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婉妘一下清醒不少,自从那日多叫了几个小厮来看守后,窗外再未莫名出现过花束,她都快忘了这事了。

    “是在窗外看见的?”她撑起身,盯着鹅黄色的花看。

    “奴婢刚煮完药,一出门便瞧见窗外的花了,也不知是何时放上的。”

    婉妘伸着脖子,看向窗外,未看出什么异常,只能瞧见外头枝叶繁茂的梨花树。

    正看着,外头侍女突然来报:“娘子,殿下差人来看望了。”

    明明知晓她病着,明明知晓派人来了她不得不起身,还要派什么人来探望,这就是他口中的惦念着?

    她深吸一口气,咽下心中烦躁,欲起身迎接。

    太子派来的人已进门来了,是个没见过的嬷嬷,唉哟着快步上前:“娘子快些上床歇着吧,这原本就是在病着,怎还能这样折腾?”

    她面上笑着,坐回床上。

    那嬷嬷牵着她的手,道:“奴姓张,娘子唤我张嬷嬷便好。”

    她应了声。

    张嬷嬷继续道:“殿下知晓娘子生病了,差奴来探望,还带了好些药材补品,叮嘱娘子记得吃。”

    “多谢殿下。”

    “殿下知晓是陈嬷嬷多嘴,才害得娘子受罪后,已罚过陈嬷嬷了。”

    “多谢殿下。”婉妘心中并无动容,她还在思索窗台上突然出现的花。

    张嬷嬷见她病恹恹的样子,也不好多打搅,又依照吩咐嘱咐几句,便起身离开,春雨亲自去送。

    人一走,她立即精神起来,依旧看着那窗外。

    “张嬷嬷已走了。娘子还在想花的事儿吗?”春雨缓步进门。

    “嗯,好奇怪,我想逮住那个人。”

    “要不要叫几个小厮来帮忙?”

    婉妘摇头:“不必,我觉得他或许也没什么恶意,我方才用银簪子试过了,这花瓣上没有毒。你这两日留意着些,看看这些花都是何时出现的,我们找个机会逮住他。”

    索性她这几日病着,也不会有人来催她去请什么早安。

    她让春雨留意着,摸清了规律。

    每日下午,太阳快要落下,晚霞铺满大地,红光透光窗棂之时,窗台上的花便会出现。

    她准时在房中守着,时不时看看窗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

    不知哪一次抬眸,她一眼瞧见窗外的人影。

    心中一惊,手下一重,琴弦一阵争鸣,她提着裙子要往窗边跑,可那道人影在听见琴声时已不见了,待推开窗,更是连一点儿影子都没剩,只留下一束蓝白相间的花。

    看了花束一眼,她又提着裙子追出门外,在内院寻了一圈,又回到檐下,抬着头往房梁上看。

    什么也没有,倒是引来了一群侍女:“出什么事了,娘子?”

    “无事。”她看着房梁,摇了摇头,缓缓往房内走,余光一撇瞧见了那花,又调转方向。

    今天的花束是两种不同的花凑在一起的,蓝白相间,像深空繁星。

    她走过去,拿起那束花闻了闻,没有打算再埋掉它。

    “春雨,取个好看的花瓶来。”

    她吩咐完,转身要进门,又看见窗台上躺着的小木雕。

    是一只白鹭。

    “白鹭木雕?”石纯一脸不可思议,“季听雪,你小子脑子有毛病吧?人家送首饰送布匹送补品,你送个木雕,还是用来做生辰礼的?”

    季听雪有些底气不足,很快又理直气壮:“她喜欢这个。”

    “她喜欢这个?”石纯更惊讶了,“我一个没和女人打过交道的,都知晓女子最喜欢的就是胭脂水粉首饰衣裳。”

    悠闲坐在一旁的徐拯道:“也不尽然,我那表妹似乎确实未曾如何打扮过。”

    另一位同样悠闲的闻述接上:“听闻二哥命人打了一尊观音像,欲作生辰礼送给崔大娘子。”

    “观音像?我只知晓崔家的姨奶奶素爱礼佛,我那堂妹么,虽跟着姑奶奶礼佛,但未曾听闻她尤其喜爱观音。不过,既然殿下送这个,定是有道理的。”

    观音像……她的确喜爱观音像。

    季听雪记不清那是哪一年了,又是因何事婉妘得了赏,闻翊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想要一尊观音像。

    后来,那尊观音像一直摆放在未央宫里,听闻她每日都要拜拜,只是她逝世后下葬时似乎并未见过这个陪葬品。

    “欸,你堂妹的生辰宴总会邀你去吧,到时你将他带上不就成了?”闻述忽然提起。

    徐拯重重叹了口气:“人家生辰宴,我带几个纨绔去,我姨母不得恨死我?”

    “我不会闹事的!就去看看她!”季听雪连声保证。

    徐拯无奈:“行吧,到时带你们一起去便行。”

    婉妘生辰宴当日,季听雪一行人随着徐拯混进了崔府。

    好巧不巧,一进门就碰见了太子。

    “二哥。”闻述带着石纯迎上去,给落在后面的季听雪和徐拯使了个眼色。

    徐拯当即了然,慢慢悠悠走在后面,走着走着,拐了个弯,朝侧边去了。

    他小时常来崔府玩,后来即便是年岁长了,不好常来叨扰,逢年过节的也是要来探望的,是以这府上的侍女小厮大都认识他。

    “大娘子现下在何处?”他随意抓了个人问。

    “郎君。”侍女认出了他,“大娘子在院中接待各府来的娘子呢,若郎君要去探望,奴婢为您引路。”

    他点头:“劳烦。”

    绕过层层叠叠的门,走过长长窄窄的巷子,前方便见小院,院门上写着娴雅阁三个大字。

    “郎君稍待,奴婢去通传大娘子。”

    那侍女说罢便走了,不一会儿,春雨跑了过来。

    春雨也识得徐拯,更识得季听雪,她自作主张:“前面有各家的娘子在,不太便宜,二位郎君先随奴婢往后面去吧。”

    徐拯和季听雪齐齐应了一声,眼神规矩,步履从容越过拱门到了后院,进了偏厅候着。

    偏厅里的摆放和装饰皆如婉妘在外的名声一般,一板一眼,端端庄庄,说不出哪儿不对,也看不出哪儿新鲜。

    徐拯还算这几个人里端方的,眼神未乱动一下,只问:“你何时对我这个妹妹动心的?不会就是因上回踏青那事儿吧?”

    季听雪正在四处打量,想也没想,一口应下:“对。”

    徐拯勾了勾唇,并未答话。

    不多时,婉妘从外走来,一眼看见坐在凳上的徐拯,脸上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笑意。

    她和徐拯才算是真的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比跟家里的两个妹妹还要好些。

    徐拯家中排行第二,上有兄下有弟,一直不是太受宠,而她一向又被要求得严,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

    “二哥哥!”

    徐拯起身迎接:“我想着许久没来崔府探望了,便借着你生辰,来这里探望你,但愿未有失礼之处。”

    婉妘笑:“你我是亲兄妹,哪儿有什么失礼的,快坐快坐。”

    她说罢,抬步进门时,才看见站在厅里的另一位,心中一怔,瞳孔微圆。

    徐拯清晰捕捉到她面上的变化,走过来解释:“这位是我的好友,吴国公府的小公爷季听雪。他没地方玩儿,随我来了这儿。妹妹放心,有我看着,不会叫他胡来。”

    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让她偷偷惦念着可以,可若让她这样直面,她倒是有些心慌了。

    季听雪也在看她,同样回不过神。

    她今日和以往不太一样,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带着一双玉白色的耳珰,很是动人。

    是季听雪先开口,有些磕巴:“你、生辰吉乐。”

    婉妘微微垂下眼,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多谢……小公爷。”

    徐拯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好几圈,挑了挑眉,笑道:“莫僵持着了,不邀我们去坐?”

    “是是。”婉妘引着两人入座,又吩咐了春雨添些茶水来。

    “我给你带了生辰礼。”徐拯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推过去,“我想着,这礼要是被姑奶奶看见,定不会满意,便备了两份。那份登记在账上,这份我亲自拿来给你。”

    “二哥哥有心了。”

    徐拯道:“竹子做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用来打发时间罢了,打开看看。”

    婉妘又道了声谢,打开小木盒,一股竹香气扑面而来:“多谢二哥哥,我很喜欢。”

    “我记得上一回我们对弈,还是在你未及笄之时吧?刚巧今日有空,不若来手谈一局?”

    婉妘微微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季听雪。

    季听雪脸红了个彻底,连连摆手:“不必理会我不必理会我,你们下就是,我在一旁看着就行。”但其实他也看不懂。

    他读书不行,琴棋礼乐也不行,唯独还算可以的便是舞刀弄剑骑马射猎了,但也没凭借这个混出个什么名堂来。

    要真说行的,那还得是斗蛐蛐儿,全京城,没一个人能比他会选蛐蛐儿。

    但这好像没什么用,他看着棋盘上一白一黑纵横交错的棋子,已经开始头昏眼花了,也不知是漏掉了哪一步,忽然听婉妘道:“我输了。”

    在他眼里,能和徐拯这个老狐狸一来一回这么多招,已算是很强了。

    他正要开口安慰时,却听徐拯道:“小公爷,不若和舍妹对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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