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

    其他人是如何离开的,雨宫不知道,全盘忽略,她的心情已经快要奔向决堤。

    “美泉…”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少女的肩膀无法安稳,只是一遍又一遍颤抖,“如果不是今天龙崎跑来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这件事?”

    “好了…”

    “不好!”她的态度很坚决,因为幸村根本不知道当时她到底在挣扎什么,什么坚持,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自己是真的惨忍又够下狠手,“不对,是我不好,是因为我你才会瞒着我…”

    “正是因为你总把自己勒得太紧,我才只能用那样的方式…美泉,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很独立,但我希望你可以累的时候来依靠我,我不想看到你难过。”幸村缓缓将她的头靠过自己的胸膛,细细感受过她的啜泣。

    她对自己太残忍了,就好像看见了当初过度做康复训练的自己一样,所以他想力所能及做一个默默的倚靠,也赌上了两人的未来。有过一次被放弃的经历,幸村怎么可能不明白若是再严重一点,雨宫可能就又想擅自把他推开了。

    “美泉知道吗,关于婚姻,妈妈是这样说的:不仅是不互相嫌弃对方的伤口,更是接纳,是一起背负所有,不管快乐还是悲伤,我们应该一起面对。”

    “可是你知道的…呜呜…我爱你是想你能快乐…自由…不是去…”

    “我也是,所以,对不起,因为这么想着,所以便瞒你了,”大概他们都有点像是疯子吧,“都过去了…最难熬的时间都过去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到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真奇妙啊,不知内情的人眼里大概雨宫的生活是平安顺遂的吧,先是跳级上学,然后毕业就进入名企,就算离职还有更好的下家,然后和鼎鼎有名的男子步入婚姻,可只有她自己明白,无数个疯魔到哭不出来的黑夜,那种静待天明的感觉,被现实一次次刺痛到感觉无力呼吸,就好像,活在现实里太久了,久到其实连做梦都要忘了,那种感觉持续张弛要挟着她,丑陋塞满空虚的躯壳,回忆是张蜘蛛网,上面临近的每寸皆有破洞。

    “精市…不许再瞒着我了,”她放松了刚才揪住的衬衣,不过很完蛋的是,褶皱都被扯出来了,“啊…怎么办…我太用力抓着了…”

    “扣起来就好了,没关系,”本想习惯性去揉揉她的发,但鉴于基本梳妆完毕,他又缩回了手,搭回肩头,“我答应你,不会有事情瞒着你了。”

    “真的?”雨宫感觉自己现在笑起来应该很难看,不知道眼妆花了没有。

    “嗯…不过承诺生效之前,还是先允许我把事情说完,”幸村原想今晚结束宴会,两个人在家独处的时候再给她的,现在计划真是赶不上变化了,“本来打算今晚再和美泉说的,我把这几年剩下的奖金去柳那里签了合同,让他们懂金融的去打理,到时候你拿着我的卡每个月去用就好。就这一件事了,没有别的瞒着你了,真的。”

    “精市…”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你的履历真的很劣迹斑斑,但是…谢谢你。”

    “呵呵,我不想听到感谢,”少年轻轻抹去她的眼泪,“以后都换成说爱我就够了,最好是…每天都能听见,起床说一次,出门一次,到家一次,晚安一次…”

    大神都发话了,少女下个台阶当然轻轻松松,外头茜空似锦韶华,透过小小的船舱沁染着两颗扑通扑通的心,拂过耳畔的摩梭的手掌便是此刻跳跃的证据。

    “好了,那我先出去让化妆师进来,”吻毕后,少年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还有…刚才耽搁了,美泉今天…很漂亮哦。”

    “你已经说过啦,快去吧。”她坚信自己不用再上多点腮红了。

    -

    大概是化妆师的装备都算齐全,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雨宫经历那么一场眼泪时候,眼妆还算在坚持着。不过女人建议她还是贴副睫毛比较好,这样补点颜色就能完美救场。

    时间未花许久,新娘的造型终于达满完成度,龙崎知道自己是误会了以后跑来和她道歉,她当然是谢谢对方,并在心里感慨万千。

    天真浪漫真好呀,她和鹫宫早就在时间的鸿沟里磨平了太多东西,明白苦难就是苦难,也根本不想感谢苦难,所以更显得那些纯粹的孩子弥足珍贵,不管是无需经历,还是已经渡劫完毕,保留最真的那颗心,雨宫都深感幸运。

    见幸村和迹部都还站在甲板,少女连忙小步赶去,她可不敢再劳烦鹫宫小姐壮烈牺牲和男友的相处时间了。

    “啊嗯,看来有人即将要华丽登场了。”迹部临走前给他们指向了一艘游艇。

    “诶?”雨宫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话题是在聊什么,“精市…你认识的人里竟然有人会开游艇?”倒不如说要不是迹部就在隔壁,她一定会觉得那是大爷的手笔。

    “嗯…或许应该不是他开的呢。”少年知道就剩一个人没来,也确定这个人不会开。

    雨宫连忙往大厅里看了几眼,立海大的人都全员到齐了,然后是越前,手冢,白石,毛利,这剩下的…

    少女根本无需费尽心思去想当时看的宾客名单上的字,因为就在她数着人数的时候,谜底揭晓了。

    一头栗色碎发的少年带着他常年温柔的笑靥,虽然和柳一样眯着眼睛,但浑身散发的气质完全是不同的,如果说军师的感觉是处在孤高之山湖里的清雅莲花,那么他应该比较像是曼陀罗,又有些樱花的感觉,白皙,温和,又带有和幸村偶尔相似的深不可测。

    他的身旁走了位轮廓甜美的少女,个头不高,但浑身的气场十足,酷飒的风采几乎从头包围到脚尖,雨宫从来没见过如此反差的女孩,心里正打着问号,两人终于来到她和幸村的跟前。

    “恭喜了,幸村君,”少年的声音也如沐春风,“抱歉我们来晚了,因为…我的同伴刚刚结束工作。”

    等到少年讲完,女子才摘下了一路戴着的墨镜,这一举动本是不要紧,但眼镜下的真容直接让雨宫大吃一惊。

    这不是上过电视的那个———

    “我是黑泽友里华,初次见面!今天托不二君的福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我很荣幸。”

    “呵呵,谢谢黑泽前辈,但是作为立海大的学姐来说…我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呢,”两人回握手后,幸村给有些愣住的她依次介绍,“美泉,这位是我在u17集训的时候的舍友,不二周助,之前你见过的,这位…”

    嗯嗯,就是那个提议散文的朋友不二嘛,她还真的差点忘了…不对不对,她是更在意隔壁这位人物啊!

    “这位黑泽前辈是立海大附中出身,没记错的话,当年还是在文化祭拿过一等奖的音乐天才。”

    “幸村君,不必如此夸我,比起网球部我还差的远呢。”

    “黑泽前辈,不二君,今天谢谢你们的到来。”少女把疑问压回箱底。

    “不用这么客气,”黑泽显然心情不错,“这个,是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还有…这个!”

    眼看幸村手里已经接过盒子,藤间决定把那张硬卡纸交给少女,“来之前我们讨论了很久带点什么好,想想还是塔罗牌更有特色。来,收下吧,这是抽到的最幸福的牌,祝福你们哦!”

    雨宫收下她热情的礼物,等两人进去之后,她正准备给幸村递悄悄话,少年心下明白,便主动告诉了她。

    “诶?!所以黑泽前辈真的是那个…”这也太神奇了,她一个平时不会主动开电视看的人,就曾经有过那么一次,为了等关东学生会大赛的最终环节,父母和她切过去看了回记录类型的节目——然后她就记住了那个明明看起来瘦瘦小小,五官甜美,性格却飒气腾天的那个名字:Rei。

    “嗯,不过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不二和她认识。”毕竟两人都没说不给带亲属好友什么的,反正也多摆了几桌,完全没过问过。

    “好厉害…精市刚才说,前辈是读过附中,但我过来的时候她是已经毕业了吧?”

    “应该是吧,后面没见过她了。美泉刚才的反应似乎也知道前辈的样子?”

    “以前在找电视比赛的时候切到过纪录片的台,就看见了。嗯…缘分有些奇妙呢。”

    心底的好奇得到答案后,雨宫埋头看了眼那张塔罗牌,上面一对男女仰望着碧蓝的天空,而十个闪闪发光的金杯排列于彩虹的弧架,整个画面既和乐又繁荣,涓涓小溪在侧,一切都是生生不息的景象。

    “感觉前辈是个蛮有意思的人呢。”她对这些不太懂,不过就从牌上画着的图案来看,美好是一定的。

    眼看两名新人还伫在入口处像黄鹂鸟般叽叽喳喳,换好礼裙的鹫宫赶紧提醒他们去准备,捧花递回给雨宫后,鹫宫沉思了会,和她低声再次确认一边流程。

    “准备好了吗?”里头的人已经开始示意。

    蓦然回首,少女映上了还未换班便升起的月,泛着蓝光的海水是大片静谧,虽然刚才有小插曲,但总体的心境还在那里,被这艘船载驶着狭长,悠悠不绝。

    与所有见过的影视,书籍,话剧皆不尽同,她主动牵起身边人的手,任指间像是要相对的老茧拼凑,摩擦,反正无论如何绝对不放手的决意传到了少年掌心。感受茜空洒下的洪流温暖周身,那个还没得到回答的问题让她再次笑着启唇。

    “马上——”绣球花们随银色铃铛摇曳摆动,雨宫凑近他,少年则温顺地轻俯下身,“所以精市,你还没回答我,是什么时候买好的钻戒?”

    古灵精怪——幸村果断赏了她一记超级无可奈何的宠溺的笑容。

    “当然是美泉还在瞒我的时候,”从踏入自家宅门的那一瞬间,少年就知道那天她说晚下班纯纯是美好的欺骗,“啊啊,我还在努力挑着最好看的求婚礼物,而美泉早就背着我和大家一起玩去了…”

    “精市!我看古灵精怪的就是你。”小小一作,少女保证下不再犯。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新人慷慨撒糖,毕竟这可不是教堂,这里没有厚重的门扉格挡,那记亲脸杀是有多能扎就多能扎。

    “啊嗯,还没走上来呢,流程就先过完可真不华丽。”迹部原本还想矜持(划掉)庄重一下,但此刻连想靠一靠自家女友的臂弯都没得,因为鹫宫正站在见证人隔壁。

    “怎么样赤也,我给美泉姐姐捆上的捧花是不是超好看?”看着执手的两人缓慢入场,千惠聊天之余不忘拍多几张。

    “puri,千惠妹妹哟,你这样暗示赤也他可是听不懂的呐~”你这样是会被隔壁的自家搭档打的少年。

    “毛利前辈,从刚才到现在你一共说了27句话,比起平日里每小时的记录数据少了将近六倍,”柳依旧刷刷记录着什么,真田挑了挑眉,正打算瞄过一眼,随即正主立马合了严实,“今天的日落时间是17时23分5秒9,嗯,是个好日子。”

    …

    这注定是一场打破传统的婚礼,雨宫选择蓝色的主纱就代表着期待众花齐放,加之延续着不再礼糙的仪式,同行背后的天空仍在落日前尽情拂晓,触地的头纱仿佛编织成一条蓝色旷道。

    这也注定是场意料之外的婚礼,新人同时念完誓词,热泪中交换完对戒,切百年好合的蛋糕塔的时候还有些手抖,以至差点歪去别方。

    最后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少女向后一抛,绣球十分戏剧地回到柳生千惠的怀抱——就像在浅浅地说,谢谢,还有,延续欢笑吧。

    眼前纷纷飘荡的礼花像极了那年倾泻的雪花,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也不会忘记和少年一起走过的四季。

    年少的誓言总是最为真诚,如今这份真诚也跨越了时间的鸿沟,与幸村念下誓词的时候,她便明白,尽管不是直白而浓烈,滚烫而炽热,但是他们呀,不会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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