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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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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别漏看上一更~<hr size=1 />

    </div>  月末霜飔见寒。

    张家栅居迎山风而立,篾席紧封四壁,只窗洞处裂出几缝烛光。张祐安蹲坐窗畔木盆前,捞出淘净的柳絮,使劲挤干。冷风钻窗缝掠过头顶,他赤着两条胳膊,不觉抖出个喷嚏。“冷么?”近旁张祐齐搁下手中柳絮,起身将竹席拨紧。张祐安抹一抹鼻底:“张婶,今年也会落雪吗?”

    堂屋席上铺开方裁的布片,张邺月跪坐其间,正将布边仔细量看。“西南落雪本是罕见,但今年天灾频繁,不定还似去年那样冷。”她答道,“学堂那儿被褥不足,还是多做些冬衣,有备无患罢。”

    张祐齐坐回竹凳上:“夫子已去了三日,不知有没有寻见药草。”

    “横骨岭十数座山头,纵使夫子内功深厚,遍寻下来也得半月不止。”张邺月剪开一件旧夏衣,“如今只盼他不要遇上戈氏,落入险境便了。”

    两手替她撑紧衣摆,张秀禾抬起脸来:“那横骨岭的山人……当真十分残暴么?”

    “去年运粮他们便杀了那许多人,自然不会有假。”窗边响起少年的应答。

    “中镇人还未入侵西南以前,南荧各部族间本就无甚联络,也不轻易踏足旁的山头。”张邺月接口,“横骨岭紧挨妖界,原是退无可退,戈氏便也更看重领地,一向不许外族入内。”

    “可张婶说过,当年那位游医随身带着赤母。若这药草当真长在横骨岭,那游医定也是戈氏族人。”女孩却道,“既然戈氏如此残暴,那游医又为何要冒险下山,给其他部族解疫灾之困呢?”

    听得她话音疑惑,张邺月略直起上身。“或许因为……她也是医者罢。”她道,“医者眼中,人虽分亲疏贵贱,许多时候却也皆为病患。既是病患,身为医者便理应救治。夫子竭力帮助我们这些外族,也是一个道理。”

    张秀禾似懂非懂,还欲再问,却教紧促的叩门声打断。

    “张婶,张婶!”门外低唤慌急。

    屋内人息一滞,张祐齐头一个跳起来,轻步前去开门。柴扉堪堪窄张,一条人影便闯近前,两手钳紧他双臂:“祐齐,张婶在吗?”

    烛光打在来人脸膛,张祐齐定睛一看,面前少年满头大汗、形貌狼狈,竟是同窗窦庆丰。张祐齐回过神,忙拉他进屋,重将木栓插紧。“发生何事,这样急?”

    窦庆丰急扑至席前:“张婶,我阿爹烧得厉害,人已叫不醒了!”

    张邺月站起身。

    “何时烧起来的?”

    “七、七日前便开始发热,服过药,断断续续退过几回烧……可前日起吃药也无用了。”少年襟前汗湿大片,“昨日午后他便说困,也吃不下东西……昏迷到眼下还未醒!”

    “那怎的现下才说?”张秀禾惊讶。

    “阿爹……阿爹不让说——”对方吞吐道,“他说就是染了风寒,若教挪去跟病人一道,才当真要没命……”

    众人愕然,惟张邺月强定心神,嘱咐身旁女孩:“秀禾,先上学舍给子仁递个信,托那位吴公子去一趟。要真是染病,也好马上送到学舍。”

    “好!”张秀禾即刻要走,不想下一刻又教张邺月拉住:“慢着——”她跑到墙边,抱起一捧桑叶塞入竹篓,转递女孩怀中,“带上这个,若有人问起,便说是采桑时落了物件,你沿路去寻。”

    女孩应下,背上竹篓悄离家门。张邺月借柴门破缝而窥,见女孩身影没入夜色,左右无人偷视,方才收捡竹篓,交代余下两个晚辈:“你们留在家中,切莫乱跑。”

    夜旷天低,重云欲坠。张邺月随少年奔下竹梯,忽察背后风响间一阵窸窣,回首急看,只望狭巷幽邃,远处山影若倾。“张婶?”在前的少年轻唤。

    后颈遇风一颤,张邺月回过身。

    “走罢。”

    窦家人丁单薄,屋舍斗如方匣,层层草苫紧覆宇顶,密不透风。门内烛光荧微,张邺月系面巾而入,即见一赤膊男子昏躺堂屋席间。她上前把脉,觉出患者体烫,急对窦庆丰道:“再打些凉水来。”

    “欸,欸!”少年抓起案前木盆,连跌带撞冲向庖房。

    张邺月脱下竹篓,翻出桑叶下的针囊,正要对烛温针,却听屋外竹梯急响。心头一紧,她藏针囊回篓,甫一合上翻盖,“砰”一声巨震便响跳耳鼓。张邺月循声扭头,只及瞧清几道人影破门而入,随即背脊一痛,前额重磕上案边,人已撞倒席间。

    “嗬,果真有个病倒的!”头顶人声震耳欲聋。

    眼前黑雾弥漫,张邺月撑臂欲起,双手却教人反剪在后。错乱的步响踏在耳旁,她只听少年一个惊叫,而后木盆摔落,哗啦水声泼洒满地。

    “就他了!这家只两个贱奴!”

    什么人扑通跪倒,张邺月勉力转过脸,眼见黑雾稍散,窦庆丰跪伏在侧,头脸低压,抖如筛糠。

    一双兵靴踏入眼帘。“还不进来,磨磨蹭蹭做甚!”头先那话音呵斥。

    “是,是……”门外有人应声。张邺月抬起眼,视野中一男子背着医箱跪坐席前,勒紧眼眶下遮面的巾帕,搭上病人腕脉。“瞧这症状,确似瘟病。”他道。

    “不,不是瘟病……不是瘟病!”少年惊惶仰脸,“是风寒,风寒!”

    竹篓一倒,一只手翻出藏匿桑叶中的针囊。“是医士的针具,还有一些药草!”

    “好哇,瞒报瘟病,私自诊治!若非有人告发,这些个贱奴还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命!”最先那道喉音高喝,“治病的拿下,这两个尽捆上埋了!”

    额前伤处跳痛,张邺月张合口唇,却难吐半个字音。“官爷饶命——是风寒,是风寒啊!”身旁少年仓皇喊叫,她但觉天地倒悬,下一刻即被扯着臂膀拽起来,膝盖擦过地面,胡乱挣挫几步,踉跄向前。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屋中重影叠叠,耳内嗡鸣震天。张邺月跌出门框,回头但见少年教官兵押按在地,不住挣弹、扭动,口中嘶喊尽淹没嗡嗡声间。

    柴门摔合,哭喊惊怖夜空。邻家老妪藏躲门后,窥见官兵拖走窦家父子,不由心惊胆寒,两股战战。待那惨叫声拐过街头,她忙自后门溜出,扎进南向的漆黑小巷,一路磕磕绊绊,惊得鸟雀飞跳,野犬乱窜。

    山风走巷,拨张家窗光摇晃。老妪爬上竹梯,伏在门板轻叩,惶惶四看。

    门缝微微张开,一偏髻少年探出头来。老妪急慌慌扒开门:“你家婶子让官兵抓啦!”她紧着声儿道,“快,快带你弟妹寻个去处藏身,没准一会儿官兵便来啦!”

    少年面色一白。

    “张婶让官兵抓走了?您、您肯定吗?”

    “张婶怎么了?”屋内小儿也急奔至门旁。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那些个官兵问也不问,直闯进窦家便将人捆啦!”那老妪气喘吁吁,“我仔细听着,你家婶子是押去官府,窦家那两个却倒灶,这会儿怕已教人埋土里了!”

    “是——闯进窦家拿人的?”张祐齐脑中一片空白,“他们怎会知道要去窦家拿人?”

    “哪还管得着这个呀!”老妪红着脸催促,“莫发愣啦,快走罢!”

    冷风拂面,少年浑身一抖,神智回笼。“不成,”他慌道,“若家中无人,官府只会以为我家畏罪潜逃……那张婶便再难脱罪了……”

    见得他呆头呆脑、束手无措,那老妪脚下一跺:“哎呀,来不及了,我得先走啦!”她径跑下竹梯,不忘朝兄弟二人扬手,“你们快走啊,快走!”

    张祐安紧抱二哥左臂:“二哥,怎、怎么办?张婶……张婶有危险吗?”

    呼吸渐急,张祐齐脑中纷杂一片。“夫子不在镇中……大哥,大哥还在粮仓……”他喃喃自语,忽而灵光一现,“明念姐……还有明念姐!”少年旋身,急抓在幺弟肩头:“祐安,你马上去南山——山脚的看门人叫易老,大哥还曾带酒给他——记得么?你告诉他有要紧事找明念姐,求他帮忙!等见了明念姐,你便说张婶让官府抓去了!”

    “好,好!”小儿连声答应,“那你呢?”

    “我留在家中,若有官兵过来,也好应付。”张祐齐推他出门,“快,快去!”见幺弟拔腿要跑,他又记起一事,急忙将人扯住:“欸——还要告诉明念姐,官府抓了张婶,很快便会找到学堂……到时子仁也有危险!”

    为何会找到学堂?张祐安不敢追问,只懵懂点头,撒腿而去。

    秋末夜风刺骨,海潮般涌入山谷。乡居外主道宽阔平坦,三里长路无处掩身,张祐安迎风狂奔,□□的手臂冻得发痛,却只情拽步,急赶向南。山脚油灯摆晃、高墙影短,他愈跑愈近,好容易望见那支头侧躺的身影,竟脚下一软,扑栽在地。

    “哪儿来的娃娃呀?”门影间的老人趾勾酒壶。

    下巴热辣辣一片,张祐安顾不上擦拭,胡乱撑爬起身,跌奔近前。“易……易老……伯。”他忍着痛,喉头冰凉,直喘粗气,“我是大哥的幺弟……我有要紧事要寻明念姐姐……”

    “大哥?”老人脑袋一歪,“你大哥又是哪个哇?”

    “是、是许双明!我大哥是许双明!”小儿急切道,“求求您,帮我找明念姐姐……我、我婶子让抓走了,二哥还在家里,官兵马上要来……”口中话语颠三倒四,他瞅着老人核桃似的脸,眼眶一烫,泪水直掉。

    老人脚腕一提,接酒壶翻坐起身。“哦,是那小子的弟弟。”他掏一掏耳朵,“得了,老头把人叫来。小娃娃擦擦脸,哭成这样还怎么说话呀?”

    “我……我不哭。”张祐安捺住抽噎,“我不哭。”

    核桃脸这才咧嘴,两指掐入口中,一声哨响吹破长空。小儿擦干脸泪,瞪眼往山头张望,却只仰见深林高远,黛色山巅惊起飞禽一片。“易老伯……”他又看面前老人,“明念姐姐她……”

    “嘘!”食指竖抵唇前,老人头也不回,“来咯。”

    飒响穿林,灯影急动。小儿茫然前望,恰遇一片鬼影落地,立身山梯之下。

    “大半夜——”那鬼怪话音一顿,“祐安?”

    瞧见熟悉的脸孔,张祐安嘴一撇,“哇”地哭出来。

    “明、明念姐姐——”他泣不成声,“张婶……张婶让官兵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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