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良娣若能诞下麟儿,是良娣之荣,也是殿下之幸,亦是大周的乐事。”她不知说过多少回这样的话,低垂着眉眼,嘴角弯得标标准准。

    两个妹妹却讨厌她这副处变不惊、如同石人一般的模样,哼了声,齐齐走了。

    她却没放在心里,转头继续与春雨道:“东西可捡来了?”

    说这话时,她面上的神情才活了过来,静如古井的双眸像有石子乍然投进,有了波澜。

    春雨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犹豫起来:“娘子,奴婢方才打听过了,那郎君也算不得什么好的……”

    “你如何知晓?”她眨了眨眼。

    “略微一打听便知晓了。”春雨顿了顿,边说边偷偷打量她的神色,“那郎君就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四大纨绔之一,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她果然有些愣住。

    京城中谁人不知这四位的名声,就连深闺中的女子都知晓,不为别的,只为遇到这四位时躲远一些,省得坏了名声。

    “可那日他救了我们,应当不算是传闻中那般的。”

    那日从雍州踏春回府途中,她途中腹痛,稍稍耽搁了一会儿,不曾想竟遇到了歹人,是被他所救。

    更何况,她清晰听见他提醒同伴,莫要在路上打闹当心踩踏了青苗。

    这样一个人,能坏得到哪儿去呢?

    “总归娘子还是莫要陷得太深了。”春雨知晓自个儿这话是多说,娘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总归不过是寻一个寄托,不然这往后的日子可如何熬得下去?

    从袖中摸出一团手帕,揭开帕子,里头便是那条浅绛镶白玉的发带,她没忍住叮嘱一句:“娘子千万收好了,莫要轻易拿出来,被人瞧见。”

    婉妘面上露出一些笑意,两颊染上一层红晕,连着帕子一同接到手中,双手捧住,眼中映出那白玉环的轮廓:“好,我不会拿出来的,就放在床边的箱子底下,好好收着。”

    她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春雨看得眼中难受,别开脸小声提醒:“娘子,快收起来,该往回走了,若回去晚了,又要受训。”

    婉妘连连点头,将那条发带包裹好,妥帖收起来。

    收完,她刚要走,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男子声音:“我真是搞不懂你,好好的来上什么香,真是热死爷了。”

    “你懂什么?小爷还不是看你做的亏心事太多了,带你来拜拜,好让你消减些孽债。”

    是他!

    婉妘心中又喜又惊,拉着春雨躲在了假山石后。

    一群十七八的少年皆笑,有人道:“小公爷说的有理。”

    这声音有些熟悉,婉妘从假山石后的小洞看过去,果然见正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表哥。剩余两个一个似乎是五皇子,另一个她不认得,但应当也是他们四个纨绔中的一个了。

    “有什么理?我看他是犯相思病犯来这佛门重地了。”五皇子扇子一甩,笑道。

    徐家表哥也笑:“哟,铁树开花了?”

    季听雪抿着唇,嘴角压不住往上扬:“是有心仪的小娘子了。”

    他笑时,眼睫微微垂着,日光从他头上落下来,浓密的眼睫投出一个小扇子,犹如天人。

    只可惜,天人未朝此处看来,反而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个背影。

    “娘子,娘子,快些回去吧。”

    春雨已在一旁催了,她看着那道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扶着假山石遗憾离去。

    她走后,那边忽然提到了她。

    “你说的小娘子不会是崔家大娘子吧?”五皇子闻述以扇掩唇轻声笑问。

    季听雪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瞪圆了,还没来得及答话,便听徐拯故作惊讶:“崔家大娘子?说的不会是我那崔家的表妹吧?”

    话又被闻述接上:“我说你方才为何骑着马在崔家马车旁来来回回好几趟,跟犁地似的,原来是惦记上我那未过门的嫂嫂了,你胆子可是真够大的。”

    “那又如何?总归没有过门,又没有婚约,天下哪条道理规定了小爷不能喜欢她?”白绸长靴往围栏上一踩,季听雪一扬头,比那农户家里养的大公鸡还要骄傲。

    徐拯和闻述都忍不住笑,一旁皮肤有些黑,看起来愣头愣脑的石纯才回过神来,脸皱着,满眼困惑:“崔家大娘子?你喜欢那个老古董啊?”

    “你才老古董!你才老古董!”季听雪抓住石纯后衣领,龇牙咧嘴,直往他圆润的脑袋上招呼。

    他抱头鼠窜,往那看热闹的两人身后躲,嘴上还不饶人:“我说错什么了?那本来就是老古董,她穿的那些衣裳我祖奶奶都不穿!”

    季听雪上去捉他:“你再多说一句,小爷把你嘴撕了!”

    徐拯揶揄:“你还是莫在说了,我瞧他这势头即便是天家说一句崔大娘子的不好,他都敢上人争辩,更何况你一个区区将军府。”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石纯连连求饶,好不容易站稳,又多嘴一句,“我不说难道便不是了?”

    季听雪刚停下,又上前逮人,却被闻述拦住:“好了,你去逮住他打,不如想想该如是好。要么便早早放弃罢了,我二哥再如何不济,那也是阿爷亲封的太子爷。”

    “那又如何?”他嘴一张便要往下说。

    徐拯急忙拦住:“你少胡言乱语,莫到时拉我等一同陪葬。”

    季听雪胡乱眨了眨眼,嘟囔一句:“又无婚约,怕他做什么?”

    “我倒是听闻二哥最近对崔家大娘子很是上心,又是送首饰又是送布匹的,连府中的小妾都遣散了好些。你们不是不知晓他这人是有些风流的,如今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极有可能是为了崔家大娘子,他二人情投意合也犹未可知。”

    季听雪仍旧不服气:“送走又如何?那良娣不是还在吗?他若真喜欢,便不该另有他人。”

    徐拯瞥他一眼,有些无奈:“那毕竟是太子,以后要继承大位的,子嗣传承何其重要?哪能和寻常百姓一般?更何况,崔家大娘子未必在意这些。”

    不在意又如何?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如同上一世一般郁郁而终。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是,可以不是他,但绝不能是闻翊!

    自那日重生后他就一直在思索此事,他记得崔家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此上香,故而找准了时机守在此处,只是一直不知如何与婉妘开口。

    闻述见他那副不服气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从中劝解:“也莫再闹了,随他去吧,总归有国公给他担着。”

    “我才不用我爹给我担,出了何事,小爷一人受着就是。”

    “你还要不要听我说二哥要寻崔大娘子参加夏日宴的事儿?”

    “听听听!”

    闻述无奈叹息一声:“我那日也是无意听见的,二哥叫我六妹在公主府上办夏日宴,特地点了要给崔家大娘子发请帖。我看他们这婚事不是今年年底,也会是明年开春了,你若真意于崔大娘子,还是尽快做安排的好。”

    “我就说呢,咱们俩比亲哥俩还要亲。”季听雪一把勾住闻述的脖子,嬉嬉笑笑。

    “你收收你那副不着调的样儿吧,我看没哪个高门贵女会喜欢你这种。”徐拯忍不住摇头。

    季听雪倒是不在乎的模样,轻轻一跃,踩着围栏,蹲在了上头,摸着下巴,略微思忖:“让小爷想想,该用什么名头闯进那夏日宴。”

    “夏日宴?”婉妘刚回到院中,便听外头侍女来报,说是六公主差人送请帖来了。

    她对这什么夏日宴不是很感兴趣,天这样热,她除了晨昏定省还要诵读佛经,已累得不行,不愿再去应付这些人。

    春雨瞧她眉头蹙着,便知晓她不愿去,只能劝:“娘子若是不去,夫人与老夫人定不会满意,与其挨一顿训再去,不若自己先应下。”

    她默默垂下眼,摸了摸袖口的物件,淡淡道:“将请帖收好。”

    夏日宴就在两日后,晌午去与祖母、母亲请过安,她便出了门。

    此次六公主只邀了她一人,路上倒是没有旁人守着,也算得自在。待到了公主府上,她才稍稍正襟危坐,整理好衣衫,从容下车。

    车外有公主府的侍女来迎,满脸是笑:“大娘子快些随奴来,公主正在府中水榭等您呢。”

    她与六公主并不相熟,不知这番热情是要如何:“多谢公主惦念,只是不知公主寻我是有何事,还劳姑娘告知,我也好有些准备。”

    话说完,身旁的春雨立即上前,往那侍女手中塞了一些银瓜子。

    侍女不动声色收下,边往前去边道:“详细要说何事,奴便不知了,但定是好事,娘子不必担忧。”

    婉妘实在想不出来是何好事,直至穿过游廊,越过大厅,绕进重重叠叠的屏风,看见了那道身影。

    她当即转身要走,才发觉身后的侍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连小厅的门都关上了。

    “婉妘。”

    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朝踱步而来的锦衣男子行礼:“参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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