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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乔迥盈的疯狂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尤其是王瞬之。

    他是接触乔迥盈最久、现场最了解乔迥盈的人了,所以也是最吃惊的。他们相处中最激动的行为也不过是吵架时乔迥盈啪嗒啪嗒掉眼泪,然后用小拳头不痛不痒地锤几下。而眼前的乔迥盈,在没有任何预兆、甚至没有力气的情况下,徒手掐爆了四太爷的眼球。他能够理解乔迥盈的愤怒,但仍旧对她像亡命之徒的行为感到吃惊。

    他看着乔迥盈狼狈的样子——充血的眼睛、不眨动的眼皮、嘴边挂着不知是嘴里还是胃里的血、彻底散开的发髻、翕动的鼻孔、带着巴掌印的右脸,彻底的蒙了。

    乔迥盈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都刷新了对她人格的认知。

    “我指甲缝里有土,你一定会感染的。”

    成林了解感染的意思,于是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更加愤怒地看向乔迥盈。众人从成林的愤怒中明白了乔迥盈的恶毒,于是又想动起手来。

    四太爷于剧痛之中还要分神控制场面,实在忍无可忍,吼道:“把她关回去,都给我滚!”

    成才压着一瘸一拐的乔迥盈回到了下午关着她的房间,王瞬之跟在后面生怕又有谁动手。成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后面几个小辈,深觉不妥,便道:“我守着她,你去外面。”

    主屋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乔迥盈一开始还癫狂地试图逃脱,被成才又扇了一巴掌,倒在床上。随着肾上腺素水平慢慢下跌,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疯狂的举动。她绝望地看向门口,很想解释自己只是一时冲动。

    太近了。

    乔迥盈在四太爷坐下的一刹那就意识到自己的复仇对象和自己的物理距离过近了。这可能是四太爷没有把她当成对手,也可能是他非常自信。总之,乔迥盈抓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内心的恶意被药物无限放大,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弄死四太爷能让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于是,本来要迷他眼睛的那块土被乔迥盈直接碎到指甲缝里,然后塞了进去。

    很爽。

    但是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成才现在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直接活吞了。而且暴力带来的更直接的结果是血腥。乔迥盈右手里全是血和组织液,大拇指指甲缝里甚至还残存一点四太爷的组织。这样的认知让她有点想呕吐。

    “我想洗漱一下。”

    “你想得美。”

    “你总不能让我手里带着你太爷的眼珠子睡觉。”

    成才也被恶心到了,吩咐王瞬之去打水,然后更加恶毒地盯着乔迥盈。不多时,王瞬之送来了热水和油灯,还有晚饭。乔迥盈洗漱完之后盯着一盆血水,心情很复杂——四太爷眼珠子的质感特别像肉冻。但是饥饿感还是驱使着她开始吃饭——鸡肉一点没碰,就着咸菜吃了半个饼。

    晚上,药物的副作用让乔迥盈吐了大半夜,吐到只有酸水,最严重的时候她出现了全身的痉挛。成林和王瞬之熬了一夜,才在黎明时分确认了乔迥盈恢复了稳定。

    乔迥盈一直睡到了快午时才悠悠醒转,她感觉自己腿边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左腿,惊动了榻边的王瞬之。

    “你怎么样?刚才成林来看过了,说是不要紧,吃几副药就好了。”

    “头疼得很,疼得眼睛都睁不开。”

    “吃点东西吧,昨天鸡汤还有剩。”

    乔迥盈翻身拒绝了,她现在脑子里面一团乱麻。此时,成才进来传话说四太爷要见她。王瞬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决定连人带被卧一块抱过去。

    乔迥盈乖乖地任由他打横抱起来,紧闭双眼,一句话也不说。

    “咱们今天就说实话,你们都出去吧。”四太爷左半边脸全部被棉布包起来,眼窝还在往外渗血,挥挥手赶走了他们。王家小辈们还不放心,但是四太爷让他们看看乔迥盈病怏怏的样子,也就陆续都退出去了。王瞬之缀在最后,留了一道门缝,但是被成才又关上了。

    乔迥盈想吐槽屋里两个人就把“老弱病残”这四个字占全了,但是躺在地板上实在没有力气。

    “一只眼睛,咱们就算两清了。”四太爷今天真的是要摊牌的,一点废话都不想说。

    乔迥盈“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你是怎么知道你是最后一个了?”他必须先确定消息源。

    “亲眼所见,房间给我的东西是逐渐不成样子的。”

    “就不可能是一时的故障?”

    “姜家的那个老头哭得血泪都出来了,隔天文可用就把我偷出来,你觉得呢?”乔迥盈觉得地板实在太硬,强撑着裹着被子坐起来。

    “证据呢?”他仍旧不信。

    “如果你在姜家的人还能再进去一次,你可以让他看看原先供奉在中间的萤石碎了,净瓶和小香炉也碎掉了,多了一个黑色会反光的小方块,前提是姜家没有把碎片打扫出来。或者…… 他们把乔布斯供起来了。”乔迥盈讲到这有点想乐,但是肋间的疼痛让她笑不出来。

    四太爷则陷入了思索,因为上一个进去看过的是王瞬之,而他现在正一心扑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你要是觉得难办,其实更简单的办法也有。姜家能够让文可用进到核心,说明他们是对外接业务的。你派人过去下个订单不就行了吗?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变出来。”乔迥盈随后给他解释了新奇词汇的意思。

    四太爷觉得这个办法比较靠谱,而且乔迥盈能主动提出来就已经说明这件事有五分真了。

    乔迥盈看他面色稍虞,于是趁热打铁道:“我明白你们想进去用它,但前提它得是个好的吧?姜家这么多年一直往外拿,终于搬成个空壳子。你要先修好它才行。”

    “这个不用你管。”四太爷不想讨论更多触及家族秘密的事。

    “我是想提醒你我的价值。你该好好把我当个人看,而不是让我去北边送死,或是羞辱我取乐。”乔迥盈不甘示弱。

    “难道你懂吗?”四太爷轻蔑道。

    “我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物质守恒”,乔迥盈生搬硬套把物质守恒定律用在了房间这个小小世界上,然后总结道:“所以,你必须得把拿出来的东西放回去,至少让它达到能启动的水平。”

    这其实也是四太爷在族内提出的思路。王家一直担心有一天姜家的不节制会让这个房间失效,但是没想到终结来得那么快。他们已经定位了几个应当是从姜家流出来的物件,只是都在皇宫和权贵手里,获取难度相当大。

    可是有没有用呢?谁都不知道…… 但是有乔迥盈用“科学原理”背书,这个想法变得比之前更加可行,他动心了。

    在他做出回应之前,乔迥盈抓住了气口,直起背来说道:“我可以帮你识别这些东西,如果可能的话,我还会帮你拿到它们。姜家肯定会比你们更快,你们需要我。单靠你们自己,估计等到天荒地老都想不明白房间的运作。可是如果能让我来分析信息,肯定会事半功倍。”她心里没有一点把握,但是没有办法了,她现在处境之绝望就是她全部的真诚。

    “你能知道什么,你才二十一岁,到这里有一个月吗?”四太爷懒得理乔迥盈的大话。

    “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朝堂的发展偏离原本历史的程度,如果有足够的信息我说不定还可以给你预测下一任皇帝。至于你们家,我觉得你们早于姜家从房间里往外带东西。”

    她略停了停,用更小的声音说:“我还知道你的家族根本不是铁板一块,一旦我把房间失效的消息捅出去,你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们分崩离析。我还推测,你们的祖先,是一个女人。”最后一句话在唐朝相当于骂人,但是乔迥盈现在还不知道。

    “小小女子,休得无礼!简直是一派胡言!”四太爷的表情很复杂,他不知道乔迥盈从哪里获得的信息,但是她关于王家的推测基本上没有错误,尤其是最后一条:当年从房间里出来的第一个人,确实是一位女性。这一点连大多数王家内部成员都不知道。

    他首先想到了王瞬之泄密,可即便他泄露了其他的,最后一条乔迥盈是怎么知道的?

    乔迥盈看他的情绪反应就知道自己肯定说对了至少一条,便放下心来。这是一个不断给自己加码的过程,乔迥盈必须让自己变得足够重要,才会被眼前的男人重视。

    但是就做人来讲,这么活着其实是很累且不应当的,不断向别人强调自身的客观价值相当于向身边的每一个人叫嚣着“来利用我”。

    “我会考虑的,前提是你只对我说实话。”四太爷最终屈服了,他不能冒险让这个女子落到别人手里或者出去乱说,更舍不得她死。

    “什么?”

    “救你回来的小子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他或许心地很好,但是”,四太爷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自己流血的伤口继续说道:“他和你一样疯。”

    乔迥盈则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已经确认了自己作为最后一个成功附身并改变了房间的人拥有巨大的价值。

    她终于彻底放弃了一步到位的幻想,决定在王家的保护下利用一点便利慢慢谋求自由——只要身体和灵魂能够坚持下去。正如王瞬之所说的:先活下来,再过日子。

    “我能做到,前提是你不以任何形式囚禁或者折磨我。在你的监视范围内,我要正常地生活。”

    四太爷并不以折磨取乐,监控她也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于是说:“一言为定。”

    “如你所愿。”

    乔迥盈绝望地卸了力气,再一次躺倒在地。恍惚间,她看见四太爷转头时右耳附近有一片反光。起初她以为是眼泪模糊了视线,但是再一细看发现确实是烧伤的外耳廓在反光——像镜面一样。这个场景带给她了很多疑问,但是她现下没有功夫细想。

    四太爷下令把小白从马棚里拎了出来。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伤口渗出的血液几乎染红了整件上衣,高烧烧得打摆子。王瞬之想要开口求情,但是二哥成企拦住了他。

    “那乔……”还没等王瞬之说完,主屋门大开,全无血色的乔迥盈被推出来站在风口里。

    “这个你一起带走,回去等信。”成才没好气道。

    除了王瞬之大喜过望,众人皆是不解。乔迥盈则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裹了被子,越过众人就要往马车上爬。

    王瞬之只能告罪:“一切罪责由我一力承担,改日再来请罪。”然后就扶起只剩一口气的小白走向马车。

    车厢里,两个病号面对面并排躺着,乔迥盈看他实在可怜,便把自己的被子分给他一半,又团了团自己弄脏的披帛给他当枕头垫着。她推测,经此一遭,小白和王瞬之很有可能就此生出嫌隙,四太爷未必不会顺水推舟让小白成为她和四太爷之间的联络人。因此,现在对潜在的下属多加照顾是稳赚不赔的。

    王瞬之赶着马车踩着最后几声鼓进的家门。许氏看见乔迥盈的样子心疼的不行,亲自搀着已经走不稳路的乔迥盈回东厢房,招呼阿晏抓紧烧水。王瞬之让老孙架着小白去西厢房,王上砚则是长吐一口气,抱了一下王瞬之,十分愧疚地说:“回来就好,是三叔对不起你。”

    “没有的话。我们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王瞬之拍拍三叔的肩膀。

    “我去给你们热点饭吃,能喝点吗?”

    “喝不了,有伤。给莺儿预备点吃的吧,等会该开始难受了。”

    话音刚落,东厢房就传出乔迥盈呕吐的声音,以及许氏的惊呼。两个男人听了都心疼得别过头去叹气。

    显然,身体虚弱的莺儿对神经类药物的反应要比常人大很多,折腾昨晚一晚上还不够,现在又发起了烧。一直到第二日早晨,一夜没合眼的许氏才和王瞬之交了班,回去补觉了。王瞬之坐在床旁的地上,抱了个枕头,俯在榻上盯着乔迥盈看。现在的乔迥盈实在狼狈,昨晚上连衣服都没换就开始吐,秽物和涎液抹得衣服被褥上都是,屋里的气味也不好闻。

    但是王瞬之就是想看。这样的乔迥盈不会让他想起昨天的种种,他也能再一次找到在她身边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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