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愁云被激烈的夕阳烧得通红,忘却了形状的夏日被再次拼起,天色将晚,没有迷途而入的碧落扶光照射进温暖依旧的院子,但这并不妨碍一家四口的齐聚欢乐。

    少年毫不意外地下单了烤鱼,恰好是自家母亲说的几年前刚开业的那家在书店隔壁的店铺,经此一提他才想起,少女似乎当年也是想带他去尝新,只可惜命运摆布,当初的夏日已逝,缤纷的季节离开了飞奔的两幅背影。

    那些岁月曾经在无所指望的边际,如今终于超脱了些,少年的背景板显然笑开了花。

    幸村由美已经从自家母亲的口中得知了少年与少女破冰的消息,好奇心驱使着她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只是幸村少年好不搭理,最后干脆给妹妹的菜碟夹了那对鱼眼睛。

    “…妈妈!!我觉得哥哥在指桑骂愧,他想瞪我,我要告状!”由美嫌弃地看着她被搅局了的可怜饭菜,她有个习惯,那就是明明也爱吃鱼,但绝对不会吃鱼眼,如今幸村故意给她上这一课,她愈发觉得哥哥就是在掩饰她没有亲自见证的害羞和尴尬。

    “由美,现在大学里都不考国语了吗?”幸村无奈笑笑,自家母亲说的果然没错,他也开始听不懂妹妹的用语了,这会多少让他想起赤也被媒体评为‘無邪気な口はふさがらない——’(无辜的嘴毫不避讳,即天真无邪的口无遮拦)这件娱乐头条新闻。

    幸村太太则感觉自己快笑了整整一日,苹果肌略显沉重,原本儿子回家就属喜事一件,感慨完时间在少年肩头飞逝的魔力后,直升立海大攻读理科的女儿不断地叽叽喳喳,那张小嘴偶尔抹蜜又时常脱线,这样的饭桌文化似乎与往日无从变换的热闹别无二致,依旧非凡。

    记忆中的青山如黛如今已有了繁荣景象,这浩瀚的岁月像是能崭露盛大的烟花,女人半依偎在丈夫肩膀,两双澄亮默默地录影着儿女略显幼稚的嬉戏打闹。

    用完晚餐,少年只放松了半个小时去用作消化,随后来到了自家庭院继续着每日训练。因为回到了家,高桥不在,加上成为职业已经有了名气,幸村不能像以前一样去临街的体育馆,他只能自己放置录像架去调配。

    从基础的挥拍练习开始,再到放绳梯交换单双腿跳,外加小碎步和左右横跳训练,最后配合上单手俯卧撑,这轮番的操作下来又是大汗淋漓。只是回到神奈川的如今,与在法国的独处时光不同,那种感觉是洋溢着青春的私语,游隼徜徉在高远的天际,像是终于肯落在这地平线上最初的起点,花开花落,终归会回到这里洗净铅华。

    结束完练习沐浴了番,幸村才慢条斯理地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发现等待的红点还没有亮起。他估摸着少女还没下班,打算把还没收拾好的行李再三摆放。

    视线瞥着瞥着到了那件靛蓝色的西装外套,还没纳闷自己的长袖怎么混在了短袖堆里,少年起手就是一划而过,尽管不少事情早就如同过期罐头,他不愿回想的程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而与此同时,少女还忙碌在灯火通明的走廊。今天林轩没有排班,她是在内线里知道的,虽然不是病假,但雨宫对男人的这个决定倒没什么异议,她觉得他的肩膀太过沉重,这段时间仿佛耗费了他所有的心血。

    只是男人不在,她只能按照要求把申请宿舍的表格提交到行政管理处。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她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在快结束实习的时候去换回住宿,可惜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当作是自力更生的前序了。

    快到酒店已是即将萧瑟驰骋的深夜,比起午后,雨宫一向不太习惯晚班的交接时间,但这总比早八到第二天中午来得要强。依旧人烟稀少的道路只有被无情打下的小小落叶陪伴,连蝉鸣都拘束起来不曾发声,天际处更显宽阔,百无聊赖的不过悄然的玄墨,这愈发让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洗漱完后,少女打开电脑,准备把无趣的一天编辑给幸村,她也没有等他的回应,因为还有太多事情堆叠成山,就比如说这亮了一天小红点的东大来信。

    “啊…我差点忘了还有二轮面试来着…”她挠了挠头,看来最近真的是忙碌坏了,自己连申请二轮的时间都没记清楚。

    继续飞速敲打着键盘,清贫的暮色不断下沉,少女朝日历本伸手,用笔圈起了那个日期,随后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辛劳,因为她要给自己写预备稿。

    也许唯一庆幸的就是主面试官是那位教授?所以要怎么往贴切上引呢,现在的实习还够不够格?她默默思考着,还没注意到少年这个点已经给了她回复。

    说起来雨宫觉得自己最为离谱的就是熬夜次数像是成倍向上叠加,并且完全看不到这条路的尽头在哪,但就像有无形的力量支撑着她的精神,让她和隐匿的漆黑混沌有了微妙的平衡,尽管每次她都希望早睡,但休息二字总是瞬逝而过,如今只是把用来学习的时间花费在工作上了。

    -

    只是历经几小时的痛苦挣扎并未有任何效果,或者说这件事是有的,但别的事情却没有。

    当她望向白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房间褪去了午后被晒暖的温度,手机收信的铃声划破了本有的安宁。雨宫翻开盖子,抑制不了的虚无开始翻腾,仿佛是看了条不太好笑的笑话。

    少女觉得自己是能看出来发送者输了又删除的痕迹的,因为在那句住院后留有了一个‘、’号,随后才加上的句号。

    那是来自雨宫爸爸的留言,大概是说妈妈要住院了,尽管后面的文字都在哔哩吧啦地说着不用担心,可她觉得看起来官方的很,一点温度都没有。

    有时候的一些举动会让雨宫觉得自己真不愧是两人的亲生女儿,就连不愿麻烦别人这种性格都如出一辙,她似乎自己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天道轮回,就是这次揪心的是她自己。

    飞速按下通话键,雀跃的等待铃与少女弯起的脊背形成对照,因打下白灯而成形的影子在明暗间摇摇晃晃,她不自觉地敲着桌面,焦虑开始满溢,就是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成为枯焦荒野间无情降下的雷阵雨。

    “…喂……”

    “爸爸!!”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声音尖锐,男人的疲倦仿佛被拉开了口子,“不是说只是检查吗,为什么就要住院了?”

    “美泉…”男人缓缓起身,如今床边没有熟睡的面孔他还很不习惯,“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

    “我晚班爸爸,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在短信里说得不清不楚的,又说没发烧,又说要住院?”

    雨宫爸爸的眼皮是直发跳,因为他自己今天都没听懂医生到底说的什么意思,只是说疑似病例所以住院,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家妻子的肺片上确有阴影。

    “但那个不是往年做肺功能检查的时候也拍过影像了吗?那时候不是说…”

    “所以才要住院,现在只能等进一步确认到底什么问题了…”

    她只觉眼前光亮的屏幕愈发扎眼,黑夜如梦是虚幻而过,每次想起自家母亲咳嗽的声音都会心绞着痛,那阵吵杂不会消失,充斥着的高分贝会将正在吹鼓的粉色气球一戳而破。

    电话那头还在巴巴地传递着燥热,可雨宫觉得她快要冒出冷汗,这样的夜晚惹人心烦,但少女还是抓回了理智听了下去。男人只复述了医生的建议,让电话这头除了焦虑还有些耳鸣嗡嗡,但她又很清楚住院的安排没任何问题,唯一能解释的可能就是少女很悔恨,他们以前都没有完全重视起来雨宫妈妈的健康,现在才变得要整理这个又检查那个。

    “美泉?你还在听吗?”大概是没听到她发出声音,男人愈发觉得脑袋空空,这种异样感会让他感觉那些低沉的阴暗正踏着台阶不断往上攀爬,最后到达了他的面前挡住整片玻璃窗。

    “…嗯,在,”少女能不断听见自己低沉的嗓音在内心回响,自己也道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爸爸应该是请了假吧。”

    尽管她话题跳跃很快,但男人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句,落在少女的心头却有无数回荡。

    “爸爸,如果我能跟教授申到宿舍就把酒店退了吧,你的年假每次都不多…很晚了,明天还要去医院,爸爸休息吧。”

    嘟声之后是忙碌的串音,散落四周的灰暗有着无尽张力,她的座椅背对着玻璃窗上刻印的月光,忽然只觉得生活很累。雨宫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不该离开神奈川,不然发生了很多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她都无法掌控,最终才演变成现在这种措手不及的场面,可是她又觉得还能挣扎一下,因为只凭片子确实太武断,越是这种时候她和爸爸越不能慌张,气运是很玄乎的东西,一旦往糟糕的地方去想了,事实也会变得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雨宫原本平稳的状态被打破,她想要看书,却什么也读不进去,原本良好的视力却聚焦不到那些词句,这让她干脆自我放弃,点击谷歌就开始搜索世卫的最新动态。尽管还是一无所获,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如今只剩下脚下的土地还保留着疫区的名头,就连广州都早在四月就结束了这场战斗。少女长叹口气,只觉深渊逼近,暗淡无光与月色形成了沉默的分水岭,岁月不曾镶上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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