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石纯一愣:“她同意要和你私奔?”

    “没。”

    “那是你要将她掳走?”

    “也没。”季听雪顿了顿,“早做打算,到时她想走了就能直接走。”

    石纯无语凝噎:“不是,兄弟,我还以为你出息了呢,就这啊?”

    季听雪拿起水壶,灌了一口,未说话。

    “你若真喜欢,与她说明就是,她要是也喜欢你,那是好,若是不喜欢,你就趁早死了心。”石纯往他身旁一坐,“如今这不声不响的,是指望菩萨托梦给她啊?”

    季听雪抿了抿唇,别开脸:“我不知如何说。”

    “用嘴说。”

    季听雪罕见未与他插科打诨,反而垂着头,有些颓然:“我就是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纨绔子弟,我并未有那样信心她愿与我走。”

    石纯默了默:“那你就放弃。”

    “若是闻翊对她好,我自然心甘情愿退出,可你我心知肚明,闻翊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并未想要让她嫁给我,只是不想她嫁给闻翊。”

    石纯摸了摸头,有些纠结:“从前怎就未看出你还是个情种呢?”

    季听雪没说话。

    “那你就将其中利害关系分析给她,当她自己选,也算是仁至义尽。至于旁的……”石纯拍了拍他的肩,“若有一日她真愿与你走,兄弟我定帮你们开城门。”

    季听雪笑了,反手拍回去:“好!我今夜便去问!”

    脑子里想得轻松,真到了要说时,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甚至连如何将话题引到闻翊身上都不知晓,塞北那个杀伐果断的他好像跟着重生一起消失了。

    “你今日做什么了。”他先开口。

    婉妘答:“还是那老三样,背女训,抄佛经,给长辈请安。”

    “噢……”

    “你今日做什么了?”婉妘反问。

    “去朋友家玩了,还在街上小逛了一会儿。”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放在窗台上,“是一个球形的鲁班锁,不知你喜不喜欢。”

    婉妘站直了,盯着窗外,眼神似乎要钻出窗去:“喜欢喜欢。”

    “我……”窗外默了默,“你在家中无聊吗?想不想出去玩?”

    婉妘叹息一声:“我也想出去玩,可惜并不能四处行走,要是我和您一样能行走江湖便好了。”

    “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啊?”婉妘愣住。

    窗外急急解释:“我不是想拐你走,只是只是觉得你在家中似乎并不开心,便想让你去外面看看。其实,人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婉妘无奈笑笑:“多谢您的好意,可我并不是说走便能走。您既然能找到这儿来,应当知晓这是何处,而我又是何人。我活着本就是不是为自己活着的,他们也不需要一个为自己活着的我。”

    季听雪听得鼻头一酸:“可这世上说不定还有希望你为自己活着呢?就算没有,也不能自己先放弃了啊?”

    婉妘摇了摇头:“就这么捱着吧,捱到头就好了。”

    “这世间还有许多你没去过的地方呢,你见过江南的雨吗?你见过塞外的雪吗?怎能轻言放弃呢?”

    婉妘被说得有些难过,她不想在旁人跟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跳过了这个问题:“您送我那本搜神记我也快看完了,很有意思。”

    季听雪识趣未再往下问,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我明日再带几册给你。”

    “多谢你,天不早了,我该歇息了。”

    “你……好,你好好休息,若我方才的话让你哪儿不舒服了,你直接当我是放屁就成。”

    婉妘忍不住低笑。

    季听雪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这人说话粗,你别往心里去。”

    “无碍的,您也早些歇息。”

    他哪儿睡得着?翻来覆去半宿,早起寻去徐家。

    徐拯见是他来,便猜到是为何,理都不想理:“我帮不了你,你回吧。”

    他也厚着脸皮:“只是求你找个借口将她邀出来,你帮的了的。”

    “我看你是想害死我,我早说了我不趟这趟浑水,你不要命我还是要命的。”

    季听雪笑看着他:“只是邀她出来玩,邀到你这儿都行,不会让你去冒什么险。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知晓你在其中帮了忙。”

    他重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只帮你这一回,以后不许来找我办此事了!”

    季听雪举起手,吊儿郎当起誓:“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寻你办此事。”

    徐拯没好气瞥他一眼:“明日我以我胞妹的名义邀她来府上小聚,你有何事一次说清,往后不要再来了!”

    “好好好,我定一次说清。”他一口应下。

    他昨夜想了很久,才觉得那样说,只会让婉妘更难过,还是得让她出来走走才行。至于徐拯这儿,反正他脸皮厚,下次再来烦就是。

    做好打算,他便往街上去。

    还是那间书铺,他进门,直奔柜台去:“除了搜神记,还有什么志怪类的书册,全拿出来,一式两份,直接打包。”

    书童笑得开怀:“好嘞,小的见您未乘马车来,用不用小的派人送去您府上。”

    “不必不必,我自己抱着就成。”

    书童并未相劝,只搬出一摞又一摞书册。

    季听雪:“呃……要不你们给我借个马车。”

    “好嘞好嘞!”书童招呼一声,便有人牵来马车,将书搬上马车。

    季听雪带着半马车书册进府时,他老爹吴国公愣住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我早上起猛眼花了?”

    他招呼小厮将书册搬进回院去,往练武院子里一坐,翘着二郎腿,拿了个果子咬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正经书,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

    国公却开心得很:“老子管你读什么书,能愿意看书就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行吧,那我先回去看书了,今日不练武了。”季听雪从椅上跳下来。

    国公一脸不满:“前几日不是你自己闹着要习武的?今日又不练了,我还以为你小子长进了,果然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放……”季听雪生生将粗话咽回去,“我明日要出去玩,得养养,不能晒得太黑了。”

    “啥?”

    “没啥。”季听雪背着手走远了。

    身后人好久才回神,在后头喊:“你小子不会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吧?”

    他但笑不语。

    “是谁家的姑娘啊?你早些说出来,你爹我好帮你上门提亲。”

    季听雪没回头,大声回:“不必,我自己心里有注意。”

    他得回家看书,他哪儿知晓婉妘看书看得那样快,那本搜神记他都还没看完,若是聊起来,他答不上来岂不是扫兴?其它的书他也得看,总之,婉妘说什么,他得答得上来。

    但那些书里很多文绉绉的东西他看都看不懂,只能拿着纸笔勾勾画画先记下来,找时间再去找人问。

    又到了夜里,他收拾一番,在天黑后,从院墙跳了出去。

    夜晚的京城黑漆漆的,只有里坊一些地方还在莺歌燕舞,没人发现他的身影。

    他左跳右跳,轻车熟路到了崔府,寻到了婉妘的院子,藏在房梁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直至院子里各处的灯都暗了,他才从梁上轻巧跳下来,站到了窗前。

    几乎是才到窗边,窗里的人便走了过来。

    他很喜欢这种被期待的感觉,似乎婉妘等的不是那个陌生人,而是他。

    “我给你带了书。”他差一点儿就要忘记压低声音了,在开口的那一刻又按了回去。

    “多谢您,您给我送了这样多东西,我却没有回礼,是在是有失礼数。”

    季听雪弯着唇:“可是我觉得你能和我说说话,就已经算是给我的礼了。你知晓的,我年纪大了,整天无所事事,也没什么可以闲聊的人。”

    “我也没有人可以说话,您也算是陪我了。”

    “所以,便不用纠结来纠结去了,我昨日给你带的鲁班锁,你解开了吗?”季听雪依靠在墙上,看着天上的月。

    婉妘也转过身,靠在窗边的墙上:“还没,再给我几日,我再试试。”

    “不着急,慢慢来,我当时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解开的。”

    “多久。”婉妘微微抬起头,有些好奇。

    “大约是一整日吧。”

    婉妘无奈笑:“您真的不是在拿我打趣吗?”

    “有人曾告诉我,每个人擅长的事都不一样,有人天生适合读书,有人天生适合习武。去做自己擅长的事就好了,不必因为自己不擅长的而伤怀。”

    婉妘微微点了点头:“说得很对。这话是您的那位故人说的吗?”

    “是。”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是,她一直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总是为旁人考虑,委屈自己。”

    婉妘沉默一瞬:“能冒昧的问一句,那个故人是您的妻子吗?”

    “不是。”

    “噢……”

    婉妘正要说些委婉的话,却听他道:“她是别人的妻子。”

    她从这话里听出些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后悔方才提起这事儿。

    “我看着她嫁给别人,我以为她会过得很开心,可最后听到的却是她抑郁成疾香消玉殒。她逝世后,不到一年,她丈夫便续了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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