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弗斯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对自己感到抱歉的。

    父母——已经被黑巫师挫骨扬灰的人自然没办法反驳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

    默默然——为了邓布利多自己亲手逼出来的一点无关紧要且在控制范围的黑暗能量。

    毕竟、在巫师的世界，想要改头换面、想要披上一个新身份，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大部分时候，一个简单的混淆咒就足矣帮你躲过很多麻烦。

    到了后勤处，安德莉亚·布兰度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藏书区，将鲁弗斯批的条递给这里的管理员安娜夫人。

    检测咒语生效，安娜夫人露出一个微笑，默认放行。

    安德莉亚礼貌地行了礼——她知道安娜·维斯特出身某个法国巫师家族——走进了身前的一排排书架。

    她先拿了一本《魔咒成就》做样子，紧接着才去第二列拿了《咒语之书》和《草药大全》——让人羞愧的是，这么多次重置之后，其中也不乏斯内普亲自指点——某几次作为斯莱特林——她的魔药水平也依旧远远达不到大师的水准，那些生僻知识之所以信手拈来，还是因为那几次被他出题考教、耳提面命了许久才死记硬背下来的。

    但没关系，这些显露在外的“学识”足够引起他、这位前食死徒的兴趣就好。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晚上，安德莉亚一边默念迷影重重的咒语，一边用速速归位将三本书都放回原位，然后找到了安娜夫人。

    “夫人，您好，”她微笑着，魔杖顶端的魔力缓慢凝结出一朵兰花——简单且实用的讨人欢心的咒语，感谢西里斯·布莱克的谆谆教诲，“很感谢这段时日您对我的照顾，但……因为个人原因，之后我恐怕会减少来这里的次数与时间……”

    花恰到好处落在安娜·维斯特纯白色长筒手套的上方，变成了镂空的戒指，上面蝴蝶振翅的样子栩栩如生，她知道，以安娜夫人的出身和性格来想并不会在意这个戒指的价格、甚至连品牌都不会过多询问——果然，她的表情惊喜又诧异，安德莉亚垂下视线，她来这里的时候将头发扎起、衣服也换成了偏中性且永远不会出错的白衬衫和黑色绸面裤，目的就是为了尽量减少自己的女性化特征，然后，“失礼了——明天我还会来一次，希望您不会忘记我。”她行了个男士礼，转身离开了。

    回到住所，她给邓布利多写信报平安之后已然到了十点，安德莉亚拿出坩埚和柜子里的草药稍加练习，上一次重置自霍格沃兹毕业之后她就再没碰过魔药学，如今在邓布利多面前数次表现自己在魔药学方面的“天分”之后，对方居然真的按照最佳预算找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对她进行提前培养……啊，说起来，阿利安娜在魔药学方面也有造诣吗？

    安德莉亚仔细回忆、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相关信息。

    ……移情（transference）可真是、最有效的利用手段。

    其实后来在亲身经历了詹姆斯·波特那一届之后，安德莉亚就总觉得哈利对待斯内普的处理方法委实低效——他可是有着那样的一双眼睛。

    做了两份欢欣剂之后，安德莉亚用咒语清理了桌面，上床睡觉。

    第二天，恰好是休息日，她早起看到校长的回信放在床头，略过无用的寒暄，安德莉亚挑拣出几个重点：1.魔药补习班预计明天早上正式开始，邓布利多会来接自己，2.圣诞节霍格沃兹会有晚宴安排，对方询问自己是否要参加。

    她在心里打好腹稿，以同样客气的口吻回复到：1.感谢您的关心，我会做好准备，2.如果可以参加真是太好不过了，她会询问名义上的监护人鲁弗斯的意见。

    猫头鹰在笼内吃早饭，她将笼子打开，信件递出去，目送它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上午过得稀松平常，她照常进行阅读以及抄录魔药配方，故意没吃午饭，依旧是白衬衣和绸面裤，头发向后拢去，露出额头和鬓角，魔杖放在外衣的里衬内。

    理论上在她没有鲁弗斯批准的书面文件袋情况下并不能进入这座大楼，不过虽然魔法部的人她还没认全，但傲罗指挥部的人和她大多都很熟悉，有的怜惜她身世颠沛、也有的想要借着她跳到如今势头正好的鲁弗斯·斯克林杰阵营里来的，她巧言令色地“请”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傲罗带自己进去。安德莉亚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人是前者，用的借口自然是【昨天训练的时候受伤了，家里没有药膏，所以只好来这里处理。】对方显然对此深信不疑，将她带到后勤部才离去。

    魔杖抖动，纸条上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更改，安德莉亚抬起眼，安娜·维斯特正在后勤部的门口看她。

    纤腰，长腿，伶俜的身影，以及一双美丽的、浅蓝色的双眼，她穿着古典的宫廷长裙、雪青色的蕾丝披肩，正在透过午间日色，仓皇地注视着她。

    “维斯特夫人，日安，”安德莉亚说。

    “……日安。”她犹豫地、犹豫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啊，我想说，”安娜看上去显得有些惊慌，“抱歉，你吃过午饭了吗，你看上去……不、不是的，这真是个蠢问题——请您忘了它吧。”

    “维斯特夫人，请您不要紧张，”安德莉亚说，她展开双手，示意对方俯身去看，而安娜·维斯特果真低头去看，她双手上下一翻，一朵花出现在手掌里，她眨眨眼睛，“简单的无杖魔法——送给您。”

    安娜·维斯特接过来，她看上去甚至有点手足无措，“谢谢你……”

    短暂的、恰到好处的沉默。

    “或许应该由我来问——夫人，您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我想，”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想你可能会来。”

    安德莉亚露出意外和稍显愧疚的神情，“抱歉，是因为我都缘故耽误您用餐了吗？”

    “不，并没有，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维斯特夫人，”安德莉亚反复地用生疏地名称喊她，语气和神态却恰到好处地亲昵，一种谬差感，“是我让您太紧张了吗？”安德莉亚看似礼貌、实则步步逼近，“太突然了，让您感到冒犯也是理所应当的……没有提前和您说明是我的过错。”

    果不其然，“安娜，”这个年轻的妇人突然说，“请叫我安娜吧。”

    “好的，”安德莉亚温和地回复她，在她耳边轻声念，“安娜夫人。”

    短短的音节在空气里如碎冰般化开，是要含在舌尖上，掰开了、碾碎了再念出来，有微妙意味，安娜·维斯特为自己无礼又肮脏的念头一惊，偏过头看这女孩，她唇边含笑，脸上全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孩童般的天真与喜爱，和以前别无二致，她呼出一口气。

    “……要一起去吃饭吗？”她努力回忆着表姐对待那些来家里做客的小巫师的态度，“啊——还有你手腕上的伤，抱歉，我刚刚听见了。”

    突然间、

    她在笑。

    安娜意识到这一点。

    有种模模糊糊的预感。

    ……刚刚不应该对她道歉……？

    还没等她进一步思考出来所以然，安德莉亚·布兰度就收回了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容，“不，我们回来在想那些事吧——很抱歉，这并非我所愿，但倘若往后您对我毫无印象，下次见面很可能要间隔半年之久。节省时间的话……安娜夫人，想试试移形换影吗？”她听见女孩问，语气妥帖而亲密，“我练得还算不错。”

    “嘿！你应该是个小格兰芬多，”安娜·维斯特说，语气里却不含责怪，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好奇，“这里可是魔法部，更何况，你肯定没有参加过资格证的考试吧。”

    “那又怎么样？踪丝可没有办法锁定我。”安德莉亚反问，她的黑发顺着躯体安静地垂下，晨曦略过她的发端，如碎银般洒下，和充满纯真、柔软、不知所措的外表不同，这女孩却对约定俗成的礼教与规则嗤之以鼻，一种极难被驯服的、蓬勃的野性从她体内漫出来、溢出来，要没过头顶、掩住口鼻。

    她慢条斯理道，“我想做、所以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