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晚晴等了片刻,果然见朱昭穿着一袭天青色的织锦袍子来到了桑树下。

    晚晴便给他行礼。

    朱昭道:“在学堂里日日相见,不必行礼了,晚晴,坐”。

    晚晴便坐在了他对面。

    朱昭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转,微笑道:“若不是孤让你说话,你也不至于被母亲责罚”。

    “此事不怪太子,是臣女言论不当”。

    “晚晴,孤面前说话,真的不必遮遮掩掩,孤喜欢与爽快人说话”。

    晚晴不吭声了,爽快,她爽快得起么。

    似乎是一眼能看穿她的心思,朱昭道:“你上次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不知殿下问的是什么话”?

    “便是那陈朱理学,你觉得不太合理”。

    晚晴心里叹了口气,这位殿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她默然,朱昭便道:“晚晴,你放心,在孤这里说话,绝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殿下,您为何那么想知道臣女是怎么想的”?晚晴忍不住问道。

    朱昭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晚晴,你可知道,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在孤的面前直抒胸臆”?

    那倒是,太子面前,谁敢造次。晚晴没有言语,静静地听着朱昭把话说下去。

    “孤在宫里长大,最缺的就是能对孤说真话的人,你妹子说你忤逆了我,真是可笑,你不过是把自己的心底话说出来而已,孤听到这样的话,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有忤逆一说”。

    晚晴不自觉地点头:“殿下说得极是,真诚最是无敌,人要奉承人,还不容易,要人以诚相待,才难呢”。

    “正是,所以,孤请你用膳,希望你能把话说完,好让孤听听,这陈朱理学,在女子眼里,究竟是如何看待的”。

    晚晴看了朱昭一眼,见他神色不像是做伪,便道:“殿下,您真的觉得陈朱理学合情合理吗”?

    “你又觉得陈朱理学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呢”?

    “殿下,臣女跟您说个故事吧。臣女年幼之际,村里有个邻居翠荷姐姐,人生得十分美貌,她与村西头的林秀才自幼青梅竹马,两家大人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便将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太子听得连连点头:“你接着说”。

    “后来,翠荷姐姐的爹在外面做生意发了财,看不上王秀成家境贫寒,就毁了婚约,将翠荷姐姐另外嫁人了”。

    “然后呢?”朱昭坐直了身子,显然对这个故事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婚后,翠荷姐姐难以忘记林秀才,林秀才也忘不掉她,俩人便相约着见上一面。见面之后,林秀才就问翠荷姐姐,她的夫君对她如何?翠荷姐姐就哭了,她的夫君对她非打即骂,再这样过下去,她非死不可”。

    太子嗯了一声:“那既然如此,可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晚晴点了点头:“于是林秀才便决定带着翠荷姐姐远走他乡,可是,就在两人私逃后的第三天,就被翠荷姐姐夫家的人抓住了”。

    “抓住以后,怎么处置的”?

    晚晴叹了口气:“两人一起装了猪笼,沉塘了”。

    说完,晚晴看了太子一眼,发现他的眼底居然流露出了伤感之色。

    静默了了一会,太子方道:“看来,你很同情你的翠荷姐姐”?

    晚晴默默点了点头。

    “你同情她,是因为你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吗”?

    晚晴摇了摇头:“换了不认识的,臣女也会觉得她死得冤枉,她与秀才原本就是已定的姻缘,就算是伤了名节,也是她父母将她改定给别家有损名节,此事,分明是她父母贪财忘义”。

    太子眯缝起眼睛,慢悠悠地说:“那若是她之前没有与孙秀才定亲,事后与孙秀才私奔,可该死”?

    晚晴想了想,坚定地道:“罪不至死”。

    “好”!朱昭忍不住用手轻击手掌:“晚晴,就冲你这句话,日后遇见什么烦难,尽管来找我”。

    “啊”?晚晴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这是——要护着自己吗?自己也没为他立什么功劳啊!

    见她一脸的将信将疑,朱昭便道:“怎么?不信”?

    晚晴便是再傻,这时候也知道急忙点头:“殿下乃是未来储君,君无戏言,晚晴怎会不信,臣女只是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来,饭菜都冷了,咱们现在就用膳吧”。

    他此言一出,身边的小太监就上来布菜。

    小太监将一块羊肉夹到晚晴面前的白玉碟子里,朱昭道:“请用”。

    晚晴咬了一块羊肉,细细咀嚼,只觉得入口鲜美无比,根本不是安国公府的菜肴能比的,这普通的羊肉,不知道是怎么做出这般味道的。

    小太监又给她夹了一块叫不上名的菜肴,朱昭道:“这是瑶柱,是我东宫小厨房的拿手菜,你尝一尝”。

    晚晴尝了一口,不由得想,莫非楚楚就是因为吃了东宫里的御膳才生出想当太子妃的念头的?

    想到这里,她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不由得嘴角轻轻上扬。

    朱昭看了她一眼,便道:“怎么?孤这小厨房里的菜很难吃吗”?

    晚晴摇头:“殿下赐的菜肴,当然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美味,怎么会难吃”。

    “那你笑什么”?

    晚晴一时找不到托词,便信口道:“臣女只是想起家中小妹的顽皮话语,故而失笑”。

    “你小妹?风晴”?朱昭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是臣女养父母生的妹子,臣女上京之后,一直跟在身边,现在臣女院子里住着”。

    “晚晴,那风晴为何如此针对你”?

    晚晴一怔,这个问题问的,风晴不喜欢自己,这理由是显而易见的,太子殿下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晚晴,你还是没有听懂孤的这句话”,朱昭放下手里的白玉饭碗,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孤是说,为什么你要容忍你妹子欺负你”?

    晚晴愕然抬眼,只见面前这张英俊的面孔上的确有着不解的神情。

    她和这位殿下在学堂里同窗了一些日子,已经不像以往那样对他有这一种难言的惧怕和不安了,就缓缓道:“她要欺负臣女,我能有什么办法”?

    朱昭轻笑一声:“当然是要想办法,让她不再欺负你”。

    “什么办法”?晚晴忙问,她对这个妹子的蹬鼻子上脸的确是恼火且无奈。

    朱昭嗯了一声,教她:“你想想看,这府里,可有能制住你妹子的人”?

    “能制住风晴的,自然是祖母,还有臣女的父亲和继母了”。

    “那你就从这三个人身上找缺口,把问题给解决掉”。

    晚晴想了想道:“继母不会帮臣女对付自己的亲生女,父亲对风晴宠爱有加,祖母又不想多管闲事……”

    “那你再想想,这三人之中,谁对你最好”?

    “那自然是父亲了”,晚晴不假思索地道。

    小太监奉上两杯香茶,朱昭端起茶杯,皱了皱眉头:“孤不是说了么,这碧螺春,是母后最爱喝的,今年雨水少,产量低,把我宫里的碧螺春都送给母后,怎么你们没将孤的话放在心上”?

    小太监急忙跪下:“皇后娘娘说她喝不了这许多,又差人送了一罐回来”。

    朱昭点了点头,随即又对晚晴道:“你父亲再怎么宠爱风晴,都不会希望风晴欺负你,也不会容许风晴欺负你,毕竟你也是他的亲生骨肉”。

    “殿下,您是要臣女找父亲告状吗”?

    朱昭摇头:“直接找你父亲告状,这个法子太笨了,只会显得你这个长姐没有度量,你得想办法让别人开口,叫你父亲知道这事”。

    晚晴哎了一声,心想,这府里全是胡氏的人,能有谁为自己开口呢!

    朱昭笑道:“晚晴,你得先将你父亲身边的人给笼络住,你可知道,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下人,在内宅争斗中的作用有多大”?

    晚晴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父亲身边的亲信若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被风晴欺负的消息,可比自己却说效果好上许多。

    可是,如何笼络呢?

    朱昭放下茶杯:“晚晴,你身在国公府,若是学不会驭下的本领,那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不要说我这位姨奶奶是你的继母,便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也要学会在长辈面前曲意承欢,在下人面前树立威信”。

    晚晴这才想起,风晴是朱昭的表姑妈,胡氏是朱昭的嫡亲的姨奶奶。可是朱昭若想维护亲戚,也没有必要跟自己虚伪客套,他想必也是真看不惯风晴的言行。

    “最低限度,自己院子里的下人要约束好,父母身边的下人,要笼络好,关键时刻,这些下人会为你传递信息,这些信息有时候真的能救你的命”。

    晚晴听得连连点头,她知道,朱昭是在教她一项很重要的技能。

    “那么,殿下,臣女到底该如何笼络父亲身边的亲信呢”?晚晴开始虚心求教。

    朱昭笑道:“你父亲的心腹亲信,岂是你能轻易笼络得了的?你只能先在他房里那些不怎么起眼的小厮身上下手”。

    见晚晴面上依然有疑惑,朱昭便道:“有些道理,你得自己悟,自己悟出来了,你才能把事给真正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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