个野丫头来往。”在男人说完这话之后,手上一疼,他气愤地扇了身下的人一个巴掌,“敢咬你老子,你是不想活了。”
随后是更加惨烈的哭喊,那撕心裂肺的声音,震的影的心脏剧痛,她不由自主转过身去,正好看见那个男人转过头来,是周时隆的脸。
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恶心涌现,影低头,呕吐的感觉更甚,却始终是吐不出来什么。
然后,她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双手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擦拭,甚至开始用带指甲的手不停地抓着露出的皮肤,疼痛已经没有感觉,从伤痕流出的鲜血也被嫌弃地不停擦除。
视频里声音停止了,画面消失了,但影的脑海里的画面和声音从未停歇,甚至还出现了更多并不重复的画面来回穿插播放。
随后,她已经快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她觉得自己就身在其中,逐渐变成那个绝望的小女孩。她开始尖叫,不停地捶打面前的门,身后好像有人在追她,她迫切地想要从这个房间逃出去,她的身后是深渊,那里面是人的枯骨。是谁的枯骨?又是谁在那里?
门开了,谢霆看到一脸狼狈的影,但是,他并没有立刻上前。
“舒小姐这是怎么了?看这个应该不至于……”连周时隆也搞不清状况。
听到周时隆的声音,影突然又得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起身略过谢霆,扑向周时隆,双手立马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
“去死,你去死,去死……”
周时隆用力甩开了影,她摔倒在地,随身背的包掉落散开,里面的笔滚了出来,她立马捡起笔就朝周时隆刺过去。但这次谢霆没有袖手旁观,他拉住影紧握笔的手,阻止了她。
“杀了他,杀了他。”
此时,容慧不知什么时候听到动静也从客厅过来,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但脸上的忧虑证明她并不是毫无触动。
“周先生,实在抱歉,今天谢谢您,我们就先回去了。”
“这都什么事啊……”周时隆捂着被掐红的脖子抱怨道。
之后,谢霆将情绪还是很激动的影强行抱上车,拿来几颗药给她吃下去,没过多久她睡着了,谢霆才开车离开。
影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她下意识想到之前两次的事,刚要起来离开,看到谢霆进来,她才放下心来。
“好点了吗?”谢霆递了一杯水给她,随后走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这是在哪里?”
“不记得我了吗?”声音来自一个从门外走进来的医生。
“蓝医生?”
“是啊,舒小姐,不,现在应该叫影吧,我们又见面了。”蓝医生笑得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
后来,谢霆告诉她,对于她的情况只有长期给她诊治的蓝医生最清楚,并且蓝医生愿意帮助她,是帮助影。
“除了平常的治疗时间,你需要学习了解舒羽白的一切。”谢霆拿了一大堆资料放在影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要当舒羽白的影子?”
“因为这具身体的身份是注定的,你必须先以舒羽白的样子开始,才能慢慢改变,这样他们才不会再让你去医院接受别的治疗。虽然这个过程会有点久,但你知道是值得的。对吗?”
从基本信息、人际交往、技能特长、性格爱好……影第一次开始了解舒羽白这个人,这个曾经于她而言像迷一样存在的人。
“那天在周家的事,到底是为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看的资料吧,舒羽白原来叫周晓佳,是周时隆的大女儿,她小时候的经历你可以从周晓玲的事情看到大概,舒虹后来忍受不了才带着她从那个家出来,舒虹也是改过的名字,所以周时隆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治疗,以及扮演好舒羽白。”
谢霆始终没有向她敞开心扉,他有很多秘密,她问或者不问,他都不告诉她。她没有立场去要求,因为她才是求助的那一方。
“为什么不举报他,那种人不应该逍遥法外?”
“你现在还需要这种无谓的善良吗?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才选择这条路的。有些事,我们不做对我们是最好的。”
她始终不了解谢霆,但内心又觉得,他能说出这种话很正常。就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过去,才无法判定他应该怎样,或者不应该怎样。
另一方面,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影的内心开始受到愧疚的折磨,她竟然是用了这么残忍的办法去抢夺舒羽白的人生,那样可怜的人活到现在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啊。有时候在治疗中途,她会是忍不住问:
“蓝医生,她会不会死?”
“她是主人格,无论如何也不会死的,只是如果治疗成功,她会陷入永久的沉睡。”
“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蓝医生笑了笑,安慰她道:
“既然她想要逃避这个世界,你来替她活着没什么不对,机会总要给珍惜的人。”
“是吗?”
虽然这样说,但影好想亲口听舒羽白说,她是真的不想活下去吗?忍受了那么多一直活到现在的人,真的会突然想放弃吗?
于是,影买了一个小本子放在自己衣服的口袋里,她在上面写了句话:你还想活下去吗?署名是“这个身体里的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