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番外5·前篇

    山河虽未流转,但时过经年。

    一直以来从换了工作开始,雨宫就感觉自己的生活算是顺遂了许多,总体平静安详的日子像是没有雾的天气,湛蓝不变朗晴和天星,在时间的推移下,她慢慢淡化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或许偶尔还会在接触到试剂的瞬间,想起曾经扰乱她心绪的那双眼睛,但溯源的悲哀一直未曾找上门,直至如今。

    当她在一日下班的夜晚,正缓缓用手捶着有些僵掉的肩颈的时候,走出门口的瞬间一个抬头,迈开的步子就被停在原地。

    啊,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抱着如此的疑惑,未曾等她先开口,对方就先递上了自己的名字。

    吉冈。

    这个姓氏,雨宫一听就想起来了,是她之前实验室第一天遇到的那个男人。

    原本在马路对面的车上已经见到她出来的身影的幸村,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朝这边小跑而过。她平时是不太会让他来接自己下班的,但这两天的课题需要加班到很晚,又是周五,幸村本就不放心,所以硬是随了他的意。

    面对一直在低头的男人,幸村那句‘请问,你有什么事吗’过后也没了声音,只是默默搂紧了她,顺便给她披上了外套。

    男人有些害怕他的气场,但还是战战兢兢地说完了自己来的意图,鉴于天色真的已经太晚,雨宫最后答应了幸村的提议,说明天去认识的店里详细去聊。

    她没记错的话,那年的早七的阳光下男人还是个没有留胡须的,算是观感没如今落魄的模样,如今却是在摇头完又点头的时候中气十足。直觉告诉她对方在害怕什么,像是堆积了什么问题,他皱眉起来的纹路越来越多了,纵横交错在那张她一直没有看清过的脸。

    要不是雨宫一直都是比较好声好气说话的人,幸村觉得他的脑袋快要长出井号了。

    “美泉,明天你真的决定要和那位…吉冈先生再见一面?”开车的人觉得心里莫名烦躁,和嫉妒没关系,他不想她再和过去的烦恼牵引在一起,况且刚才吉冈的表现,总让他有种这人似乎已经对任何事情都…该说是没救了?还是绝望了?总之说不清楚的感觉。

    “抱歉…精市,我觉得,我还是想要听听他要说什么,”她的一只手撑在窗托,另一只手默默在膝盖上握了拳头,“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在我到的第一天的时候,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那个时候,他听见我是新来的时候,那个眼神…我还记得的…”

    唯一没有哈腰的那个人,雨宫不会不记得。

    “so…那就去吧,”停在红灯后,幸村伸手握住了她,指尖缓缓相触,“我会陪你一起的。”

    时过境迁她还会记得那天晚上,那一天,夜空漆压,却是用黑色来定义会过于狭隘的色彩。

    -

    “…我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就只是比你大两三岁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刚进入实验室的同伴,因为经常给…给教授跑腿,我们会在楼下碰见。逐渐…多聊起来之后,我和她告白。”

    那是一次难以前进的步伐,吉冈是如此形容的。那时的他还没注意过教授对自己心上人的表现,对一切都不过是一知半解,浅显,自顾自的开心,除去那些不断在义务之外劳动的时间,奔向对方的那笨拙的脚程或许才是迷失。

    “涉,等到放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爬富士山吧!”

    “sore,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你没有听前辈们说过的嘛?要是能转正,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这么忙了呀。”

    …

    他说,应是天仙狂醉,可最后却是现实把白云搅碎,当他发现对方逃避来上班,气氛变得诡异的时候,已经晚了。

    对方的父母都是临时雇员,甚至他不知道的是母亲已经失业,原来全家的重头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居住地和你的履历全都是在申请和入职前要提交的东西,当被人知道你是从小地方来的,那就必然是在都内无依无靠。

    “…所以…”雨宫放在桌面上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但这明明是个气温飙升的日期。

    他愤怒的烈火也像是意料之中地砸中了对方,可那美妙吗?望着公寓里满地的狼藉,大概是彻夜砸碎的玻璃制品,荒谬可笑的场景中间是对方已经零散的头发,附带已经喊不出声的眼睛。

    吉冈顺应着由古至今的时代的潮流,接受不了不纯洁的东西,这样的不纯洁是已经被定义了的,他口中的挚爱他必然珍视过,但原来故事的结局是要流尽扭转四季的眼泪。一切都像沉寂的寒夜般宁静,荫蔽从来只存在于他喉咙之间的雷鸣。

    他喃喃的说着什么,说了很多,他恨着那个回忆里背叛了他的女友,但这却不是雨宫和幸村听到的故事的高光,直到他说教授有一天找上了他。

    “你感受过什么叫做冲击吗?”秋天过后是冬天,所以会凋零,也会枯萎,他也是,“没想过吧,那群禽兽的爱好你见过吗?你猜为什么是叫我过去汇报?你听过感觉过像是全身的肌肉都想被玩坏的弹簧般撕扯…我和她其实区别在哪里?腕上那条鲜红的脉络不过都是一样的!多么醒目,哈哈。”

    “我想逃啊,可是我配吗?一日玩具,一生都不过是只能在规定的轨道里行驶的玩具,我有父母要赡养,我爸几年前还摔断了腿,可我的腿也随他一起摔断了啊!”

    他或许是推过他人一把的,又或许没有,但那张两副面孔都温柔笑着的泛黄照片已经被划得看不清长头发的眼睛,酒精,锐器,他接受过那张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最后何止两手空空地离开,就连他的心也遗失在那里,遗失在那台冻干机。

    没有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是那个遍身绮罗的人,但日子一样会让他变成养蚕者。

    雨宫觉得自己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吉冈所描述的那些她都明白,只是她的心已经开始揪得疼痛。那种痛苦像是张无形的网,抓住了她的气管,那些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干杯,那番电梯里川岛所说的言论,像是吸饱了水的根系开始扎进每个见不得阳光的角落,语言开始晦涩,走往想要溺亡的地方。

    人为了活着,都背上了无法交替的念想,无论多少块砖头都搭上了在肩膀。他原本像是一道烛火,曾经点亮了那个女生的荆棘小路,只是最后火焰其实是一道亮不起来的光,连她自己的影子或许都已经抛弃了她。

    现在怀缅其实有什么用吗?她静静的僵在靠背的椅子,显得有些倦了。

    “…为了她,我会去实名写举报信,”吉冈眼睛里的欲望倒是真实,“据我所知,你应该是第一个从那里成功离职的人,我是想问你…”

    “抱歉…我为你们的经历感到抱歉…虽然你说的这些我…我大概知道,但我手上没有什么是能帮到你的…”

    “我记得我走的那天是那个川岛给你指导的,你跟着她都没发现过什么…”

    吉冈的喋喋不休已经让雨宫开始眼前在天旋地转,见她脸色沉了又沉,幸村想要出声打断。就在他身子前倾的那刻,雨宫紧紧握住了他在台面下的手。

    她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说到川岛桑,我认为你应该去找她,她跟教授应该是很长时间了的。”那帧画面又闪过,她的眼睛很疼。

    说是她本人的误解也行,但就在逃离现场之后上班的那天,如果不是川岛叫她进去说什么设备的问题,她应该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吧。雨宫觉得自己并不是想要感谢她,可她觉得川岛很可怜,因为或许如果不是在这家公司,不是在这个环境,川岛应该会笑得很灿烂。

    为什么要在说完嘲讽她的话语之后,为她撇下一眼像是生病了的神情,迷途的瞳仁里有过疯狂,然后转身还是继续着已经荒唐的滑稽,那双眼睛就像在对着她说,救救我吧,我是破败不堪的魂魄,我是快要老去的牵牛花,这样的我,脱离墙体,还能等到下一个春天吗?

    拐角处转身的力气随着沉下去的天色并肩散了,飘落在空中的那时只有她鼻腔里的水汽,眉眼间萧索的疮痍不是一个人所拥有,雨宫不想已阅,因为嗤笑声声斑驳,回忆里打滚就溶解成了淌血的声音。

    可是她知道,如果她这么说出口,只会显得自己在袒护着谁,可她也想过,觉得想得清楚,她们虽然名字不同,长相不同,但她们无一例外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有的地方将庸俗化为必须坚守的制度,假意厚待你,其实羊毛不过是最终出于羊的肩头。

    如果这件事只是弱者们相互拔刀,那以后还会继续产生更多的羔羊,能够完全纯粹,完全能站着要饭吃的人在这世界少之又少,没有队友的时候,他根本就无法祈求多少。

    在从前的日子里,八岁之后的时间里,雨宫一直觉得能说这个词就像犯罪,它是一种妄语,又或者说像是一种亡语。如何才能巧妙地过这样那样的日子?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直盘旋在心头,对世界的惊奇会不会变成一种束缚,变成一种技巧。

    “或许,能否说服她转成像是作为污点证人那样的存在,就是关键吧。让她明白无论背叛自己到什么程度,其实都拿不到一个能满意的结局,这样对你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才能够成为有利的证据。”

    “其实吉冈桑…你也明白不是吗?有些东西…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你已经失去过一次自己说过爱的那个人了,你爱的是那个洁白的娃娃,还是这个人,或许这种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的眼睛已经诉说了这一切。

    雨宫的心里明白,让创造问题的人去解决问题,那么它只会消失,不会被解决。所以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必须要明确的,怒火要对准那个站在金字塔头的那些人的,若能解决完这些,被栖身压在覆雪之下的,不管是漾然的春,还是已经糅杂得不成样的骆驼,才会真的有所谓的出路可言。

    语言啊,很多时候都是那样无法自由,她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胜算,面对不适皆无能为力,但或许通往奇迹的路上,点亮盏尾灯,曾经她唾弃的技巧去为最后真正的美丽诗篇辗转,每种矛盾都屹立在她的喉咙,她看得见,所以现在想要看得更远。

    ——去擒贼先擒王吧,即便少女已经听出他依旧手扣着对女朋友的枷锁,但他今天能来找自己,必定是已经想要将所剩不多的一切都豁出去了不是吗。

    她曾经拒绝了深入万丈的海沟,但也拒绝了和或许是先锋的人并肩作战的力气,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站着重要的人,既然她也会在心里退缩,那她也认为自己无法成为那个点破对方的小心思的人。

    所以曾经她依靠过的,又鄙夷过的语言,第一次让她庆幸她很早就学会了如何辗转。

    “我会与自己和解的吧?”少女只是扪心自问。祈祷吧,起舞吧,不那么所谓正义或光彩的绽放也没关系,请去成就那个真正的目标吧,吉冈,然后想要自我赎罪,那就赎,曾经同为奴仆的生活的人,她不会说一句,因为那双流泪的眼睛早已卖出懊悔的一切。

    直至吉冈的身影离开,门扉紧闭,幸村还有些沉浸在刚才语出惊人的雨宫的画面里。

    “精市…”紧绷的弦断开之后,雨宫泄气地钻进了他的怀抱。

    “美泉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刚才要那么说嘛?”他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从指尖处还能传递上来些许颤抖。

    “总觉得,很累了…看到自相残杀的场景,永远只有上头的人在获利。这么做大扫除得到的或许都是治标不治本,”而痛苦会延续,就像一台轰鸣而过的火车,永远都在没日没夜地叫喊着,永远不停止,“其实我并不完全相信,吉冈是为了女朋友而做这件事,但我也好像说不出什么谴责的话…”

    “会动手打女人的男人为什么不谴责?”他的表情越发严肃。

    “刚才说的话会激怒他的吧?我不想你在我身边一会受到什么伤害,”雨宫默默叹了口气,“我觉得他还没有看清自己真正的对手在哪里,也不能说是真正的对手吧…不管他对我们说得有多义正言辞,他也变相承认了自己是压死女友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感觉。总之,我的感觉很复杂,但我真的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啊…”

    活着才会有希望,如果连生命都失去了,就不会再有机会碰到所谓的转机了,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只要是腐烂不堪就得滚蛋,没人能决定谁必须活着,必须拉倒。那个女生应该很需要这份工作吧,但是最后的结局却是自我了结的模样,失业的父母怎么办都暂且不说了,吉冈不就像是原先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随后在某个平凡的一天里也被席卷么。

    在这片泥潭里,站往道德高处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丧钟从来不是为谁而敲,他们这些喽啰其实就是个整体,当听到它响起,无需犹豫,那就是为她们每个人而奏响的,不管是a君接受,还是b君拒绝,两个选项到最后都是一条归路,毫无分别。

    “看不清前路的小羔羊们,最终只能去抓住那些看似是最优解的东西,随后顺着那条光明大道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吃着杂草,”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眼睛在努力看向窗外照进的阳光,好刺眼啊,可是她想让它再猛烈些,让她一次性流完眼泪,“我很难过,站在分叉路口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难过,或许这份难过是因为身在体系里的曾经的我和其他人都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奴才。”

    “所以你想劝他把刀口不是对准川岛,而是教授,或者说是更中心的人。”

    大概,是的吧,所以少女点了点头。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当一个男人成为了父亲,就会在身份转变的那个瞬间对比自己小的女孩产生想要呵护的心情,就算再平凡,再普通,再向后退一步,这些人应该也不能产生宛如要对自己儿女般的人上手摸索。

    是啊,甚至,她只能用儿女,因为吉冈的话说的都是真的,并且讽刺的是她连怀疑都没有。

    “因为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很小…就算他真的捅破了以川岛为主的交易,那只会是川岛被推出来,之后进去的人一样会成为下一个他和她,这样的事情只会反复发生。而且还有一件事,既然川岛能呆在实验室那么久,我不觉得以她的智商…会什么证据都没有,打仗也需要战术准备,如果这块石头是不是朝水面精准抛出去的话,它根本翻不起更多的水花。”

    “而且川岛如果真能被他说服的话,最后自己也会进去的,”幸村干脆把她没说的话补完,“美泉…真是个很在乎结果的人呢。可是你的心,太软了。”从你阐述的话里,我已经感觉到那份难过。

    她没有马上接话,只是靠着他,当年如果她多发呆几秒钟,或许现在她就不是坐在这里,整个世界都会发生变化。生活啊,她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叫鹫宫的老板,朋友,她不能因为自己脱离了火山喷发,就不去感受黑暗里脆弱的跳动。

    她能想象得到吉冈前女友到底是什么心情,她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越是刹那间本能的思考却是最容易压垮她们这类人,不管是思考为什么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随后感到羞耻,还是思考为什么自己要感到羞耻,总之,那是个艰难的过程,更何况少女是侥幸逃离掉的那一个,所以那位女孩呢?还有,最后接受了的川岛呢?

    雨宫是相信的,相信没有谁如果能有选择会自愿答应那样的事。况且那还是牺牲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东西。

    所以时隔多年,她的心哐当地就裂了,就在此刻。

    “谢谢你,美泉。”从背后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回响,雨宫有些茫然,慢慢抬头看向他。

    “为什么突然…?”话题跳跃的有些快,她没理清幸村的想法。

    “呵呵,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说谢谢了,”谢谢让他想起那个在网球部的围栏前,一脸正经地长篇大论地说着为他着想添光的话的女孩,谢谢让他能一直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以至于连等待都漫长,“美泉做了很多想让我感谢的事情,所以,就想一直说下去。”

    因为她是一个在乎结果的人,所以就连当时幸村去集训的时候设想过的吵架什么的都从未发生,见不到面的日子里,只要是个有感情的正常人都会忍不住有些小情绪上头吧,可她就像被长谷川刺到的那次一样,连吱一声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目标,坚持很累,他们都是人,脚都在走在陆地上,所以将心比心,虽然在她的上班日里他会忍不住发点粘人的短信,但绝对不会劝她放下工作。终于现在一切还不算晚,所以往后余生,都尽情在他的眼中,怀抱里自由地撒娇吧,依靠他,无论什么时候。

    包厢是寂静的,雨宫从未觉得世界如此安静,但幸村从背后搂住自己的温暖让一切都变得祥和。那颗混沌的心被忽然释放了感情,不被觉得奇怪,言不由衷,她已经很高兴。

    “什么嘛…”傲娇那肯定是偶尔还改不了的了,不过…“我也谢谢你,精市,很多很多事情都是。”

    “那,我们亲爱的感谢二人组,现在可以准备回家了吗?”

    “嗯,走吧,我们…回家。”

新书推荐: 替身女配,她跑了 我相公在勾栏唱曲 我靠玩转烟花通关游戏 快穿之男主你谁 意外攻略反派苗疆少年(穿书) 谁叫女配她这样迷人 她在平行时空玩救赎 重生之媚宠 是中医,不是神棍 娇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